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是我國歷史上第一個奴隸制國家,在我國社會發(fā)展史上居于重要地位。有關夏部族的圖騰問題,由于它既與遠古部族的圖騰信仰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同時又能客觀的反映當時夏人的宗教觀念,因而越來越引起學術界的關注。然而,由于年代湮遠,有關夏部族圖騰的遺跡,已很難找尋。有關夏圖騰的傳說,也只見于東周以后的典籍中,且記載只言片語,零亂繁雜,沒有一個統(tǒng)一的說法。概括起來,夏部族的圖騰物有熊、鱉、龜、魚、龍、蛇、薏苡、石、星等多種說法,令人無所適從。筆者試從圖騰文化發(fā)展的角度,重新梳理這些看似荒誕不經(jīng),實為客觀存在的部族圖騰,以求教于方家。
一、夏部族對遠古圖騰的繼承
圖騰崇拜是一個歷史的概念。這種肇始于舊石器時代中期、繁榮于舊石器時代晚期和中石器時代,并在新石器時代轉(zhuǎn)形的圖騰文化,它既不是靜止不變的,更不是截然的生與滅。隨著氏族、部落內(nèi)部的分化,被分離出來的氏族或部落,不僅擁有了本氏族、本部落的新的圖騰,同時還會繼續(xù)追崇原來氏族或部落的圖騰物。這樣,隨著社會的發(fā)展,便構成了一個龐雜的圖騰文化體系。
根據(jù)文獻記載,夏部族的起源,可追溯到黃帝時代。《大戴禮?帝系》:“黃帝產(chǎn)昌意,昌意產(chǎn)高陽,是為帝顓頊?!呿湲a(chǎn)鯀,鯀產(chǎn)文命,是為禹。”《世本?帝系》云:“黃帝生昌意,昌意生高陽,是為帝顓頊?!呿溛迨蓝?,鯀生高密,是為禹?!惫疟尽吨駮o年》也說:黃帝至禹,為世三十?!薄妒酚?/span>?夏本紀》又說:“禹之父曰鯀,鯀之父曰帝顓頊,顓頊之父曰昌意,昌意之父曰黃帝。禹者,黃帝之玄孫,而帝顓頊之孫也?!笔聦嵣希牲S帝而昌意,由昌意而顓頊,由顓頊而鯀,由鯀而禹,其間不可能是子孫相傳,而是部落或氏族分化的結果。黃帝、昌意、顓頊、鯀、禹既是具體的部族領袖,同時還是部族的名稱。在部族的分化當中,以血緣為紐帶的親屬關系依然存在,原有的圖騰物仍舊受到人們的崇拜?!秶Z?魯語上》曰:“夏后氏禘黃帝而祖顓頊,郊鯀而宗禹。”《禮記?祭法》也說:“夏后氏亦禘黃帝而郊鯀,祖顓頊而宗禹?!笨梢娤娜苏J定自己出于黃帝族,與古老的黃帝部落有著悠久的血緣關系。而由黃帝部落傳承下來的各種圖騰,在夏部族的圖騰觀念中自然被保留下來,并占據(jù)舉足輕重的地位。現(xiàn)試析之。
熊圖騰 傳說鯀、禹死后均化為熊?!蹲髠?/span>?昭公七年》:“昔堯殛鯀于羽山,其神化為黃熊,以入于羽淵,實為夏郊,三代祀之?!薄冻o?天問》:“阻窮西征,巖何越焉?化為黃熊,巫何活焉?”說鯀死后化為熊,實際是指鯀又回歸于熊圖騰。前蘇聯(lián)學者柯斯文曾指出:“如認為生育是由于圖騰入居婦女體內(nèi),死亡就是人返回于自己的氏族圖騰。”①人死化身為圖騰事例,在圖騰民族中屢見不鮮。例如,美洲莫基村印第安人有鹿、熊、狼、兔、蛇等氏族,他們認為自己死后會化身為氏族圖騰。非洲迪昂拉部落的豹氏族自信豹是他們的始祖,人死后靈魂進入豹體。蛇氏族的成員傳說,他的祖先去世后化身為蛇。阿散蒂人以為動物都是他們死去的親屬變的②。由此可證,鯀的部族曾以熊為圖騰并非子虛烏有。
