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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我讀過這個小說嗎?似乎沒有。于是,我就找來小說,讀一讀。開始時,對這小說還蠻喜歡的。這小說,寫小鎮(zhèn)上的王二,擺熏燒攤的,生意做得非常紅火。作者寫熏燒攤,寫得挺細(xì)致的,非常有生活氣息。
蒲包肉似乎是這個縣里特有的。用一個三寸來長直徑寸半的蒲包,里面襯上豆腐皮,塞滿了加了粉子的碎肉,封了口,攔腰用一道麻繩系緊,成一個葫蘆形。煮熟了后,倒出來,也是一個帶有蒲包印跡的葫蘆。切成片,很香……——寫小鎮(zhèn)風(fēng)情,作家很厲害。
小說還寫到了“煙店”怎么做旱煙,寫到了鎮(zhèn)上聽書館的情形,還寫到了藥店的興衰??傊?,是一篇鄉(xiāng)土氣息很濃的小說。
小說的結(jié)尾是,王二去保全堂看熱鬧。有一個叫張漢的,特別會“擺話”。他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說到人生有命,有些人是因為有異秉在身,才成就了不一般的人生。他話鋒一轉(zhuǎn),向王二道:“即以王二而論,他這些年飛黃騰達(dá),財源茂盛,也必有其異秉?!?/section>王二先弄不明白什么是異秉,別人說,“就是與眾不同,和別人不一樣的地方”。大家催促王二說,有什么異秉。敦促之下,他這個老實人說,自己有一樣特別,就是“大小解分得很清楚”,“解手時,先解小手,后解大手?!?/section>王二是老實,可能實在想不出自己有異秉,就這么說了。但后面,陳相公和陶先生就先后去了廁所,蹲在那里——“本來,這時候都不是他們倆解大手的時候?!保ㄟ@句是小說最后一句。)這個結(jié)尾如何?我是不太喜歡。雖然,陶先生是藥店里的病店員,咳咳喘喘的,不被人待見;陳相公呢,是店里學(xué)生意的,做事不利索,經(jīng)常被打罵,——他們確是迫切想改變自己的命運,但果真會去廁所試試像王二一樣大小解分開嗎?感覺一個結(jié)尾,不見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陳相公和陶先生,確實是弱者,但他們終究不是傻子啊……
汪曾祺的小說《七里茶坊》
汪曾祺的小說,可愛可讀的很多。
有一段時間,我特別喜歡他的短篇小說《七里茶坊》。
《七里茶坊》,和《受戒》和《大淖紀(jì)事》一樣,都寫于上世紀(jì)八十年代初。這三篇,都是1981年寫的,但風(fēng)格不盡相同。《受戒》和《大淖紀(jì)事》是蘇北地區(qū)鄉(xiāng)村和小鎮(zhèn)舊事,有高郵清新的鄉(xiāng)村氣味。而《七里茶坊》,是寫解放后某個特殊時期的故事,“我”落魄,下放,有一次'出工"(也可說出差),和幾個老農(nóng)到張家口掏糞,遭遇奇特的經(jīng)歷。這篇小說有粗獷的風(fēng)格。作者寫風(fēng)景,寫風(fēng)俗,寫人物,都寫出極醇的味道。特殊年代,人性依然美好,風(fēng)俗還是厚重。一篇小說,就像是一杯老茶,很釅很釅,喝一口都要仔細(xì)咂摸,勁道是那樣的足。通篇讀完,覺得好?;剡^頭來,再讀一遍,仍覺其好。這,頗使自己欣慰:我還有不錯的感悟能力,還能被一篇小說感動而覺出生活的好!《七里茶坊》寫到了壩上。我雖未去過壩上,但看過很多壩上的照片。有一次茉莉在壩上時,還發(fā)過一個短信給我,說“我正在壩上拍照,這里美得像童話一樣”。《七里茶坊》寫壩上,有這樣一段描寫——
老劉說:壩上地大,風(fēng)大,雪大,雹子也大。他說有一年沽源下了一場大雪,西門外的雪跟城墻一般高。也是沽源,有一年下了一場雹子,有一個雹子有馬大。
“有馬大?那掉在頭上不砸死了?”小王不相信有這樣大的雹子!
老劉還說,壩上人養(yǎng)雞,沒雞窩。白天開了門,把雞放出去。雞到處吃草籽,到處下蛋。他們也不每天去撿。隔十天半月,挑了一副筐,到處撿蛋,撿滿了算。他說壩上的山都是一個一個饅頭樣的平平的山包。山上沒石頭。有些山很奇怪,只長一樣?xùn)|西。有一個山叫韭菜山,一山都是韭菜;還有一座芍藥山,夏天開了滿滿一山的芍藥花……老喬、老劉把壩上說得那樣好,使小王和我都覺得這是個奇妙的、美麗的天地。 ——這壩上景色真是奇特!
這里,不僅景美,人也厚道。小說寫到六個來壩上的人,都寫得極生動。
這篇小說,應(yīng)該是汪曾祺小說中的異類,但確是好作品。好作品,經(jīng)得起歲月的磨礪,經(jīng)得起時光的檢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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