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書鵬山水畫藝術淺議
認識書鵬兄,是在一個月前宋莊第三屆藝術節(jié)的一個大展上。一幅水墨淋漓、筆意酣暢的水墨山水畫粲然入目,使我倦眼忽明,在那些喧囂、躁動的當代藝術品的包圍中,顯得異常的靜穆和優(yōu)雅。當時畫的作者不在場,但留下聯(lián)系電話和住址,于是我記住了胡書鵬這個名字,也就是過了兩三天,我造訪了他在宋莊小堡的工作室,后來就相互有了來往,品茶論藝,有著不少相同的話題,感覺非常的洽契。
胡書鵬生長于江西瑞金,山川秀美,人文蔚盛,深厚的文化淀積和綺麗的自然風光對他的成長起了很關鍵的作用。后來他考入中國美術學院,畢業(yè)后又深造于該院研究生班。他自小得山水清氣的蒙養(yǎng),化而為個人稟賦氣質(zhì)才情,發(fā)之為藝,自然有一股清流逸韻流蕩于筆墨之間。
談胡書鵬的山水畫藝術,須先略言及他的書法。其書法筑基于“二王”,骨氣清朗,靈秀沖和,沒有伸拳曲爪故作姿態(tài)的時弊,在不激不厲中散發(fā)著淡靜、溫雅的韻致。書法與繪畫氣脈相通,在胡書鵬山水畫中展示給人的同樣是一種清靜雅逸的審美取向。
胡書鵬山水畫之所以能受到普遍關注和喜愛,除了上面的一些品質(zhì)之外,我認為最重要的一點是在他的山水畫世界里所蘊含著當代人的人文需求——精神的逍遙。這種從宋元山水畫、倪瓚、董其昌的山水畫那里才能尋找到的精神依托,在以天人分裂為特征的現(xiàn)代社會里卻讓我們久違了。高樓大廈的擠壓、玻璃幕墻、鋼筋水泥的冷漠,雖然我們漫步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燈下,穿行在冬暖夏涼的闊大商場里,但卻感覺著我們的精神在漂泊,無所依歸,自然與我們漸行漸遠,于是旅游、回歸自然成了當代人的強烈的情感訴求。人們對山光水色、田園情趣的緬懷與眷戀,正好說明了物化了的商業(yè)社會在給我們帶來豐盈的物質(zhì)享受的同時也帶給我們精神重壓。胡書鵬水墨氤氳的山水畫所展現(xiàn)出來的空茫瞑遠、水木清華的玄妙境界,我想,它正好可給我們這些在物欲社會中奔走而沙塵滿臉的疲憊者精神沐浴和心靈慰藉。
任何藝術作品意境的營造,除了需要思想和靈魂撞擊的靈感激發(fā)外,同時也必須有與之相應的精妙的筆墨語言。胡書鵬以自己的慧心悟性又經(jīng)名校熔鑄,師古納今、根基厚實,筆法的圓融秀潤,墨韻晶瑩剔透構成了他的山水畫筆墨風范,從中可窺見董其昌用筆的蘊藉,龔賢積墨的深厚,同時也對當代山水畫探索成果的吸納消融。在胡書鵬的山水畫藝術里,他主要遵循的是一條東方傳統(tǒng)美學法則,選擇單純的水墨作為他調(diào)和物質(zhì)與精神關系的唯一媒介。通過發(fā)揮水墨語言獨特的審美特性,將純粹的水墨空間表現(xiàn)得精雅細致而又酣暢淋漓。畫面煙嵐迥轉(zhuǎn),云靄空蒙,境界綿邈,整體格調(diào)異常的靜穆澄明,真可謂不著一色盡得風流?!拔迳钊四垦!保沁@種純粹的黑白相映,陰陽相生,強化了畫面深邃渺遠的感覺,更顯精神的純凈與高尚,將觀者的思緒引向空茫無極的宇宙空間,心靈隨之曠達廣遠。對單純樸素的禮敬,與其說是畫家對其熟悉的文化傳統(tǒng)的懷思,莫如說是對華光艷彩,紛繁喧鬧的現(xiàn)代都市化生活的一種精神反彈。胡書鵬山水畫精神最難能可貴之處,是畫家對其所在生存環(huán)境及生存狀態(tài)做了深層的文化思考,同時也賦予了深切的人文關懷。
在此還需要強調(diào)一點的是,胡書鵬山水畫語境意境的建立,他所追隨的并非清初“四王”模式,不是坐在書齋里玩弄筆墨拼湊而得來,而是畫家行萬里路,“外師造化,中得心源”的結(jié)果。
畫家自小生活于山明水秀之鄉(xiāng),煙云供養(yǎng),學畫以來,又廣游名山大川,飽游沃看,與山石云林真誠對話,以自己的生命體驗觀照于山山水水后得出的人生感悟,通過體道悟道后而形諸筆墨,直抵境與心會,筆與情融的藝術之境。
“夫畫者,形天地萬物也”,“夫畫者,從于心也”(石濤語),作為畫家,只有超越對客觀物象形、質(zhì)、色的描摹而上升到精神層面才能由“技進乎道”,而作為欣賞者,也只有超越對筆墨趣味的迷戀而進入精神層面去解讀胡書鵬山水畫藝術,才能觸摸到其思想的觸角,才能步入畫家構筑的可供我們精神逍遙的樂園,讓他帶著我們的心靈一起去遠游。
葉植盛
2007年12月20日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