禹死后化身為熊的記載,見于《繹史》十二引《隨巢子》:“禹娶涂山,治鴻水,通 轅山,化為熊?!薄稘h書?武帝紀》顏師古注引《淮南子》也說禹治鴻水通 轅山,化為熊。鯀、禹同化為熊,并非偶然巧合,而是反映了鯀、禹部族共同的圖騰文化傳承,即同樣是黃帝族熊圖騰崇拜的遺緒。《竹書紀年》中說:“黃帝居有熊?!薄妒酚?/span>?五帝本紀?正義》說:“黃帝有
魚圖騰 夏部族除了繼承黃帝族的熊圖騰以外,同時又保留了其遠祖魚圖騰的遺風。《山海經(jīng)?大荒西經(jīng)》云:“有魚偏枯,名曰魚婦。顓頊死即復蘇。風道北來,天乃大水泉,蛇乃化為魚,是為魚婦?!币鉃樗廊サ念呿溡蝻L從北方吹來,泉水奔涌,乘蛇化為魚的機會,附在魚的身上,因而重新獲得生命,成為半人半魚的魚婦。龔維英先生考證顓頊為女性,所謂“魚婦,即前人盛傳的美人魚,上身為婦,下身為魚”④。這里且不論及顓頊的性別是男或是女,顓頊所能代表的也不可能僅僅是一個具體的人,而應是一個部族的代表。但顓頊族以魚為圖騰確是毫無疑問的。鯀、禹部族既與顓頊部族有血緣關系,那么,在鯀、禹時代也必然有顓頊族魚圖騰崇拜的痕跡。《說文》:“鯀,魚也。”《玉篇》謂:“鯀,大魚也?!闭驗轷厼轸~屬,故死后雖然說化為熊,但仍然要“入于羽淵”。鯀為禹之父,禹氏族也有魚圖騰的遺俗?!墩f文》謂:“禹,蟲也?!庇终f:“魚,水蟲也。”《詩?小雅?斯干》孔疏:“魚,亦蟲之別名?!薄妒印分^:“禹理水,觀于河,見白面長人魚,身出曰‘吾河精也’,授禹河圖,而還于淵中?!贝笥碇嗡揽康氖囚~精貢獻的河圖。這段神話曲折的反映了大禹與魚的關系⑤。
星圖騰 遠古人類不僅有以動物或植物作為部族的圖騰,同時出于對自然界的無知和困惑,也有以無生物、自然星象、風雨雷電等作為圖騰物的。如《左傳?昭公十七年》記郯子所述“昔者黃帝氏以云紀,炎帝氏以火紀,共工氏以水紀”等,說明黃帝、炎帝、共工部落中分別有以云、火、水為圖騰的氏族。而且,從文獻記載來看,從黃帝至顓頊再到鯀,均有以星為圖騰者,說明星也是夏部族之遠祖世代相傳的圖騰物。《竹書紀年》載:“黃帝……母曰附寶,見大電繞北斗樞星,光照郊野,感而孕二十五月,而生帝于壽丘?!边@個荒誕的故事,是中國典型的感生神話,反映了黃帝族中有以電和星辰為圖騰的生育信仰。
再看顓頊族?!吨駮o年》中記有類似的感生神話。顓頊“母曰女樞,見搖(瑤)光之星,貫月如虹,感已于幽房之宮,生顓頊于若水,首戴干戈?!边@一傳說與黃帝感生神話如出一轍,同樣反映了它們以星為圖騰的事實。這種圖騰信仰,到夏禹時期仍有流傳。《史記?夏本紀?正義》引《帝王世紀》云:“父鯀妻修已,見流星貫昂,夢接意感,又吞神珠薏苡,胸坼而生禹?!庇纱丝梢?,夏禹同樣被視為其母感星而生的,是星圖騰信仰的繼續(xù)。
二、夏部族自身崇奉的圖騰
