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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代花鳥畫論選

 

天下有山堂畫藝

   汪之元撰

    墨竹指三十二則

    寫竹之法,先習用筆,如書家之用中鋒。中鋒既熟,復以全體之力行筆,雖千枝萬葉,偃仰欹斜,無不中理。若使一筆不中,則桃葉、柳葉,百病俱集。學者欲驅此病,必須握管時心心在中鋒,行筆時念念著全力,久習而后能佳。

    凡筆未著紙之先,必須懸起臂腕,緊握筆管,端然盡力而為之。正如鉤鑲格抵,非一身之全力不可。更須筆尖與腕力俱到,其梢葉足長五寸,秀健活潑,生氣盡浮紙上,迎風聽之若有聲然。今人寫竹其病全是臂腕無力。只將指推引筆管,輕輕撇捺開去。但不知撇捺開去之葉,長不過寸許,甚至桃葉、柳葉,形像畢露矣。不獨寫竹為然,則學書亦有此病,良可嘆也!梅道人以書法作竹,東坡以竹法作書,其所以然,前人未嘗道破,遂誤后人,東涂西抹,沾沾自以為能事也。錢塘諸曦庵墨竹,梢葉長五寸,生氣浮動,皆以此法運用,惜乎曦庵亦未拈出,以教后人何缺也。

寫竹竿自上而下,懸腕中鋒,如書法作真豎,必使骨干筋力,直追下來,則脈絡貫通,方有生氣。若自下而上,即是偏鋒,乃竹片耳,何可為法?

    寫竹先要安竿,不犯鼓架、編籬之病,不犯疏密失宜之病,雖百十竿,森森林立,布置帖妥,勿使一竿有不適然者,然后生枝。枝好則葉有情,葉之多寡,皆由枝定。枝繁而葉少其勢禿,枝疏而葉稠,則零亂無著。且枝粗細亦當均勻,過細如以線穿葉,純無生氣,過粗即枝與葉了不相干,均為病也。

    竹葉起自四筆耳,雖千萬葉之多,亦只如此,然此四筆乃文章家之起、承、轉、合也。四葉必須相向有情,不可使一葉相背。而且一竿之勢,一枝之態(tài),一葉之雅倩,其高下、向背、濃淡、疏密,俱要得宜,則風流瀟灑,翩然凌云,得竹之三昧者。

    濃為嫩葉,淡為老葉。大竹則淡葉居多,小條以濃葉為主。若錯亂互異,非其法也。

    葉之長者不過五寸,然全身之力,何至限于此,但筆行到葉尖處,自然而然手腕暗中上提,或筆尖帶出回鋒,此用力之效也。否則尖鋒透露不能飽滿,是葉之病也。

    墨竹之妙,全在游泳于矩度之中,奔放于形跡之外,加之沉郁頓挫,則不至于欹側怒張,腕轉低徊,自不落鋒芒圭角。

    松、竹、梅,歲寒三友也,三者俱疏陳不宜密,而竹疏更難,密復不易。要使疏而不禿,密而不亂,方為老手。

    凡畫皆摹寫形似,唯墨蘭竹只寫影。寫影者,寫神也。脫不得神,則影亦失之,何況形似乎?

    學墨竹初宗與可、吳仲圭,然后來李息齋、趙子昂、蘇長公、夏昶諸家,俱宜仿效,集其大成,自出機杼而后能。

    畫竹之法,只有兩途,不入雅,使人俗。雅者有書卷氣,縱不得法,不失于雅,所謂文人之筆也。俗者有市井氣,如山人墨客,僧道行家之習氣耳。即使百法俱備,終令俗病莫瘳。古人云:唯俗不可醫(yī),信矣。

    余于繪事,自角時便喜究思,至于墨蘭竹,益加苦心研求,必欲盡得古人遺意而后已。世之傳習者固不少,大都天姿有余,功力不足,便自矜為能事,所以得超上乘,實為寥寥。文湖州為墨竹派衍不祧之租,至元吳仲圭遠接衣缽,可謂前無古人。明則趙備王雅宜諸君各成一家,可稱繼述。至我朝乃有錢塘諸升字日如號曦庵,粹精于此,復變仲圭一枝半干,宕為大幀巨軸,而千竿萬挺,加以邱壑巒蟑,煙云變滅,山瀑淙淙有聲,觀者如置身瀟湘、渭水上,峰壑之間多余響矣。蓋曦庵早年工山水,與藍叟名瑛者頡頏不遠,叟以山水擅名,故曦庵遂棄山水作墨竹,亦享盛名。乃以墨竹兼邱壑,又自曦庵始也。曦庵之學雖為繼者,余嘗見曦庵為曲阿陳咸若作墨竹長卷,始而晴明,漸見陰晦,陰后風生,風后雨作,雨后繼之以雪。溪逕連絡,渚磧流通,一卷之內,陰陽氣候之不同,而使筆墨盡奪化工,雖古人亦未嘗夢及之也。唐張詢在蜀為僧夢休畫早午晚三景于壁間,謂之三時山,僖宗幸燭見之,嘆賞弭日。而曦庵此卷將來未知墜落誰手,豈不惜哉!

