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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畫的境界：筆精墨妙，其美在內(nèi)
——訪山水畫名家張?zhí)鞛t先生
欄目主持：夏德娟
張?zhí)鞛t，字樹弘，號明誠居士，漾月齋主，祖籍山東諸城。1988年成為花鳥畫名家郭篤民先生入室弟子；2005年北京畫院中國畫研修班，導(dǎo)師為著名畫家南海巖；受教于王明明，王文芳，蔣彩萍等先生，2007年考入天津美術(shù)學(xué)院國畫系研究生班，導(dǎo)師為著名工筆畫家李永文，并受教于霍春陽、何家英、顏寶臻等先生，同年《牧童》 《興盡晚歸舟》入選2007年中國高等美術(shù)學(xué)院年鑒；2010年北京現(xiàn)代工筆畫院創(chuàng)作班高研班深造，受教于當(dāng)代名家蘇百鈞、李魁正等先生。
編者按在第七屆中國畫節(jié)主場館，張?zhí)鞛t先生的山水畫作悄悄吸引了眾多藏家的目光，參觀者慕名而來者眾，記者也聞訊而至。
眼前的畫仿佛從很久遠的年代走來，畫者用筆虛靈，氣韻清恬，行筆縝密，一絲不茍，水墨淋漓酣暢，生動地刻畫出了山間林野一派清潤自然之氣。筆法取自黃公望，干筆皴擦，濕筆點染的蒼茫之氣，功力深遂；另一幅畫則長松高嶺，溪水村舍，氣韻恬然。畫面的遠景是連綿的山巒，水溪從山中流出，至低處匯成大河，在山水林木的環(huán)抱中隱約可見幽靜的樓閣，此畫筆墨表現(xiàn)上宗法黃公望，峰巒層疊，樹叢濃密，勾線空靈，苔點細密，皴筆干濕濃淡相映襯，皴擦點染兼用，整幅畫氣厚力陳，筆法穩(wěn)健細謹(jǐn)，用墨濃淡相間，于滿布局中有疏朗之感，顯示了張?zhí)鞛t深厚的筆墨功力。置身于畫中山水的雄秀綿延的氛圍里，任山風(fēng)拂面，聽溪水潺潺，空靈閑適、清凈淡然彌漫心頭，如讀陶淵明的詩，你會在不知不覺中走入到他的山水之中……
精彩！好畫！于是，張?zhí)鞛t便進入了本刊精選的年度推薦畫家之列。
日前，現(xiàn)居大連的張?zhí)鞛t先生回諸城老家訪親，記者趁機采訪了他。在面對面的交談之中，張?zhí)鞛t知識之廣博，他對傳統(tǒng)山水畫見解之深邃獨到，都讓記者感受頗深?，F(xiàn)摘錄如下，以饗讀者。
張?zhí)鞛t作（請橫向看）
記者：中國畫論認為，人的境界有多高，畫便有多高，而境界并不是天才就能解決的，中國畫不是強調(diào)天才，西洋畫強調(diào)天才，中國畫在尊重天才的同時強調(diào)修為。您對此有何看法？
張?zhí)鞛t：畫中國畫首先心態(tài)要從容安詳。從古至今，中國畫家用一種散遠的心境看待自然，并烙印在書畫理論和創(chuàng)作中。如宋代郭若虛對山水畫提到“三遠”——高遠、平遠、深遠?！斑h”的內(nèi)涵是一種玄遠的境界。
張?zhí)鞛t作
記者：山水畫從遠古的魏晉走來，凝聚成了中華民族特有的山水文化，牽引著中國傳統(tǒng)生存哲學(xué)，迷戀了一代又一代的華夏子孫。究竟是什么賦予了中國山水畫如此亙久與燦爛的生命力？