夏部族除了信奉熊、魚、星等遠祖圖騰外,隨著部族的發(fā)展,內(nèi)部進一步分化等,又形成了新的部族。而新的部族在圖騰文化的影響下,在繼承原生圖騰的基礎上,又產(chǎn)生了次生圖騰,亦即本部族的圖騰。夏部族自鯀始,經(jīng)禹、啟均有其新的圖騰物。
1.鯀以龜類為圖騰
從文獻記載分析,鯀族的圖騰有熊、龜、鱉等。熊圖騰,已如前述,是自黃帝以來世代相傳的圖騰物,是夏部族對黃帝族圖騰的繼承。而龜、鱉圖騰,則是屬鯀族自身的圖騰?!堵肥贰氛f:“(顓頊)取鄒屠氏……鄒屠氏有女,履龜不踐,帝內(nèi)之,是生禹祖?!庇碜嬷?,與龜有密切的關系,說明禹祖曾經(jīng)以龜為圖騰,與龜有著血緣關系。禹祖即夏人的祖先,是由鄒屠氏女感應而生,史書不載其名。筆者認為,這里的禹祖,實應指為鯀。鯀在《國語》中作“魚玄 ” ,是因為玄字古作 ,與系形近,互訛?!秴问洗呵?/span>?群守篇》也說“夏魚玄 作城”。 魚玄 即是玄魚,玄魚亦稱鱉,也屬龜類。劉向《九嘆?遠游》:“鞭風伯使先驅(qū)兮,囚靈玄于虞淵?!睂O作云先生曾經(jīng)作過進一步考證,他認為魚玄即 是鱉,“鱉氏族的酋長,在古文獻中可以考見的,有‘魚玄’?!?/span>此‘魚玄 ’字從魚從玄(玄亦聲),蓋因此人稱鱉為‘玄魚’”?!镑M氏族稱鱉為玄魚也是諱?!?sup>⑥傳說鯀是虞時的治水官,因為他不循正法所以沒有成功,被殛于羽山,這說明鯀氏族與水有關。那么,鯀以鱉為本族的圖騰,也是順理成章的。至于鯀化為熊,自魏晉以來有些學者以為熊當為“能”字之誤,“能”是一種三足鱉類的水族動物?!妒酚?/span>?夏本紀?正義》:“鯀之羽山化為黃能,入于羽淵。能,音乃來反,下三點為三足矣也。束皙曰‘《發(fā)蒙記》云鱉三足曰能’。”因為先秦諸書都記為黃熊,故這種修訂尚缺乏有力的證據(jù)。不過,鯀字作魚玄,鯀族 以鱉為圖騰則是沒有疑義的。今在河南登封嵩山中岳廟前東漢安帝時雕造的大室闕上保留有三幅鱉畫像,均作人立狀,頭似人,體作鱉,雕刻于顯著的位置⑦。這三幅畫像可能就是鯀的神像,是鱉圖騰崇拜在漢代的遺留?!秶Z?周語下》稱鯀為“崇伯鯀”,崇乃“嵩”的古寫,伯為一方之長,可見鯀是活動在嵩山周圍地區(qū)的夏部族首領。中岳太室山上有鯀族的圖騰畫像,正與其活動地域相合,說明以鱉為圖騰的信仰在漢代仍有其遺俗。
2.禹族以薏苡為圖騰
禹族以薏苡為圖騰,緣于傳說中的禹母吞薏苡而生禹。《史記?夏本紀?正義》引《帝王世紀》云:“父鯀妻修已,見流星貫昂,夢接意感,又吞神珠薏苡,胸坼而生禹。”《吳越春秋?越王無余外傳》曰:“鯀娶于有莘氏之女,名曰女嬉,年壯未孳,嬉于砥山,得薏苡而吞之,意若為人所感,因而妊孕,剖脅而產(chǎn)高密?!薄短接[》八二引楊雄《蜀王本紀》:“禹本沒山廣柔縣人,生于石紐,其地名痢兒畔,禹母吞珠孕禹,坼福而生于縣?!薄墩摵?/span>?奇怪篇》也說:“禹母吞薏苡而生禹,故夏姓曰姒。”這里禹母吞薏苡而生禹,實際上和“玄鳥生商”一樣,具有圖騰生育信仰的意義。那么,究竟薏苡為何物?據(jù)趙曉明等先生的考證,薏苡屬一種特殊的禾本科作物,在中國至少有六千到一萬年的裁培歷史。從黃河流域到珠江流域都有廣泛的分布。