    文湖州云:今畫竹者乃節(jié)節(jié)而為之,葉葉而累之,豈復有竹乎?故寫竹必先有成竹于胸中,執(zhí)筆熟視,振筆直遂,以追所見,如兔起鶻落之勢。山谷老人亦云:先有竹于胸中,則本末暢茂。有成竹于胸中,則筆墨與物俱化。故知墨竹之法,原與山水不可同日而語。誠如李息齋論畫竹,直是籬堵間物,如書家謂學古人不能變,便是書家奴。

    古人謂胸有成竹,乃是千古不傳語。蓋胸中有全竹,然后落筆如風舒云卷,頃刻而成,則氣概閑暢,大非山水家五日一石十日一水,沾沾自以為得意也。

    書家謂提得筆起,乃是千古不傳語,墨竹亦然。提筆不起,安能作竹?書家謂無垂不縮,無往不收。墨竹使筆亦當如是,細心體會,久而自見。

    墨竹最宜蒼老,蒼老非怒筆生硬之謂。不蒼老便是握筆不堅固,無臂腕力,故有桃葉、柳葉、蜂腰、鶴膝、鼠矢,百病俱見。徐文長詩云:一團蒼老暮煙中。不獨墨竹為然,凡于畫直皆宜如此。

    子昂詩云:石如飛白木如籀,寫竹應知八法通。明王紱亦云:畫竹之法,干如篆,枝如草,葉如真,節(jié)如隸。即知古人書法竹法,原無二理。蘇、吳二家之法,誠不謬矣。

    文與可為墨竹鼻祖,學者宗之若山水家之仰輞川也。至元梅華道人獨能超出范圍,自成一家,如書家直要脫去右軍老子習氣,所以為難耳。學古不變,是書奴也。

    墨竹之妙,必須摹仿前人墨跡,風格瀟灑,豪邁絕倫,方可得其精微。獨是神理流動,險絕欲飛,乃從天骨中流出,正如氣韻必在生知,禪家謂無師智,不可強也。

    山水家以神品置逸品之下,以其費盡工夫失于自然而后神也。余謂墨竹有逸品而無神品,一落神品,便不成竹。正如千仞高峰,一超便上,勿使從階梯夤緣,令人短氣。

    董宗伯云:書家以險絕為奇,此竅惟魯公、楊少師得之,趙吳興弗解也。予謂墨竹亦然,風枝雨葉,亦以險絕為奇,此竅惟梅華道人得之,李仲賓弗解也。

    余嘗見吳仲圭墨竹,每于雜亂中有嚴密,疾忙中見飄揚。鮮于學士詩云:涼陰生研池,葉葉秋可數(shù)。觀詩可以悟墨竹之法矣。

    墨竹自又湘州而后,傳習者甚多,唯梅花道人獨開生面,如晉之書法至宋米元章始暢也。

    徐青藤云:化工無筆墨,今字寫青天。予謂此詩墨竹訣也。無筆墨即庖丁目無全牛之理,后人不知,但筆筆而為之,葉葉而累之,豈復成竹?

    寫竹初以古人為師,后以造化為師,渭川千畝皆吾粉本也。

    余嘗見吳仲圭墨竹譜矣,專言已成之學,所論剛、柔、動、靜,是墨竹中三昧語,求之古人,尚有未盡然者,何有于初學入門之要法?所謂自好章甫,強越人以文冕也。

    運筆行筆之法雖云俱備,然每于大幀、巨幅、長條、橫披,有高下、橫豎之不同,伸繒于幾,且緩執(zhí)筆,必先澄懷凝思,得其形勢安頓之法,胸中成竹,然后振筆揮毫,則婆娑偃仰,無不合度。如羲之《筆陣圖》所謂本領者將軍也,心意者副將也,凝神靜思,意在筆前,以此知書法畫法原無二理,學者宜盡心焉。

    書家有八體,山水家有六法,習墨竹者豈無其體法耶?然古人實未之有也,俾學者何所持循?余因擬之,其法亦有六:一曰胸有成竹,二曰骨力行棰,三曰立品醫(yī)俗,四曰氣韻圓渾,五曰心意中刺,六曰疏爽淋漓。

    又有六病,一曰筆力柔媚,二曰神情散漫,三曰源流不清,四曰體格粗俗,五曰未成目眩,六曰心手相戾。

    墨蘭指

    寫蘭之法,起手只四筆耳。其風韻飄然,不可著半點塵俗氣。叢蘭葉須掩花,花后插葉,亦必疏密得勢,意在筆先。自四葉起至數(shù)十葉,少不寒悴,多不糾紛,方為名手。

    寫前用筆與寫竹法同,前已言之詳矣。惟葉起自四筆寫到數(shù)叢皆不紛亂者,以有此規(guī)矩在于胸中耳。規(guī)矩者何?即譜中起手層次交互之法也。蘭葉與蕙葉異者,剛、柔、粗、細之別也。粗不似茅,細不類韭,斯為得之!

