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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戴進的“春天里”

 作者：陳俊珺 日期：2022-03-25

戴進 春山積翠圖軸（局部） 上海博物館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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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由于疫情，全國多家博物館開設(shè)了線上“云展覽”。

上海博物館的“盛世芳華：上海博物館受贈文物展”中，展出了一幅明代畫家沈周臨摹畫家戴進的作品。與此同時，遼寧省博物館的“江山如畫”館藏山水畫展中也展出了戴進的珍貴作品。

戴進的藝術(shù)究竟有何魅力，得以名垂畫史？

■本報記者 陳俊珺

“第一畫手”

正在上海博物館展出的《臨戴文進謝安東山圖軸》，在沈周的作品中既是一件孤品，也是一件奇品，堪稱絕無僅有。

沈周被譽為“明四家”之首，這幅《臨戴文進謝安東山圖軸》是他54歲時所作，臨摹的是比他年長39歲的畫家戴進（字文進）的《謝安東山圖》，描繪了東晉宰相謝安隱居東山時縱情山水的情景。

沈周的山水畫師法元代的黃公望與吳鎮(zhèn)，上溯五代的董源、巨然，而戴進師法的則是南宋的馬遠、夏圭。以風格而論，前者承襲的是南方山水的傳統(tǒng)，后者則承襲北方山水與宮廷著色畫的傳統(tǒng)。

盡管是臨摹之作，但沈周沒有全然模仿戴進的筆法，而是融合了南北山水的畫法。

上海博物館的“云展覽”是這樣介紹這幅畫的：沈周一生所畫山水，多為水墨，亦有淺絳，如此大軸青綠，實屬罕見。此圖山石輪廓明朗，皴法與戴進常用的長斧劈皴不同，融合了南方與北方山水的皴法特點。其中的人物造型端莊，服飾儼然，線條健爽，體現(xiàn)了明人追紹宋代院體畫的風格。

用今天的眼光來看，沈周的知名度似乎遠勝于戴進，但在明代早期，戴進的聲望并不亞于沈周。據(jù)史料記載，戴進曾擁有“畫圣”和“國朝第一”的美名。他是浙派的開創(chuàng)者和領(lǐng)袖人物，人物、山水、花鳥畫皆通，且以山水畫的成就最為杰出。

郁郁不得志

戴進的父親是一位民間畫師。據(jù)傳，戴進年輕時是一位小有名氣的金銀工匠，擅長設(shè)計精巧的人物、花鳥首飾，后來改習繪畫。

第一次來到當時的首都金陵時，戴進帶了許多行李，請一名挑夫幫他挑。誰知到了大街上，車馬擁擠，戴進一不留神就與挑夫走散了。他四處尋找，心中十分焦急?？伤炔恢捞舴虻拿?，也說不清楚挑夫的模樣。

情急之下，戴進向路旁的酒家借來紙筆，憑著記憶把那個挑夫的模樣畫了下來，然后拿著這幅畫像到挑夫們聚集的地方去打聽。挑夫們看后，立即認出了他所畫之人。最后，戴進終于找到挑夫，要回了行李。

盡管這只是個傳說，但足見戴進是一位繪畫天才?！睹鳟嬩洝分惺沁@樣描述戴進的繪畫水準的：“山水源出郭熙、李唐、馬遠、夏圭，而妙處多自發(fā)之，俗所謂行家兼利家者也，神像人物雜畫無不佳?！贝鬟M的作品涉及多種題材，有歷史人物故事、四時風景，也有反映文人交游等。據(jù)傳，當時錢塘一帶許多寺廟的壁畫都出自他的手筆。

明宣宗宣德年間，戴進被推薦入宮，成為宮廷御用畫家，可入宮不久就遭到另一宮廷畫家謝環(huán)的妒忌，被排擠出宮。盡管這一說法并無確切的歷史記載可考，但從戴進留下來的畫作來看，署款多未提到他擔任宮廷畫家的職稱，據(jù)此可以推測，他在宮廷中停留的時間非常短暫。戴進曾自嘆：“余胸中頗有許多事業(yè)，爭奈世無識者，不能發(fā)揚予論?！?br>
盡管戴進一生都沒有得到皇家的垂青，郁郁不得志，但他畫藝精湛，人品高致，受到了當時一些士大夫以及民間畫家的推崇。尚書王直對于戴進的人品和畫藝推崇備至。墨竹名家夏昶與他交往密切，兩人時?；ベ洉嫛．敵纵o楊士奇也曾為他題詩。

“北”骨“南”韻

1442年，54歲的戴進從京城回到了家鄉(xiāng)錢塘（今屬杭州）。

此前，他在京城徘徊數(shù)十載而不得志，際遇坎坷，顛沛困頓。雖然人生的春天已然逝去，但他用筆墨繪就了不少描繪春天的名作。

《春游晚歸圖》是戴進的晚年之作，也是他重要的代表作之一。這幅畫筆法雄勁灑脫，水墨簡逸酣暢，仿佛是他風雨飄搖幾十載的人生寫照。畫中的前景是一座掩映于樹林之中的莊院，伸出墻外的樹枝與路邊的桃花透露出春天的氣息。有一人在院門口敲門，院里的仆人提著燈籠來為主人開門。遠景是一座大山，山下有小嶺，嶺上矗立著樓閣和亭子。戴進就如同這畫中人，見過草木破土、鶯飛燕舞的生機，感受過春雷細雨、霧靄朦朧的詩意，也體驗過流水落花春去也的無奈，最后在暮色中困倦歸家。