這一廣泛的文化區(qū)域使薏苡具有木禾、馬瀉、桴苡、解蠡、贛米等多種別稱以及回回米、薏珠子、草珠子、川谷、菩提子等俗名⑧。李番則認為,大約在一萬年前的黃帝時代,薏苡似乎已被引種,所謂‘木禾’,可能就是指薏苡而言的⑨。不論是從文獻記載還是考古資料都證明從炎黃時代至共工、堯舜、禹時期,中國氣候變得溫暖濕潤、多雨,洪水成災,為害嚴重。大禹治水的傳說下是上古勞動人民為發(fā)展低地農(nóng)業(yè)與洪澇作斗爭的集中反映。這時濕生和沼生作物理應受到特殊的重視。而無論就薏苡本身的生長特性還是生態(tài)環(huán)境而言,均有成為夏族發(fā)展低地農(nóng)業(yè)主要裁培物種的條件和可能性。先秦典籍中,如《逸周書?王會》:“康民以桴苡,桴苡者其實如李,食之宜人。”《詩經(jīng)?周南? 苡》:“禾禾 苡,薄吉采之。禾禾 苡,薄吉有之。” 、桴均音浮,二者相通假,均指薏苡。薏苡之“苡”從以聲,加上形符女旁就是“姒”字,這也許就是夏部族以姒為姓的由來。
3.啟族以石為圖騰
文獻中屢見有啟母化為石而生啟或啟生而母化為石的記載。《山海經(jīng)?中山經(jīng)》說:“又東三十里曰泰室之山?!隙嗝朗!惫弊⒃唬骸皢⒛富癁槭鷨?,在此山?!庇帧赌绿熳觽鳌肪砦澹骸疤熳幽嫌斡邳S室之山,以觀夏后啟之所居?!惫弊ⅲ骸耙纱搜蕴抑疳愿呱?,啟母在此山化為石,而子啟亦登仙,故其上有啟石也?!端囄念惥邸妨峨S巢子》:“啟生于石。”《漢書?武帝紀》顏師古注引《淮南子》:“啟母,涂山氏女也。禹治鴻水,通 轅山,化為熊。謂涂山氏曰:‘欲餉,鼓聲乃來!’禹跳石,誤中鼓,涂山氏往見禹方作熊,慚而去。至嵩高山下,化為石,方生啟。禹曰‘歸我子!’石破北方而生啟?!薄稘h書?武帝紀》元封元年詔:“朕用事華山,至于中岳,獲狡鹿,見夏后啟母石。”應劭注:“啟生而母化為石。”無論是啟母化為石而生啟還是啟生而母化為石,均說明啟族以石為生命的來源,即以無生物石作為圖騰物。以石為圖騰,在民族學資料中也不乏其例。如云南怒族中就有以巖石為圖騰的氏族,自稱是從巖石縫里鉆出來的⑩。啟母為涂山氏,涂山即會稽山,距嵩山不遠,在今河南嵩縣東北的陸渾水庫一帶(11)。令人欣喜的是,啟母化石不僅見于文獻記載,而且在中岳太室山下的啟母闕上確有一幅啟母化石的漢畫像。畫面為兩侍者拱手立在一圓形巨石旁。另外,啟母闕北190米處有一高約10米的橢圓形大石塊,這便是漢武帝登中岳所見的“啟母石”。
三、 龍——轉(zhuǎn)形的圖騰形象
在夏部族的圖騰當中,除了以上所述之外,還有一種特殊的圖騰形象,那就是龍。從文獻記載來看,從鯀、禹、啟追溯到黃帝族,均有龍圖騰的崇拜?!吨駮o年》記“黃帝龍顏?!薄妒酚?/span>?正義》說黃帝“生日角龍顏”?!堵肥贰氛f黃帝“乘龍而四巡” 。《水經(jīng)注》河水下提到“黃帝登龍”。《漢書?天文志》和《史記?天官書》中都說“軒轅,黃龍體”?!痘茨献?/span>?天文訓》說:“中央土也,其帝黃帝,其佐后土……其獸黃龍?!边@此均說明黃帝族有以龍為圖騰的氏族。逮至鯀時,龍圖騰信仰同樣得到繼承。《山海經(jīng)?