    寫葉自左而右者順且易,自右而左者逆且難。但先熟習其自右而左,則自左而右者,不習而能矣。必使左右并妙,然后為佳。

    護根乃蘭葉之甲坼也,更宜俯仰得勢,高下有情,簡不疏脫,繁不重疊,然必以少為貴。

    折葉使筆,起手時,筆尖微向葉邊,行到轉折處,筆尖居中,向后須以勁取勢,軟而無力,便是草茅,不足觀也。葉之剛柔,要在落筆時存心為之。剛非生硬,柔避軟弱,在人能體會其意。

    兩叢交互,須知有賓主,有照應。

寫蘭難在葉,寫蕙葉與花俱難,且安頓要妥,若一箭有不通然,便無生意。且葉有好處,不可以花遮掩,有不好處,即以花叢脞于其間,便成全美矣。

    用筆雖同寫竹,必先在于得勢。長、短、高、下,安頓得宜。落筆未發(fā),須避前面交叉,落筆既發(fā),須讓后來余地?;ê筇聿鍞?shù)葉,則叢叢深厚不墮淺薄之病矣。

    蕙之一干數(shù)花,或七、或五,審葉多寡,以配其花,要有態(tài)度。偃仰向背,觸目移情。惟花干為最難,但習之既久,縱筆生新,然后得心應手,愈老愈奇,初由法中,漸超法外,此化工筆也。

    花瓣自外入,勿使內出,若從內出,其辨太尖,再加姌嫋,便成柔媚丑態(tài),王者之香,安得有此?

    善貌美人者傳神寫照惟在阿堵中,蘭花數(shù)瓣,實如刻畫,但花之全體生動,亦只在花心數(shù)點焦墨。張僧鷂點睛之法也,不可不慎。

    點心正中是花之正面,在兩脅露出,是花之背面。

    鄭所翁寫蘭不著地坡,何況于石?如云林山水不寫人,此高人意見,偶有所感發(fā),非理之必然也。后人不當借意避之。余每作墨蘭,多儷以怪石,否則或竹或芝草之類,略加點綴,不獨損致生動,且令蘭德不孤。安用矯情泥古,好奇以絕俗也? 

    寫蘭之法,多與寫竹同,而握筆行筆,取勢偃仰,皆無二理。然竹之態(tài)度自有風流瀟灑,如高人才子,體質不凡,而一段清高雅致,尚可摹擬。惟蘭蕙之性,天然高潔,如大家主婦,左門烈女,令人有不可犯之狀。若使俗筆為此,便落妾媵下輩,不足觀也。學者思欲以莊嚴體格為之,庶幾不失其性情矣。

    石分三面,古人寫石之法也。徒知其法,而無一毫生氣流動,不可謂之石。然必欲生氣流動,其理實難。惟其人胸中無塵滓,下筆如有神,其生動之致不求而自得矣。

    寫石用筆如行云流水,不可凝滯。寧頑莫秀,寧拙莫巧,寧粗老莫軟弱。此寫石之大旨也。

    蘭、竹中石只宜用大斧劈皴,乃大方家數(shù)。其余皴法雖多,供不宜用。不但不配,抑且紛亂。試取古人筆墨觀之,足見余言之不謬也。

    先看蘭、竹所向,然后加石,必順承其勢,有情有致,不可失其賓主顧盼之意。

    寫石宜瘦不宜肥,宜丑不宜妍,宜崎不宜平穩(wěn),石之能事畢矣。

    石必先寫輪廓,如游龍夭矯,其石自然生動,輪廓遲鈍,縱有好體勢,亦無所用矣。

    石固頑然一物耳,寫來體致又須流動,其所以然者,可以意會不可以言傳也。古人謂石曰云根,又曰石無十步真。顧名思義,亦可知矣。其精神全在流動,落筆時只體此意。

苔則點石之病筆處,既無病處,苔可不點。后人不知其義,每于石之住處亦必多多點之不已,可謂佛頭著穢。

    苔有各種家數(shù)不同,如橫點、豎點、斜點、梅花道人點、松毛點,因石而后加之,不可誤用。一幅之間,不得作兩種苔。

    苔宜攢三聚五,不即不離,過多則石不顯,必須恰好不多不少之間。

    修竹茂林,安得生于不毛之地?但于竹根石隙,皆宜點綴疏草,蕙蘭之側亦宜用之,蒙茸可喜。無君子莫治野人,無野人莫養(yǎng)君子。二者豈可偏廢?若鄭所翁詩云:純是君子,絕無小人。此則為鄭子之蘭,吾不敢效也。

    芝亦草也,其體格絕無一毫流動之處,在文人筆底即雅,在俗人筆底即惡。在藍田叔諸曦庵二人筆底,直成千古矣。其所以然之妙處,不能以言語形容,且無筆法規(guī)矩之可尋。學者當求之于體格之外,神情之內可也。

 

 

榕巢題畫梅

  查禮撰

    凡作畫須有書卷氣方佳,文人作畫,雖非專家,而一種高雅超逸之韻,流露于紙上者,書之氣味也。至畫梅  當涂本、行干、出枝、勾花,隨筆點染,自有生趣。不到處乃是佳處。如刻意求工,則筆墨轉滯矣。少陵云: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謂屬文也。然移之作書畫,亦未有不佳者。