張?zhí)鞛t：人們常言：“智者樂水，仁者樂山”，這也是一種品德與境界的比喻。人類歷史上，沒有一個民族像中華民族這樣酷愛山水，更沒有一個民族能創(chuàng)造出如此輝煌的山水畫。中國山水畫體現(xiàn)的已不單單是繪畫的問題，它蘊含著一種“崇尚自然”的人生法則，傳達出山水畫家對自然山水的尊重和敬畏，更迎合了中國人甚至全人類對于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一種向往。
張?zhí)鞛t作
我認為賦予山水畫以鮮活生命的首推山水畫家的人文精神，包括道德修養(yǎng)、寂寞之道、藝術(shù)個性等。一幅好的中國山水畫凝聚了畫家的神思和對社會、人生的哲學(xué)認知，它既是畫家主觀情志的表現(xiàn)，又是觸發(fā)品賞者內(nèi)在情愫的視覺表象。如果一個畫家在畫外修道上下了功夫，并以其自身的靈氣將自身生命的狀態(tài)激活，那么他的畫作才會有靈性、有生命力。
為什么好的山水畫能呈現(xiàn)出一種虛靜的審美意蘊，其本質(zhì)就在畫家的道德修為。好的畫家能做到心態(tài)與個性的外在物化，遇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屑于虛名俗利之爭，這種亦道亦禪的心境無疑成就了山水畫作的思想和靈性，昭示出畫家的尊嚴(yán)與追求，留下一個民族的精神背影。
同時，一幅具有生命力的山水畫無不凝聚著畫家甘受寂寞的過程，畫道需要心靜神凝的心態(tài)，需要一種在孤寂中獨立創(chuàng)造、忘我投入的激情。一幅傳世的畫作，必定是畫家在寧靜的、空寂的世界里專注靈性于自然的結(jié)晶。
記者：觀看您的作品，不自覺地便走入了畫中，如入清靜悠然的桃花源般的境界，山川俊秀、樹林陰翳，漁樵耕讀、黃發(fā)垂髫，悠然其中……游走畫境，飽享葳蕤自然山水之洗禮，身心頓感清爽通透，有種無以言狀的暢快體驗。
如您的《小小板橋斜路》畫作，巧借姚廣孝“小小板橋斜路，深深茅屋人家。竹屋夕陰似雨，桃源春暖多花”詩意，以詩境入畫，畫中小橋流水，茅屋人家，竹林掩映，意趣盎然，怡然自得之趣躍然紙上，原始山野村落的詩意美如在眼前。
張?zhí)鞛t作（請橫向看）
細細品讀您的作品，能感覺到畫中有一種玄機，有一些似是而非、似有而無的氣流。那些渾厚的山脈、林泉、云煙，都仿佛呈現(xiàn)著一種大自然無以言狀、渾然天成的神秘。
張?zhí)鞛t：能夠給欣賞者帶來身心的愉悅和感悟，這是對畫家最大的褒獎。
記者：我注意到，您在《林影參差》畫作題跋中明示“取法陳少梅”，在近現(xiàn)代眾多名家中，您為什么尤喜陳少梅？
張?zhí)鞛t作
張?zhí)鞛t：林影參差，竹聲如語?？胀ぜ艢v，禽鳥自來。這幅畫是取法陳少梅。陳少梅先生畢生致力民族傳統(tǒng)繪畫的傳承和發(fā)展，在承上方面是集大成者，有“現(xiàn)代唐伯虎”的美譽。啟功先生有言：“近代畫家得宋賢山水人物遺法者，推衡山陳少梅先生（云彰）為第一。”陳少梅借古開今，與時俱進，不僅重現(xiàn)了沉寂300多年的北宗輝煌；而且以北宗蓄其勢，以南宗添其韻；真正做到了南北宗畫法的融合，形成“北骨南風(fēng)”的獨特面貌，達到了中國傳統(tǒng)繪畫的最高境界。這正是我苦心孤詣追求的目標(biāo)。
