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里的一棵樹,
不需要知道自己是一棵樹。
《尋找手藝》
他們花了126天,
跨越了中國23個省,88個地區(qū),
拍了199位手藝人,144項傳統(tǒng)手藝,
再經26個月的后期制作,
最后想把紀錄片賣給電視臺。
電視臺看來看說,
土得掉渣了,拒絕,接著,
他們又被另外12家電視臺拒絕。
“土得掉渣”的紀錄片,曾有過華麗的夢想。
導演張景,本來想給片子命名為《指尖上的中國》,大概有點《舌尖上的中國》姊妹篇的意思。
精致的畫面,宏大的配樂,嚴謹的臺詞......一切,在欠缺資金的情況下,都成了“不存在”。
他從央視離職之后,
在北京開了家影視公司,
公司沒賺到什么錢,
還常收不回酬勞,
最多高達三四十萬。
沒錢還拍什么紀錄片?
腦海里一直出現(xiàn)的那個念頭,
倒不如因此作罷?
不,張景下了一個決定:賣房。
他老想起童年山村里的手藝人,
他們質樸,不受人關注,
一生就執(zhí)著于一門手藝,
這些手藝,很多即將消失,
“我想為這些手藝做點什么?!?/span>
房子賣了,
再東拼西湊,一共一百來萬,
叫上幾個好哥們組成團隊,
背著二手殘次設備,
駕著一輛開了十來年的車,
滴滴答答出發(fā)了。
他的團隊,除了他是專業(yè)之外。司機何思庚,頂替家里有事而退出的小蔣的攝影任務。還有喻攀,一個云南客棧管理員,在出發(fā)前一個星期,剛學會錄音。
幾個男人,就此開始一段無法預知的旅程,前方是康莊大道還是獨木小橋,走了再說。
從東到西,從西往南,再從南回北,
紀錄片一共分為5集,221分鐘。
這些,是在268小時的素材里剪輯出來的,
張景還把稿子改了近50遍,
后期配了10多次音,
完了才松了一口氣。
雖然簡陋的拍攝,
遭到電視臺的拒絕,
但這對張景來說,
算是另一種收獲,
他把紀錄片傳上了B站,
一下子就火了。
因為不作任何計劃的拍攝,他們很快就出了問題,興致勃勃去拜訪在網上查到的作坊,到了才發(fā)現(xiàn),當地人已經不干這行了。
幾個人在鏡頭下略顯無奈,沒想到網友卻很買單,“夠真實”,“很扎心”。
這是張景的另一種用心,
現(xiàn)在市面上的多數紀錄片,
幾乎都是擺拍出來的,
只要人物的動作不對,
團隊即刻重拍。
張景說,
這把真誠的人也變得不真誠,
他要改變,拍最真實的場景,
做最深刻的記錄。
因為經費有限,
他們在拍攝羊皮筏子后,
無法親自體驗漂流黃河的感覺,
只好轉頭上車,揚塵漂移,
到戈壁上體驗另一種漂流的感覺。
幾個大叔在車上樂得呵呵笑,
像不像夢想未完成的你,
“既然吃不起大餐,
有人陪著吃泡面也不錯”,
時的自我安慰。
還有旁白,也是張景一人完成。
他一邊解說,有時還順帶幾句吐槽,情到濃時,還能吟上幾句小詩。
像不像夢想未完成的你,茶余飯后陪著幾位朋友的碎碎念。
在張景身上,我們都能夠看到那個對夢想無比執(zhí)著的自己,甚至他比我們更有勇氣更懂得如何去實現(xiàn)它。
而這,多少帶有些片中人物的味道。
西藏達孜的土旦,
是遠近聞名的鍛銅大師,
大昭寺里有兩尊佛像,
就是由他打造而成。
他熟悉佛教經典,鍛造的佛像,
不僅能夠做到一氣呵成,
而且細節(jié)傳神。
一位活佛送來了一尊佛像,
讓土旦復制成3米多高。
坐落在山溝溝里的這個小工廠,
每天就這樣在叮叮當當的聲音中度過,
土旦訂單很多,按一般情況,
他應該很有錢,可是并不是,
一尊鍍金后造價30多萬元的佛像,
他沒猶豫就捐給了寺廟。
“有錢時捐錢,沒錢就捐勞動。”
說到捐款,土旦還有點不好意思。