    畫古梅須有龍蠖蟄啟之勢,屈伸盤礴,縱橫自如,余不慣畫此種,偶一為之,亦殊怪異。

    畫梅家有用濃墨者,有用澹墨者,有用燥筆者,有用濕筆者。一幅之中,濃澹相間;一卷之內,燥濕并行,均無不可,然必求其脫而后為上乘。

    古人畫梅枝干有似女字、之字、戈字、丫字、叢字之分。樁根有類松、類柏、類柳、類藤、類假山之別?;ò暧幸还?、兩勾、層勾之不一。要在華有風神態(tài)度,斯無不可,亦無不妙。否則止知摹仿古人,不過一枯木朽株,了無生氣,奚取乎畫梅哉?

    木欲遒而空則古,干欲硬而折則健,枝欲瘦而斜則峭,花欲密而澹則疏,蕊欲飽而亂則老。

    凡畫梅花意在筆先,伸紙熟視,隱隱間若有枝干橫斜,花蕊蕭疏之意,或正或欹,或濃或澹,形象神理,宛在目前,然后舉筆落墨,自有佳境。昔文與可畫竹云:胸中先有成竹,然后振筆從之。信然。

    古人畫山水有粉本,前輩多寶蓄之,至畫梅則無定格,信筆所之,興到則筆到,筆到則神到,行乎其所不得不行,止乎其所不得不止,正亦可,欹亦可;臥亦可,倒亦可;交亦可,離亦可;簡亦可,繁亦可?;蚬鸥鐾粒蚯椭呖?,或倚山臨水,澹月荒煙,千態(tài)萬狀,任筆行之,無不得宜,何用粉本為?

    畫梅必于冗處求清,亂中尋理,交枝接柯,繁花亂蕊,雖多不厭,且倍覺閑雅,方稱合作。

    畫梅有會心處則下筆自有神,若近若遠,若斷若連,若濃若澹,若有意若無意,此之謂三昧。

    寫梅如畫高士,如繪美女,簡澹沖椎,自見其高,幽靜貞閑,自見其美。

    畫梅要不象,象則失之刻;要不到,到則失之描。不象之象有神,不到之到有意。染翰家能傳其神意,斯得之矣。

   前人云:疏影暗香,為梅寫真,雪后水邊,為梅傳神。二者俱難作意。宋人畫梅,千枝萬蕊者有之,一干數(shù)花者有之,枯樁雙樹攢三聚五者有之,然無不蕭散幽逸,老瘦奇古,能如是,是謂得其三昧,否則水中撈月,無處捉摸矣。世尊云:昨說定法,今日說不定法。解脫法門如是。吾謂點綴寒香,補苴玉樹,亦如是。

    梅樹生于谷口、溪、驛旁、亭畔者,枝干必多逸致,非畫家作意為之,實造化自然之理。

    尺幅中繁枝叢雜,粉葩爛漫,有空谷深林境界。

    竹外一枝斜更好,梅之佳致也。惜余不善畫竹,恨事恨事。

    畫無根梅,旁雜蒼松一枝,翠竹幾葉,更見生香活色。

    繪畫之事,文人筆墨中一節(jié)耳,能與不能,精與不精,固無足重輕,然古人敦忠孝者或能書能畫,或書畫雖不甚精,而世多珍惜之,何也?重其人遂重其翰墨耳。然古人翰墨實堪傳世者,其人行止亦未有不高。間有書畫佳而人品不正者,必為人所棄,若宋之蘇、黃、米、蔡,蔡謂京也,后世惡其為人,乃斥去之而進君謨焉,足知士必先端品而后可以言藝也。余性好畫梅,梅于眾卉中清介孤潔之花也,人茍與梅相反,則媿負此花多矣。詎能得其神理氣格乎?

    畫梅有三?。阂徊≡谀^重,根本仗干上如炭黑,致傷閑雅矣。一病在筆過工,勾花點蕊,極是整齊,韻失肅疏矣。一病在致太怪,于橫折斜曲中,過求新奇,不知梅致固異他樹,然斷無雜出詭生之理。坡公云:玉頰何勞獺髓醫(yī)?犯此病者,無藥可療。

    畫家寫意必須有意到筆不到處,方稱逸品。畫梅者若枝枝相接,朵朵相連,墨跡沾紙,筆筆送到,則刻實板滯,無足取矣。前人所謂宣和、紹興、明昌之睿賞,弗及寶晉、鷗波、清之品題,亦此意也。

    唐宋人作畫多用絹,然絹終不若紙之得墨。交絹輕于魯縞,絲純細頗受墨,用乾皴寫梅一枝,似覺別有生趣,未識有中鑒賞之目否!