除了《春游晚歸圖》，戴進還留下了描繪農(nóng)民勞作情景的《春耕圖》、刻畫山翁醉酒的《春酣圖》以及靜謐空幽的《靈谷春云圖》等。

上海博物館所藏的《春山積翠圖》是戴進62歲時的作品，此圖以對角線進行構(gòu)圖，承襲了南宋院體畫的經(jīng)典布局方式。近景描繪了山腳遒勁盤曲的老松，小徑上有一老者拄杖緩行，童子攜琴隨后；中景的山坡勁松茂密，屋宇隱約可見；遠景描繪了山巔草木蒙茸。戴進以淡墨皴染山巒、以濃墨點苔寫樹，用筆剛健，墨色蒼潤，豪放輕快而又不失雅致，山間春意盎然的景象令人心醉。

著名書畫鑒定家穆益勤認為，《春山積翠圖》充分體現(xiàn)了南宋畫家劉松年、李唐、馬遠、夏圭的風格。與前輩樸實嚴謹?shù)漠嫹ㄏ啾?，戴進的筆墨更為輕快疏放，上下遠近層次分明，在表現(xiàn)手法上有新的創(chuàng)造，可謂既有“北”骨，又有“南”韻。

《風雨歸舟圖》也是戴進的代表作。這幅畫的表現(xiàn)手法奇特，構(gòu)圖別出心裁，戴進用粗筆兼寫意暈染的方法，表現(xiàn)了風雨交加中漁夫冒雨歸舟的一剎那的緊張狀態(tài)。

故宮博物院所藏的《關(guān)山行旅圖》與前幾幅作品有所不同。畫面中峰巒高聳，氣勢雄偉，似用禿筆畫成，筆墨蒼勁，結(jié)構(gòu)嚴謹，氣韻渾厚。戴進顯然已經(jīng)跳出了前人的范式，形成了自己的風格。

浙派開創(chuàng)者

上海師范大學美術(shù)學院邵琦教授告訴記者，戴進是一位與宋、元、明三代都有一定淵源的畫家，對他的認識應當放在一個比較長的歷史階段中來看。

明朝建立之初，以復古為風尚，所“復”的是宋代的文化。宋代宮廷有畫院，明代也設(shè)有宮廷美術(shù)創(chuàng)作機構(gòu)。書畫收藏界有一種說法：明初的院體畫與宋畫很難分辨，因為明初的宮廷畫師基本都在學宋畫。

戴進生長于錢塘，是南宋都城所在地，皇家畫院曾盛極一時，畫家世代相傳。其中，馬遠和夏圭都是南宋山水畫家的代表人物，他們與李唐、劉松年并稱為“南宋四大家”。他們所代表的山水畫派，在美術(shù)史上被稱為“院體”。院體山水在畫法上以水墨蒼勁的大斧劈皴為特色，在取景上以局部特寫的邊角之景為特色，以細節(jié)的真實構(gòu)成清新的意境。馬遠在構(gòu)圖上善于采用以局部表現(xiàn)整體的手法，常畫山之一角、水之一涯，畫面露出大片空白，被人稱為“馬一角”。夏圭的山水則被稱為“夏半邊”，他善于從局部景物中發(fā)掘山水意境的遼闊深遠。

戴進的山水畫深受馬遠和夏圭的影響，同時也融匯了北宋郭熙等人的畫法。入京以后，戴進又接觸到不同風格的畫家，在效仿宋、元各家的畫法后，他自出新意，筆墨輕快奔放，又能嚴守法度，開創(chuàng)了中國畫史上第一個以地別為名的畫派——浙派。從地域來說，浙派畫家以錢塘地區(qū)的畫家為主；從畫風上說，浙派畫家承襲了南宋院體一派。

董其昌曾在《容臺別集·畫旨》中說：“國朝名士，僅戴進為武林人，方有浙派之目?！彼€在戴進的《仿燕文貴山水圖》上題跋：“國朝畫史以戴文進為大家，此學燕文貴淡蕩清空，不作平日本色，更為奇絕?！?br>
盡管董其昌認同戴進在畫壇的地位，但眾所周知，他將中國畫分為“南北宗”，院體山水被其列為北宗。在董其昌崇南抑北的美學觀點的影響下，自晚明以后，藝術(shù)圈對戴進等浙派畫家的評價大不如前，甚至有人認為他的作品工匠氣過重。

事實上，戴進的作品對后世影響深遠。繼浙派之后崛起的吳門畫派代表人物沈周就視戴進為前輩，而唐寅的作品中也帶有一定的浙派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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