海內(nèi)經(jīng)》:“黃帝生駱明,駱明生白馬,白馬是為鯀?!薄吨芏Y?夏官?庚人》又說:“馬八尺曰龍?!痹谶h古時期,龍作為圖騰的轉(zhuǎn)形,其形象并不確定?!逗?nèi)經(jīng)》既說鯀是白馬,同時又引《歸藏?啟筮》說“鯀死三歲不腐,剖之以吳刀,化為黃龍”。至禹、啟時,更有禹、啟御龍的一些傳說?!吨駮o年》中說,“(禹)南巡狩,濟江中流,有二黃龍負舟。”敦煌舊抄《瑞應圖》殘卷引《括地圖》:“禹平天下,二龍降之,禹御龍行域外,既周而還?!薄妒斑z記》卷二云:“禹盡力乎溝洫,導川夷岳,黃龍曳尾于前,玄龜負青泥于后。”這里的黃龍、玄龜實指以此為圖騰的氏族,在禹平治水土的過程中,做出過巨大貢獻?!渡胶=?jīng)?海外西經(jīng)》又說:“夏后啟,乘兩龍?!薄洞蠡奈鹘?jīng)》:“有人珥兩青蛇,乘兩龍,名曰夏后開,開上三嬪于天,得《九辯》于《九歌》以下?!毕暮箝_即夏啟。《歸藏?鄭母經(jīng)》:“夏后啟筮:御飛龍登于天。”關于禹、啟御龍的傳說很多,茲不再贅述。禹、啟御龍本身就寓示著夏部族內(nèi)有以龍為圖騰的氏族。但應當說,這時龍并沒有成為夏部族的綜合圖騰,還不是夏人的總體象征,而僅僅是部族內(nèi)一些氏族的圖騰標志。否則,我們就無法解釋為什么禹、啟有“乘龍”、“御龍”之事。如果禹、啟本身就是龍的話,就無需乘龍、御龍。事實上,從黃帝部族到夏部族,無論是說“龍顏”或“乘龍”、“御龍”等,都說明以龍為圖騰者是一個個具體的氏族,受控于一個大的部落。至少在夏部族進入國家之前,龍尚未形成后來意義上的整個夏部族的綜合圖騰,而只是在其以后的部族的不斷融合過程中,才形成了中華龍這一整體形象。而且,我們做出這一判斷,是與考古實際相吻合的。從出土文物看,龍的出現(xiàn)早者可達距今六千多年前,但在這夏立國前的二千多年里,龍的形狀并不確定,如河南濮陽西水坡仰韶文化墓葬中的龍(12)、內(nèi)蒙古敖漢旗興隆寺趙寶溝遺址出土的陶器上繪制的龍(13)、內(nèi)蒙古翁牛特旗三星他拉村出土的玉龍(14)、遼寧省牛河梁紅山文化女神廟出土的玉龍(15)、山西陶寺遺址彩陶盤上繪制的龍(16)以及浙江余杭反山良渚墓地出土的玉龍首圓牌飾上的龍首形和余杭瑤山良渚文化祭壇遺址中出土龍首圓牌、龍首鐲、玉龍首璜上的龍首形(17)等,其形態(tài)各異,不一而足。這說明當時的龍尚沒有形成統(tǒng)一的概念,后世傳統(tǒng)意義上的龍形還沒有確立。這正是圖騰轉(zhuǎn)形期的一種特殊的文化現(xiàn)象。圖騰制發(fā)展到新石器時代,或早或晚地出現(xiàn)了轉(zhuǎn)形。這種轉(zhuǎn)形的圖騰文化和原生的典型的圖騰文化有質(zhì)的區(qū)別。前者較后者原始性為淺,后者的本質(zhì)是樸素的,前者則是夸大的;后者是具體的,后者是幻想的;這都是隨著物質(zhì)基礎的轉(zhuǎn)變面轉(zhuǎn)變的(18)。中國龍的出現(xiàn)正是幻化的結果,是轉(zhuǎn)形期圖騰的一種特有形式。因此,從這個意義上講,夏部族有關的龍的圖騰,只是這種轉(zhuǎn)形期的特有文化現(xiàn)象,是圖騰文化發(fā)展的結果。