 

 

小山畫譜節(jié)錄

清 鄒一桂撰

    昔人論畫,詳山水而略花卉,非軒彼而輊此也。花卉盛于北宋而徐黃未能立說,故其法不傳。要之畫以象形,取之造物,不假師傅,自臨摹家專事粉本,而生氣索然矣。今以萬物為師,以生機為運,見一花一萼,諦視而熟察之,以得其所以然,則韻致豐采,自然生動,而造物在我矣。譬如畫人:耳、目、口、鼻、須、眉一一俱肖,則神氣自出,未有形缺而神全者也。今之畫花卉者,苞、蒂不全,奇偶不分,萌、蘗不備,是何異山無來龍,水無脈絡,轉、折、向、背、遠、近、高、下之不分,而曰筆法高古,豈理也哉!是編以生理為上,而運筆次之,調脂勻粉諸法附于后,以補前人所未及,而為后學之津梁。覽者識其意而善用之,則藝也進于道矣。

    畫有八法、四知。八法之說,前人不同,今折其衷,以論花卉。

    一曰章法:章法者以一幅之大勢而言。幅無大小,必分賓主。一虛一實,一疏一密,一參一差,即陰陽晝夜消息之理也。布置之法,勢如勾股,上宜空天,下宜留地?;蜃笠挥叶?,或上奇下偶,約以三出。為形忌漫團、散碎,兩亙平頭,棗核、蝦須,布置得法,多不嫌滿,少不嫌稀。大勢既定,一花一葉,亦有章法。圓朵非無缺處,密葉必間疏枝。無風翻葉不須多,向日背花宜在后。相向下宜面湊,轉枝切忌蛇形。石畔栽花,宜空一面,花間集鳥,必在空枝。縱有化裁,不離規(guī)矩。

    二曰筆法:意在筆先,胸有成竹,而后下筆,則疾而有勢,增不得一筆,亦少不得一筆,筆筆是筆,無一率筆;筆筆非筆,俱極自然。樹石必須蟹爪,短梗則用狼毫。鉤葉鉤花,皆須頓折,分筋勒干,迭用剛柔?;ㄐ慕∪艋㈨?,苔點布如蟻陣。用筆則懸針垂露、鐵鐮浮鵝、蠶頭鼠尾,諸法隱隱有合。蓋繪事起于象形,又書畫一源之理也。

    三曰墨法:用頂煙新墨,研至八分,濃淡枯濕隨意運之。杜陵云:白摧朽骨龍虎死,黑入太陰雷雨垂,盡之矣。忌陳墨、積墨、剩墨。生紙急起急落,花朵略入清膠,點苔剔刺,不妨帶濕。濃心淡瓣,深蒂淺苞,一定之法也。

    四曰設色法:設色宜輕而不宜重,重則沁滯而不靈,膠粘而不澤。深色須加多遍,詳于染法。五采彰施,必有主色,以一色為主,而他色附之。青紫不宜并列,黃白未可肩隨。大紅大青,偶然一二;深綠淺綠,正反異形?;蓮图?,葉無重筆。焦葉用赭,嫩葉加脂。花色重則葉不宜輕,落墨深則著色尚淡。

    五曰點染法:點用單筆,染須雙管。點花以汾筆蘸深色于毫端而徐運之,自然深淺合度。染花則先鋪粉地,加以礬水,俟其乾后,以一筆蘸色染著心處,一筆以水運之。初極淡,漸次而深。染非一次,外瓣約三遍,中心必五六,則凹凸顯然,自然圓渾。用脂略入膠清則不沁漬而完后發(fā)亮。葉大亦用染法,葉小則用點法。至下筆輕重疾徐,則巧存乎人,非筆墨所能傳也。

    六曰烘暈法:白花白地則色不顯,法在以微青烘其外,而以水筆暈之,自有以至于無,其用筆甚微,著述不得,即畫家所謂渲也?;蛴嫲谆?,先烘其外亦得??傆^者但賞玉質而不知其烘則妙矣。又樹石、禽魚、水紋、波級、雪月、霞天,亦用烘法,烘亦用水非用火也。

七曰樹石法:樹石必有皴法,用枯濕筆隨意掃去。樹干欲其圓渾,逢節(jié)處空白一圍,轉彎必有節(jié),節(jié)之圓長、大小不一狀。松龍鱗,柏纏身,須參活法,桐橫抹,柳斜擦,各樹不同。柔條細梗不用雙鉤,錯節(jié)盤根不妨臃腫。至于花間置石,必整塊玲瓏,忌零破疊砌。一卷如涵萬壑,盈尺勢若千尋??v有頑礦,亦須三面。如出湖山,穴竅必多。隙際方生苔蘚,洼處或產(chǎn)石芝。面背宜清,邊腹要到。黑白盡陰陽之理,虛實顯凹凸之形。能樹石則山水之法思過半矣。

    八曰苔襯法:樹石佳則不必苔,點苔不得法則反傷樹石。法須錯綜而有隊伍,多不得少不得,相其體勢而布列之?;驁A、或尖、或斜、或剔、或亂、或整,能使樹加圓渾,石益崚嶒,則神妙矣。地坡著草各稱其花。早春僅可枯苔,春夏不妨叢綠苔?;ㄏ乱藘?,蒙茸則非。春花春草,秋花秋草,各不相混。如戟如矛,有意無意,畫家神明,全在乎此,勿以為余技而忽之。

