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China,有“瓷器”的意思;日本Japan,竟也有“漆器”之意。
漆器起源中國,卻興盛于日本。這種不能言說的痛,在一位徽州匠人手里得到了終結(jié)。
甘而可,國家級非物質(zhì)遺產(chǎn)徽州漆器髹飾技藝傳承人
甘而可手制“菠蘿漆”漆器圓盒,故宮博物院于2011年永久收藏
甘而可出生于安徽黃山,1979年招工進屯溪工藝廠工作,跟隨老師傅學(xué)習(xí)雕刻和漆藝。
1990年,甘而可從工藝廠副廠長的職位上辭職,在屯溪老街上開了古董店,收入頗豐。
1999年,他關(guān)掉了自己的店,做了一個人生中最重要的決定:嘗試去鉆研和恢復(fù)傳統(tǒng)的漆器工藝。
自古以來,徽州是中國漆器主要產(chǎn)地之一。
犀皮漆是徽州當?shù)刈罹咛厣钠崞?,也是存世量最少的一種漆器,曾被明代書畫家董其昌稱贊為“漆器之首”。
甘而可犀皮漆作品
犀皮漆器也曾令當代文物專家疑惑不解,它既不畫,也不刻,卻展示了豐富的紋理、變幻莫測的線條。
這項工藝已經(jīng)失傳了,甘而可只能一步步的摸索嘗試,在一次次的失敗中總結(jié)經(jīng)驗。
起胎
人們關(guān)注漆器,只關(guān)注漆器表面的工藝,但甘而可卻花了三分之一的時間在胎骨上。
拉石膏坯
批灰裱布
將漆灰一層層刷在石膏胎上,叫做批灰;把夏布壓實在胎骨上,就是裱布。
調(diào)漆也有講究,經(jīng)過燒制的古瓦灰最為穩(wěn)定,和生漆調(diào)和之后黏性更強。
夏布是由苧麻的纖維橫豎織成,極有韌性,裱在胎體上可以防止開裂和變形。
每批灰一次,就要等待胎體陰干,再重復(fù)進行這道工序,時間長達幾個月。
這道工序是“層層裱布,層層批灰”。
甘而可要求和他一起做漆器的師傅絕不在這上面偷工減料,因為胎骨堅固,才能保證漆器保存得長久。
甘而可做過一個試驗,他制作了一只虎口大的杯子胎骨后,自己站到杯子上,測試它的堅固程度——杯子毫發(fā)無傷
打埝
等漆器的胎骨成型,用工具蘸著調(diào)好的色漆,在胎骨上制作出的凹凸紋理,叫做“埝”。
打埝,是制作犀皮漆的關(guān)鍵,也是犀皮漆不刻、不畫、不描,卻能形成美妙紋理的奧秘所在。
甘而可在打埝的形式上,做了很多次嘗試。用過竹子,太呆板;用過筆,也不行。最后他用絲瓜絡(luò),終于成功了。
點埝的手法要靈動跳躍, “埝”的形狀、高低、走勢,決定了最后的花紋。
刷漆
打埝之后,待稠漆陰干,就要上一遍遍的色漆,如同之前制作胎骨一樣,進行周而復(fù)始的工序。
前后刷15遍,漆層才有1毫米厚。
甘而可首創(chuàng)以金箔入漆、制作出金斑犀皮漆。貼金的關(guān)鍵,是一層看似可有可無的透明漆。
在后期的層層打磨下,金箔會隨著埝的形狀,如同色漆一樣,顯現(xiàn)出變幻莫測的條紋。
打磨
打磨,是讓紋理顯現(xiàn)的過程,也最能考驗匠人的技藝、經(jīng)驗。
毫厘之間,差別萬千。
越是磨到最后,匠人的心里越忐忑,少磨兩下,擔心它最美的紋理還沒出來;多磨兩下,又怕越磨越差,作品成了廢品。
拋光的最后一步,甘而可堅持用手來做。這種光亮如水的質(zhì)感,過去的漆器從未有過。
完成一件漆器,最少需要一年的時間。
每一件犀皮漆器都是唯一的。除了技藝本身,空氣的溫度、濕度,甚至手藝人的心情和身體狀況,都會對犀皮漆器的紋理產(chǎn)生影響。
某次國際漆藝展,甘而可的漆器跟日本漆器一起展出。
日本漆藝家總認為他們的東西好,于是詢問甘而可的作品擺在哪里。
甘而可的漆器放在大廳,日本同行,一位86歲的老人走過去。他先是背著手看,然后把手擺前面看,再后來蹲在地上看。
最后日本老人走出來和甘而可握手,向他豎起了大拇指。
對于甘而可來說,外界的肯定只是浮云。
重要的是,他終于做出了自己內(nèi)心認可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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