別人口中的“大師”,
笑起來依舊帶著孩子的純凈。
見到土旦前,張景認為自己,
賣了房子拍紀錄片已經很了不起,
見到土旦后,他才意識到自己,
還是帶有功利心。
在新疆,一個年輕小伙子正在制作英吉沙小刀。
這種小刀,制作精良,算得上是中國最精美的刀子。
可是它們的生產過程,一點兒也不精美。他們的作坊,是在自己家門口架起來的;
生產小刀的用具,
會用到502膠水,貝殼,塑料片,
看上去完全不高大上。
工匠在焊接時,
碎片四處亂飛,
一個不小心,
還會傷到自己。
但就這么一些普通的材料,
在麥麥提日木手中,
卻成為了閃閃發(fā)亮的小刀。
我們無法數清楚,
他到底經過了多少步驟,
各種磨,鉆,敲打,
每一步,
他都表情嚴肅,
直到作品完成,
才長舒一口氣。
在收刀之前,麥麥提日木還會用毛巾,把自己在刀上留下的指紋一一擦除。
作為刀子的生產者,卻不能在自己的作品上留下印記,這部正是多數民間手工匠人的常態(tài)嗎。
云南的坎溫老人和溫扁老人,也不知道做了多少把沒帶自己印跡的油紙傘。
今年他們已經80歲了,幾十年來如一日,靠墻坐著,相對無言,各自忙碌。
那雙如同枯木的手,
依舊充滿力氣。
老人搬來材料,
把30片削好的竹片,
放進全憑感覺鋸開的傘頭里,
傘頭剛好也是30個。
里頭30根小竹片,
外頭30根大竹片,
構成了結結實實的骨架。
傘架做好后,
老人需要把用繩子,
把它們串起來,
也許之前串得太緊,
最后這一串,
老人失手了。
老人眼里有點緊張,
似乎是害怕自己的失誤,
耽誤了拍攝的進度。
越緊張,反而越出錯,
到了第8次的時候,
這一步驟才完成。
一把傘,經過十幾道工序,
幾十年的經驗,
練就了如今的感覺,
然而在這個村子里,
只有坎溫老人會做傘了。
更不幸的是,
當今天我們看到這個紀錄片時,
坎溫老人已經去世,
這門傳承了幾千年的手藝,
跟隨老人安靜地入了土。
張景說他在拍攝時,時常被感動到大哭。
這些老手藝人們,從來都不問什么是“工匠精神”,有些壓根都沒聽過。
他們也知道,自己的手藝已經跟不上科技的步伐,總有一天會消失,可是他們依舊堅守著。為什么,從片中我們能找到答案。
西藏刻經的小哥哥,
明知道加快雕刻速度,
能夠賺得更多,
但他連忙搖頭,
“不好好刻,
死了會很害怕”,
是良心在吶喊。
新疆陶匠吐爾遜江大叔,開發(fā)商征地,要給他12套但愿房,大叔想都沒想拒絕了。
那是他祖輩留下來制陶的房子,祖輩的東西,不能毀在自己的手里,是執(zhí)著于傳承。
64歲的胡大拜爾地是位牧民,他更拿手的是樂器制作和演奏,可惜他的音樂后繼無人了,就連自己的兒子,也沒跟著他學。
入夜,戈壁攤上回蕩著他的演奏曲,蕭瑟蒼茫,他像眼前這堆火苗一般,不久就會燃盡在這深夜,但,此時依然光芒萬丈,是興趣在支撐。
還有其他原因,
可能或迫于生計,
可能出于愛好。
然而,當他們接過手藝后,就沒再含糊,既然是做給別人用的,就要感同深受,將心比心,也是這份情懷,撐起了我們的文化傳統(tǒng)。
片子的片尾曲里唱著:
“森林里的一棵樹,
不需要知道自己是一棵樹。
如果沒有他們,
森林將不復存在?!?/span>
這也是張景認同的工匠精神,
少一些形式,多一點內容。
同樣,當我們?yōu)閴粝霌u旗吶喊時,
我們也失去了夢想,
只有當我們專注夢想時,
夢想,才是緊握在手里的東西。
文章來源:藝非凡 微信號 efif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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