張?zhí)鞛t作
記者：好的山水畫作，必然要氣韻生動，這是一種極高的境界。借此機會，請您給讀者們科普一下。
張?zhí)鞛t：南北朝時期的謝赫提出“畫有六法”，“氣韻生動”為六法之首，它既是我國繪畫創(chuàng)作與批評的最高標(biāo)準(zhǔn)，也是歷代畫家所追求的最高境界?！皻忭嵣鷦印弊钪饕侵杆囆g(shù)形象能以形寫神，能夠描繪出所要表現(xiàn)對象內(nèi)在的精神氣質(zhì)，達到“天人合一”、“雖由人作宛自天開”的藝術(shù)境界。
記者：有一種說法，簡單，是一種失落的精致；而簡約，卻是一種精致的再現(xiàn)。放在書畫創(chuàng)作中您怎么理解？
張?zhí)鞛t作
張?zhí)鞛t：繪畫中講究留白，但畫中的空白是實之所藏，虛得好是“空靈”，留得不好是“空洞”，所謂“無畫處皆成妙境”。因此，空靈不等于空洞，簡約不等于簡單?？侦`，空而有靈。簡單，是一種失落的精致，而簡約，卻是一種精致的再現(xiàn)。簡約可以是一種生活態(tài)度，它化繁為簡，但與簡單絕不一樣。就好象同樣是白色瓷器，但在定窯瓷瓶的潔白胎底下，卻有著糾纏的紋線，而表面依舊云淡風(fēng)輕。
大師黃賓虹有言：“宋人千筆萬筆，無筆不簡；元人寥寥數(shù)筆，無筆不繁。工者易至，拙者難知。后人昧此，崇尚時趨，沿習(xí)相承，不加省察，專工修潔，則曲事描摹，務(wù)尚粗豪，即夸為才氣，趨而愈下，徒令觀者生厭。是故習(xí)畫之方，首重用筆。筆貴中鋒，全自毫尖寫出，始得正傳?！蔽疑钜詾槿弧?/p>
記者：無論是從您的作品還是言談中可以深切感受到，您對傳統(tǒng)中國畫懷有一份深入骨髓的虔誠和敬畏。坊間盛傳您臨摹古畫幾可亂真，可見您的山水畫功力已達到了一個相當(dāng)?shù)木辰纭?/p>
張?zhí)鞛t：我對傳統(tǒng)中國畫藝術(shù)心懷一份神圣和敬畏。我國歷代山水畫家取得的成就至今無人能夠超越，我抱著一顆潛心學(xué)習(xí)研磨之心，對歷代名家的山水創(chuàng)作態(tài)度、胸懷立意、人生格局等等都心懷虔誠的敬畏。這種敬畏也烙印在我的每一次創(chuàng)作實踐中，不敢稍有褻瀆。
張?zhí)鞛t作
從北宋三大家董源、李成、范寬，到南宋院體山水畫家李唐、劉松年、馬遠、夏圭，到元代黃公望的《富春山居圖》，到明四家沈周、文征明、唐寅和仇英及清代 “四王吳惲”等大家的作品，我無不心追手運，并在臨摹中頗有體悟。
中國畫畫的是學(xué)養(yǎng)，畫的是境界，是筆墨修養(yǎng)的體現(xiàn)。在前人面前，我永遠是小學(xué)生。面對傳統(tǒng)，虔誠地研習(xí)、吸納。面對自然，則身處其間悉心體味。我認為藝術(shù)的本源是靜心，藝術(shù)創(chuàng)作必須要回歸到原本的東西，誠如大地?zé)o言，承載萬物。
記者：如您所言，中國畫是在一種安詳散淡的形態(tài)下，摒除了一切功利雜念，從容地寫出來的，它追求的是“內(nèi)美的境界”。怎么才能做到“內(nèi)美”呢?
