識/畫/與/識/人
有朋友感言,國畫只有裝裱了,才好看,不然,皺巴巴的,難看極了。
百姓常有句話,人靠衣裳馬靠鞍。雖然道出了普遍道理,但反過來看,還是俗眼出了問題,因為,俗眼只習慣看外在。而識畫與識人者,善于拋開外在,直達內(nèi)心。
當年,徐邦達看畫,人送外號“徐半尺”。意思只要來者打開畫半尺,無需再往下看,就基本能判斷畫的真?zhèn)瘟?。市井以為神化了他,其實,并非夸張,真懂畫者,看完半尺畫,的確基本能辨出畫家的筆墨特點與功力。
徐邦達鑒定書畫
古今畫家這么多,各家自有各家氣象,要做到完全不看走眼,顯然不現(xiàn)實。但真懂畫者,通過作品,起碼能界定一個檔次。這個檔次,就在于筆墨的能力,還有審美的高低(古人稱氣韻)。說句大話,真懂畫者,即使偶有走眼,其仿品水平,也是相當高的。舉那件大多數(shù)人知道的公案為例,當年黃賓虹、陳半丁等大家皆看走眼的張大千仿石濤的作品為例,若干年后的張大千,同樣是近現(xiàn)代繪畫中的高人。換句話說,仿品的氣象與筆墨能力一旦達到相當?shù)母叨?,拋開現(xiàn)代法律約束不論,那么,這件仿品同樣價值連城。再比如,清代乾隆帝鑒定的《富春山居圖》,后世才發(fā)現(xiàn)了真跡另有所在。但贗品的藝術(shù)水準與真跡同樣令人嘆服。
識畫與識人一樣,慧眼善于直達內(nèi)在。當然,這往大處說叫境界,往小處說是技術(shù)。
? ? ? ? ? ?張大千仿石濤山水
據(jù)說,當年上海畫院送幾位畫家的作品給某位領(lǐng)導,結(jié)果其他作品,領(lǐng)導照單收下,唯獨黃賓虹的作品退回。大概領(lǐng)導看到那墨上積墨的黑乎乎山水、又透著焦墨宿墨的怪味,領(lǐng)導肯定不喜歡吧。也只有傅雷這樣的文化學者,才能發(fā)掘其中線與墨的高級、以及山水里浸染的老莊思想。日后,因工作關(guān)系,我問一位喜歡賓虹的后生,你真喜歡賓虹嗎?你喜歡他什么?我擔心,更多讀者的喜歡,僅僅憑先入為主,而生成的假象而已。
? ? ? ? ? ? ? ?黃賓虹山水
畢竟,識畫較之識人還是更易的。人的社會屬性更復雜,很難拋開當朝當代的價值觀去判斷一個人。像陳寅恪這樣的大學問家,如果不是生逢民國、如果沒有吳宓、梁啟超、傅斯年等伯樂的力薦,沒有文憑的他怎么進的了清華國學研究院做導師、搞研究呢。海歸的徐悲鴻,那身響當當?shù)陌屠韪叩让佬g(shù)學院的招牌,也經(jīng)不起后世研究者的質(zhì)疑。這樣的例子很多,如溥儒簡歷,自稱曾留學德國,可他連一句德語也不會,等等吧。真有點錢鐘書《圍城》里嘲諷的方鴻漸博士,以及那所杜撰出來的美國克萊登大學的意思。我倒覺得,這不是藝術(shù)家的虛偽,而是社會的虛偽。區(qū)別真?zhèn)蔚慕K極判斷,還是看是否有真材實料。
? ? ? ? ?陳寅恪先生
? ? ? ? 傅雷先生
? ? ? ?梁啟超先生
鄭人買履,寧可信尺碼,卻不信尺碼依賴的真腳。為何呢?因為,只有真鞋匠才能通過真腳判斷多大的鞋,普通人只看得懂量化后的數(shù)字。
? ? ? ? 民國知識分子
不能怪大多數(shù)市民,他們只活在大觀園里,里面是人情、關(guān)系社會,他們只需懂人情,并不要懂人。如此,便能活得滋潤,何苦去捅那權(quán)貴編織的關(guān)系網(wǎng)呢?
2021.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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