    四知之說,前人未發(fā),今特標之。

    一曰知天:萬物生于天,天有四時。夏秋之花,皆有葉。春則梅杏桃李,各不同。梅開最早,天氣尚寒,故無葉而必有微芽。杏次之,則芽長而帶綠矣。桃李又次之,則葉已舒而尚卷曲。至海棠、梨花、牡丹、芍藥之類,已春深而葉肥。水仙本三月花而以法植之,則正月開,故葉短。迎春與梅花同。蘭蕙宿葉不凋,其新葉亦花后方長。至禽鳥蜂蝶,各按四時。梅時無燕,菊候少蜂。冬花不宜綠地,春景勿綴秋蟲。隨時體察,按節(jié)求稱,各當其可,則造物在我。

    二曰知地:天生雖一,而地各不同。庾嶺梅花北開南謝,其顯著矣。北地風寒,百花俱晚;滇南氣暖,冬月春花。如朱藤江南葉后方花,冀北則先花后葉。小桃、丁香、探春翠、雀鸞枝北方多而南方絕少。梅花、桂花、茉莉、珍珠蘭、紫薇則盛于南而靳于北。芍藥以京師為最,菊花則吳下為佳。湖南多木本之芙蓉,塞北無倒垂之楊柳。物以地殊,質隨氣化,生花在手,不可不知。

    三曰知人:天地化育,人能贊之。凡花之入畫者,皆翦栽培植而成者也。菊非刪植則繁衍而潦倒,蘭非服盆則葉蔓而縱橫。嘉木奇樹,皆由裁翦,否則杈不成景矣?;蛞罊诜缕?,或繞架穿籬,對節(jié)者破之,狂直者曲之。至染藥以變其色,接根以過其枝。播種早晚,則花發(fā)異形;攀折損傷,則花無神采。欲使精神滿足,當知培養(yǎng)功深。

    四曰知物:物感陰陽之氣而生,各有所偏,毗陽者花五出,枝葉必破節(jié)而奇;毗陰者花四出、六出,枝葉必對節(jié)而偶。此乾道、坤道之分也。春花多粉色,陽之初也;夏花始有藍萃,陰之象也?;ㄖ⒌?、須、心,各各不同。有有苞無蒂者,有有苞有蒂者,有有蒂無苞者,有無苞無蒂者,有有心無須者,有有心有須者?;ㄈ~不同,干亦各異,梅不同于杏,杏不同于桃,推之物物皆然。一樹之花千朵千樣,一花之瓣瓣瓣不同。千葉不過數(shù)群,縱闊宜加橫小。刺不加于花項,禽豈集于棘叢。草花何方圓之不同,折枝無蜂蝶之來采。牡丹開時,不宜多生萌蘗。蠟梅放候,偶然乾葉離披。新枝方可著花,老干從無附萼。欲窮神而達化,必格物以致知。

    六法前后:愚謂即以六法言,亦當以經(jīng)營為第一,用筆次之,傅彩又次之,傳模應不在畫內,而氣韻則畫成后得之,一舉筆便謀氣韻,從何著手?以氣韻為第一者,乃賞鑒家言,非作家法也。

    畫忌六氣:一曰俗氣,如村女涂脂。二曰匠氣,工而無損。三曰火氣,有筆仗而鋒芒太露。四曰草氣,粗率過甚,絕少文雅。五曰閨閣氣,全無骨力。六曰蹴黑氣,無知妄作,惡不可耐。

    兩字訣:畫有兩字訣,曰活,曰脫?;钫呱鷦右?。用意、用筆、用色,一一生動,方可謂之寫生。或曰,當加一潑字,不知活可以兼潑,而潑未必皆活,知潑而不知活則墮入惡道而有傷于大雅。若生機在我,則縱之橫之,無不如意,又何嘗不潑耶?脫者筆筆醒透,則畫與紙絹離,非筆墨跳脫之謂。跳脫仍是活意,花如欲語,禽如欲飛,石必崚嶒,樹必挺撥。觀者但見花鳥樹石而不見紙絹,斯真脫矣,斯真畫矣。

    入細通靈:人之技巧,至于書而極,可謂奪天地之工,泄造化之秘。少陵所謂真宰上訴天應泣者也。古人之畫細入毫發(fā),故能通靈入圣。今人動曰取態(tài),謂之游戲筆墨則可耳,以言乎畫則未也。

    臨?。号R摹即六法中之傳模,但須得古人用意處,乃為不誤,否則與塾童印本何異?夫圣人之言,賢人迷之而固矣;賢人之吉,庸人述之而謬矣。一摹再摹,瘦者漸肥,曲者已直,摹至數(shù)十遍,全非本來面目。此皆不求生理,于畫法未明之故也。能脫手落稿,杼軸予懷者,方許臨模,臨摹亦豈易哉!