張?zhí)鞛t：黃賓虹認為：“其美在內(nèi)，不在外觀?！惫P精墨妙方能達到境界幽深。怎么才能做到筆精墨妙呢?“石如飛白木如籀，寫竹還應(yīng)八法通，若也有人能會此，須知書畫本來同?！边@是趙孟頫論用筆的名句。表現(xiàn)境界要有好的詩性感覺，詩意、筆墨加上端正的人品才能創(chuàng)作出好畫。
林散之有一首詩：“辛苦寒燈七十霜，墨磨磨墨感深長。筆從曲處還求直，意到圓時則更方?！彼娜松闶菆A中見方，曲中求直的境界。在有操守的畫家看來，名和利都是藝術(shù)之外的事情。中國畫論認為，人的境界有多高，畫便有多高。
記者:有種說法，筆墨是中國畫的根基，若沒有了它，中國繪畫的萬里長城就會轟然崩塌；也有人說，是否有筆墨，對繪畫而言無傷大雅，對此您怎么看？
張?zhí)鞛t:丟棄了筆墨，等同于改變了中國畫的基因。
記者：要成就一名藝術(shù)大家，光憑勤奮是遠遠不夠的，藝術(shù)天分同樣需要。聽說您很有繪畫天賦，早在天津美院讀書時已經(jīng)小有名氣，令同輩仰慕。但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導(dǎo)致您賴以創(chuàng)作的右手癱瘓，無法握筆。一夜之間，天上人間。
張?zhí)鞛t作
出人意料的是，在沉寂六年后，您帶著用左手創(chuàng)作的山水畫回來了，震撼了所有人。正是“鳳凰涅槃，浴火重生”，其羽更豐，其音更清，其神更髓。您能跟讀者們談?wù)勥@段經(jīng)歷嗎？
張?zhí)鞛t：用左手還是用右手畫畫，其實只是個工具，是個技術(shù)問題，并不難。我酷愛山水畫，畫畫就是我的生命，是山水畫拯救了我，陪伴我走過了那段艱難的日子。
在那段日子里，我讀了很多禪學(xué)方面的書，悟出了許多道理。奇妙的是，我整個身心進入了一種禪境般的靜心狀態(tài)，得以專心學(xué)問、潛心創(chuàng)作，讓我從構(gòu)思、境界到筆墨、氣韻等諸方面都有了一個質(zhì)的升華。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應(yīng)了梅特林克在專論《寂寞》中所說：“真正的寂寞……從各個方面包圍著我們，或為我們生命潛流的源泉；我們當(dāng)中任何一人試用戰(zhàn)顫的手指去彈深淵之門，那么這門也會在同樣寂寞的殷切關(guān)注之下，被打開了?！彼麑ⅰ凹拍碧嵘綄θ说纳年P(guān)懷的意義上，唯有寂靜之中才能深入生命體驗過程，打開“深淵之門”。山水畫家就是沉浸在靜的宇宙的關(guān)切懷抱里，顯現(xiàn)靈氣往來、微妙至深的生命精神。
記者：可以給關(guān)注和喜歡您的讀者談一下您目前的創(chuàng)作和生活狀態(tài)嗎？
張?zhí)鞛t：當(dāng)然。我的生活極其簡單，但非常充實。我的絕大部分時間是在創(chuàng)作，有時還抽時間給學(xué)員們上上課。時間不夠用是我生活的常態(tài)。
但是，無論多忙，有一件事我從不耽誤。就是我有一個習(xí)慣，每隔一段時間，我喜歡一個人躲到山里面呆上一陣子，將自己整個人投入到自然的懷抱，每天早起迎日出，深夜沐月輝。山野人一個，沐浴在陽光里，任山風(fēng)拂面，聽泉水叮咚，看農(nóng)人耕作，飽享自然的浸潤和洗禮?；氐焦ぷ魇遥冶闳硇耐度氲絼?chuàng)作的愉悅之中，神思泉涌，意氣風(fēng)發(fā)。每幅作品的創(chuàng)作過程，就是我神游自然山川的一次完美旅途。
記者：感謝天瀟先生接受我的采訪，受益匪淺?！熬葡悴慌孪镒由睢?，祝賀您作品受到全國各地藏家的青睞！祝愿您在以后的歲月里創(chuàng)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回報社會、回報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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