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三峽
1997年7月,我順著長江逆流而上,從上海去往重慶,然后繼續(xù)向上至瀘州、宜賓、樂山,歷時十多天。一路浩瀚無邊的長江,越往上越窄,越往上越清澈。
那時,三峽大壩還沒有建成,船要通過葛洲壩,先要經(jīng)過一個水閘,等待水位上升到上游的高度,才能繼續(xù)前行。
坐船在長江上旅行,漫長而難捱。三等艙就像一個大宿舍,里面放置著很多上下鋪。船上的飲食昂貴而難以下咽。過三峽,是在晚上,我只能看到黑黝黝的山頂和黑夜。灘急水多的西陵峽,幽深秀麗的巫峽,雄偉險峻瞿塘峽,我只能憑想象在腦海中穿越。
同一時刻,何偉也在長江上順流而出吧?擁擠骯臟的小船,一路駛過將要被三峽大壩建成后升高的江水淹沒的小城鎮(zhèn)。
何偉,就是那個《江城》的作者——美國人彼得·海斯勒,中文名字何偉,普林斯頓大學(xué)本科畢業(yè),牛津大學(xué)碩士,1996-1998在重慶涪陵師專教英美文學(xué),并根據(jù)他這兩年的經(jīng)歷,寫了《江城》一書,之后成為是《紐約客》駐北京記者,也為《世界地理》等雜志寫稿。
在《江城》中,你會看到一個初出茅廬的美國小伙,懷揣夢想,渴望為這個世界做些什么。他放棄舒適的生活,迎接未知的挑戰(zhàn),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國家、完全陌生的小城,和完全陌生的人們交朋友。
無論他怎樣的努力,以為獲得了學(xué)生、同事、街坊鄰居的認(rèn)可,成為了朋友,然而在離開的最后時刻,無奈的發(fā)現(xiàn),這只是個美好的愿望,他仍然是那個截然不同的外國人。
同事不允許和他有私交,學(xué)生集體低頭沉默對抗,春節(jié)期間,他一個人在涪陵師專附近的山上露營,離別時在城里攝像留念,被市民圍攻。
我承認(rèn)在涪陵工作和生活的何偉,把自己放得很低,調(diào)侃自己是“洋鬼子”,他的心里仍然有著優(yōu)越感。他的失落來自于他放下身段卻沒有贏得應(yīng)有的尊重。因為在涪陵人的心中,他只是一個外來者和過客。
“我們”和“他們”,界限分明。越是封閉的小城,自我意識越是淡薄,每個人都只是城市的一部分,沒有自我,但對于外來者的敵意卻是一致的。
我們離開世界太久了,以為世界仍然以我們?yōu)橹行?。然而,銀河系不是宇宙的中心,太陽系不是宇宙的中心,太陽不是世界的中心,地球不是世界的中心,我們也不是世界的中心。
世界不是只有我們和他們,我們和他們都不是組成世界的主要元素。我們和他們,都是世界的過客。
長江沿岸的歷史,被三峽大壩分隔成了兩部分,改革開放前和改革開放后?!督恰防锏娜宋镨蜩蛉缟臀掖撕蠖嗄暝诎蜕绞袼鲆姷哪切?,就像是同一批人;雖然我長得和他們一模一樣,沒有語言隔閡,結(jié)果卻是一樣的,沒有朋友,無法融入。我們和他們,涇渭分明。
有一天,長城邊的村莊會消失,但長城依然會在;有一天,長江邊的小鎮(zhèn)會湮滅,但長江水依舊流。
如果質(zhì)量守恒定律是真理,那么人類從自然這里能得到些什么?
如今,重慶成為了直轄市,涪陵也成為了重慶市涪陵區(qū),涪陵的榨菜更是出名到,讓臺灣的名嘴關(guān)心大陸人民是不是還吃得起的地步。
何偉眼中的“江城”,早已成為了“山城”的一部分。
何偉的《江城》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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