 

 

冬心畫馬題記

  金農(nóng)撰

    乾隆十五年,在吳門謝林村宅,見隋朝胡《番馬圖》,骨格雄偉,與駑駘有異。后陽褚峻自九山來攜示石刻《昭陵六馬》,慘澹中有古氣,非趙王孫三世之用筆也??痛奥柈嬛?,風霧鬣,寫其不受羈紲,控御者何從而顧之哉!目前無杜二郎,咄咄神駿,不敢妄求今之詩人品題也。

唐賢畫馬,世不多見。元趙魏公名跡尚在人間,諸儲藏家皆是粉縑長卷,馬之群五五十十,自八至百?;蛄幫碓。蚧ǖ诐L塵,芳草斜陽中,交嘶相嚙之狀也。騏驥驊騮,未有貌及獨行萬里者。予畫非專師,愛其神駿,偶然圖之。昂首空闊,伯樂罕逢。笑題一詩,以寫老懷。詩曰:撲面風沙行路難,昔年曾躡五云端。紅韉今做雕鞍損,不與人騎更好看。

 

 

板橋題畫蘭竹

  鄭燮撰

    余家有茅屋二間,南面種竹,夏日新箋初放,綠陰照人,置一小榻其中,甚涼適也。秋冬之際,取圍屏骨子,斷去兩頭,橫安以為窗欞,用勻薄潔白之紙糊之,風和日暖,凍蠅觸窗紙上作小鼓聲。于時一片竹影零亂,豈非天然圖畫乎?凡吾畫竹,無所師承,多得于紅窗粉壁日光月影中耳。

    一節(jié)復一節(jié),千枝攢萬葉,我自不開花,免撩蜂與蝶。

    昨自西湖爛醉歸,沿山密亂牽衣,搖舟己下金沙港,回首清風在翠微。

    江館清秋,晨起看竹,煙光、日影、露氣,皆浮動于疏枝密枝之間。胸中勃勃,遂有畫意。其實胸中之竹,并不是眼中之竹也。因而磨墨展紙,落筆倏作變相,手中之竹又不是胸中之竹也??傊庠诠P先者定則也,趣在法外者化機也。獨畫云乎哉?

    文與可畫竹,胸有成竹,鄭板橋胸無成竹。濃淡疏密,短長肥瘦,隨手寫去,自爾成局,其神理具足也。藐茲后學,何故妄擬前賢,然有成竹無成竹,其實只是一個道理。

    與可畫竹,魯直不畫竹,然觀其書法,罔非竹也。瘦而腴、秀而拔,欹側而有準繩,折轉而多斷續(xù)。吾師乎?吾師乎?其吾竹之清癯雅脫乎?書法有行款,竹更要行款;書法有濃淡,竹更要濃淡;書法有疏密,竹更要疏密。此幅奉贈常君酉北,酉北善畫不畫而以書之關紐透入于書;燮又以書之開紐透入于畫,吾兩人當相視而笑也。與可山谷亦當首肯。

    徐文長先生畫雪竹,純以瘦筆、破筆、燥筆、斷筆為之,純不類竹,然后以淡墨水鉤染而出,枝間葉上,罔非雪積,竹之全體在隱躍間矣。今人畫濃枝大葉,略無破闕處,再加渲染,則雪與竹兩不相入,成何書法?此亦小小匠心,尚不肯刻苦,安望其窮微索妙乎!問其故則曰:吾輩寫意,原不拘拘于此。殊不知寫意二字誤多少事。欺人瞞自己,再不求進,皆坐此病。必極工而后能寫意,非不工而遂能寫意也。

    石濤畫竹好野戰(zhàn),略無紀律,而紀律自在其中。燮為江君穎長作此大幅,極力仿之,橫涂豎抹,要自筆筆在法中,未能一筆于法外,甚矣石公之不可也。功夫氣候潛差一點不得。魯男子云:唯柳下惠則可,我則不可。將以我之不可,學柳下惠之可。余于石公亦云。

    余畫大幅竹,好畫水,水與竹性相近也。少陵云:嫩性從來水竹居。又曰:映竹水穿沙。此非明證乎?渭川千畝,淇泉竹,西北且然,況瀟湘云夢之間,洞庭青草之外,何在非水?何在非竹也?

    僧白丁畫蘭,渾化無痕跡,萬里云南,遠莫能致,付之想夢而已。聞其作畫,不令人見,畫畢微乾,用水噴,其細如霧,筆墨之痕,因茲化去。彼恐貽譏,故閉戶自為,不知吾正以此服其妙才妙想也??谥?/span>水與筆之蘸水何異?亦何非水墨之妙乎?石濤和尚客吾揚州數(shù)十年,見其蘭幅極多,亦極妙。學一半,撇一半,未嘗全學,非不欲全,實不能全,亦不必全也。詩曰:二十分學七要拋三,各有靈苗各自探。當面石濤還不學,何能萬里學云南?