以往我們認為龍是由許多不同的圖騰揉合而成的一種綜合體,是因部落兼并而產(chǎn)生的混合圖騰(19)。這個結論似乎還有待于更進一步地探討。至少我們從現(xiàn)有的資料還看不出龍是夏部族的統(tǒng)一標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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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柯斯文:《原始文化史綱》,北京人民出版社,1955年。
②參見何星亮:《中國圖騰文化》第248頁,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2年。
③鄭杰祥:《夏史初探》第15頁,中州古籍出版社,1988年。
④龔維英:《顓頊為婦性考》,《華南師范學院學報》1981年第3期。
⑤傅道彬:《中國生殖崇拜》,湖北人民出版社,1990年。
⑥孫作云:《詩經(jīng)與周代社會研究》第17頁,中華書局,1966年。
⑦呂品編著:《中岳漢三闕》,文物出版社,1990年。
⑧趙曉明等:《薏苡名實考》,《中國農(nóng)史》1995年第14卷第12期。
⑨李番:《中國裁培植物發(fā)展史》,第7頁、271頁,科學出版社,1984年。
⑩馬世之:《夏部圖騰問題初探》,《史前研究》,1987年第1期。
(11)孫淼:《夏史初稿》,169-171頁,文物出版社,1987年。
(12)濮陽市文物管理委員會等:《河南濮陽西水坡址發(fā)掘簡報》,《文物》1988年第3期。
(13)《內(nèi)蒙古發(fā)掘出土新石器時代遺址》,《西安晚報》,1988 年1月7日。
(14)《我國最早的“龍”的形象》,《百科知識》1987年第2期。
(15)遼寧省文物研究所:《遼寧牛河梁紅山文化“女神廟”與積石冢群發(fā)掘簡報》,《文物》1986年第8期。
(16)中國社科院考古研究所山西工作隊等:《1978-1980年山西襄汾陶寺墓地發(fā)掘簡報》,《考古》1983年第1期。
(17)《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反山考古隊:浙江余杭反山良渚墓地發(fā)掘簡報》;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余杭瑤山良渚文化祭壇遺址發(fā)掘簡報》,《文物》1988年第1期。
(18)岑家梧:《轉(zhuǎn)形期的圖騰文化》,《中南民族學院學報》1984年1期。
(19)聞一多:《伏羲考》,《聞一多全集》(一),第26-27頁,三聯(lián)書店,198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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