    東坡畫蘭長帶荊棘,見君子能容小人也。吾謂荊棘不當盡以小人目之,如國之爪牙,王之虎臣,自不可廢。前在深山,已無塵囂之擾,而鼠將食之,鹿將[豤/(齒-止)+一]之,豕將[蟲豕]之,熊、虎、豺、麝、兔、狐之屬將嚙之。又有樵人將拔之、割之。若得棘刺為護撼,其害斯遠矣。秦筑長城,廣之棘籬也。漢有韓、彭、英,漢之棘圍也。三人既誅,漢高過沛,遂有安得猛士四方之慨。然則蒺藜、棱角、鹿角、棘刺之設,安可少乎哉?予畫此幅,山上山下皆蘭棘相參,而蘭得十之六,棘亦居十之四。畫畢而嘆,蓋不勝幽、并十六州之痛,南、北宋之悲耳,以無棘刺故耳。

    米元章論石:曰瘦,曰縐,曰漏,曰透??芍^盡石之妙矣。東坡又曰石文而丑,一丑字則石之千態(tài)萬狀皆從此出。彼元章但知好之為好而不知陋劣之中有至好也。東坡胸次,其造化之爐冶乎?燮畫此石,丑石也,腴而雄,丑而秀。弟子朱青雷索予畫不得,以是寄之,青雷袖中倘有元章之石,當棄弗顧矣。

    何以謂之文章?謂其炳炳熠熠皆成文也,謂其規(guī)矩尺度,皆成章也。不文不章,雖句句是題,直是一段謊話,何以取勝?畫石亦然,有橫塊,有豎塊,有方塊,有圓塊,有欹斜側塊,何以人人之目,畢究有皴法以見層次,有空白以見平整,空白之外又皴。然后大包小、小包大,構成全局。尤在用筆、用墨、用水之妙,所謂一塊元氣結而成石矣。眉山李鐵君先生文章妙天下,余未有學之,寫二石未寄,一細皴,一亂皴,不知發(fā)髯公文之似否,眉山古道,不肯作甘言媚世,當必有以教我也。

    復堂李老畫師也,為蔣南沙、高鐵嶺弟子,花卉、翎羽、蟲魚皆絕妙,尤工蘭竹。然燮畫蘭竹絕不與之同道,復堂喜曰:是能自立門戶者。今年七十,蘭竹益進,惜復堂不再,不復有商量畫事之人也。

    終日作字作畫,不得休息,便要罵人,三日不動筆,又想一幅紙來,以舒其沉悶之氣,此亦吾曹之賤相也。今日晨起無事,掃地焚香,烹茶洗硯,而故人之紙忽至,欣然命筆,作數(shù)箭蘭,數(shù)竿竹,數(shù)塊石,頗有灑然清脫之趣,其得時得筆之候乎?索我畫,偏不畫;不索我畫,偏要畫,極是不可解處,然解人于此,但笑而聽之。三間茅屋,十里春風,窗里幽蘭,窗外修竹,此是何等雅趣?而安享之人不知也。懵懵懂懂,沒沒墨墨,絕不知樂在何處。惟勞苦貧病之人,忽得十日五日之暇,閉柴扉,掃竹徑,對芳蘭,啜苦茗,時有微風細雨,潤澤于疏籬仄逕之間,俗客不來,良朋輒至,亦適適然自驚為此日之難得也。凡吾畫蘭、畫竹、畫石,用以慰天下之勞人,非以供天下之安享人也。

    石濤善畫,蓋有萬種,蘭竹其余事也。板橋專畫蘭竹五十余年,不畫他物,彼務博,我務專,安見專之不如博乎,石濤畫法,千變萬化,離奇蒼古,而又能細秀妥貼,比之八大山人殆有過之,無不及處。然八大名滿天下,石濤名不出吾揚州何哉?八大純用減筆而石濤微茸耳。且八大無二名,人易記識,石濤弘濟,又曰清湘道人,又曰苦瓜紙和尚,又曰大滌子,又曰瞎尊者,別號太多,翻成攪亂。八大只是八大,板橋亦只是板橋,吾不能從石公矣。

    鄭所南陳古白兩先生,善畫蘭竹,燮未嘗學之。徐文長、高且園兩先生不甚畫蘭竹,而燮時時學之弗輟,蓋師其意不在跡象間也。文長、且園才橫而筆豪,而燮亦有倨強不馴之氣,所以不謀而合。彼陳、鄭二公,仙肌仙骨,藐姑冰雪,燮何足以學之哉?昔之人學草書入神,或觀蛇斗,或觀夏云,得個入處?;蛴^公主與擔夫爭道,或觀公孫大娘舞西河劍器。夫豈取草書成格,而規(guī)規(guī)效法者?精神專一,奮苦數(shù)十年,神將相之,鬼將告之,人將啟之,物將發(fā)之,不奮苦而求速效,只落得少日浮夸,老來窘隘而已。

    掀天揭地之文,震電驚雷之字,呵神罵鬼之談,無古無今之畫,原不在尋常眼孔中也。未畫以前,不立一格,既畫以后,不留一格。

    西江萬先生名介,能作一筆石,而石之凹、凸、淺、深、曲、折、肥、瘦,無不畢具。八大山人之高弟子也。燮偶一學之,一晨得十二幅,何其易乎?然運筆之妙,卻在平時打點,閑中試弄,非可率意為也。石中亦須作數(shù)筆皴,或在石頭,或在石腰,或在石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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