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lk to an old man in village
在S311老君山的深山老林里蜿蜒前行,腳踏實地,后顧無憂。此時天色尚早,交通可靠,不必擔心趕不到縣城。公路不新,有些老舊,有些顛簸,但省道優(yōu)于縣道,即便是石子路。
我知道進入蘭坪縣城之前,會經(jīng)過新生橋國家森林公園,沒有相關(guān)介紹,只是地圖上的一個名字。遇見一個分岔路口,岔路攔著路障,旁邊有幾間磚瓦房,水管掉在路邊任其自由的流水,地面堆積著一層爛泥。直覺告訴我這里通往新生橋。通常有路障會避開。可是這次卻左轉(zhuǎn),在路障前停下。正為難是否要踩進泥巴,瓦房里走出一個英氣勃勃的老者。我問:可以開車進去嗎?可以啊。老者隨后放開了路障的繩索。我忙向其致謝。
路障,通常是森林檢查站用于監(jiān)管林木盜伐。而路邊放置水管,也許是清理進出的工程車輛上的泥塊。一開始淤泥很深,正常的車恐怕不會走這里,隨后發(fā)現(xiàn)許多工程設施,再往后,開上新鋪的水泥路面,便暢通無礙了。是森林公園,應該沒錯,有牌坊和導游牌,只是方興未艾,基礎設施還在施工。隨著行駛的深入,看的見風景,有一池開闊的碧水。
粗覽之下處處都適合宿營,可以在這片綠地過夜。打算沿著水泥路一直行到盡頭,甚至穿過這片碧水青山都行。事后我猜想,由于興建水庫,許多村莊已經(jīng)搬遷重建,名稱還依著過去的舊稱。這些在地圖上尚未得到體現(xiàn),過度依賴地圖標識就會像我一樣困擾。沿途村莊的名稱倒也隨性,桃樹村、梨樹村、柳樹村。
不久道路中斷,正在鋪設水泥路面。需要回家的人無論騎摩托徒步行走還是滿身泥濘也要回去,一個遠道而來的游客權(quán)衡利弊之下覺得保持自身的清潔更有利于長途旅行的健康,于是我退縮了。眼下這里是一處不知名字的村莊。原本的土路沿著河流可以走很遠。
于是回到此前經(jīng)過的聚居點。需要下一截陡坡,出于謹慎先步行下去探路。山路很窄,為了找到一處安全的不擋道的地方停車,我向前多開了一座山,再走回來要半個小時。真是會被累死。
雨下得大,已經(jīng)是戴帽子不能解決了,不得不打傘。前面停著一輛拖拉機,一幫小學生和家長站在后面,淋雨。在路上我不知道星期幾,看到孩子們清澈的眼眸,心想今天大概是周末吧,孩子們要回家。
走回村口的岔路t恤全濕,汗如雨下。有路牌,上面的地名全不認得。路邊電線桿下蹲著一對母子,孩子穿著校服。我問那孩子,村子里車開得進去嗎?他羞澀的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我沖他笑了笑,算了,還是自己走一遍吧。
前面是一所幼兒園和小學合一的學校,村口有一個小賣部,門口躺著幾只狗。小賣部里的人好奇的望著我,兩只狗走上來嗅嗅。沿著下坡一直走,會到水邊。這里就是桃樹村了,有一條土路通往水面的另一端,叫梨樹村。水邊有幾家傳統(tǒng)式樣的房子,看得見對岸的農(nóng)舍和雨中垂釣的人。
眼前一池碧水,下面是深淵。村里的老頭說水有幾百米深,他在這生活了一輩子,原來的家在水底下。前陣子一個游客在水邊垂釣,失足落水,他的遺物仍散落在岸邊。
村里沒有耕地,也沒有牛羊,以前家里的供應基本靠種玉米,一畝每年能收一千五百斤。現(xiàn)在主要靠采摘山里的野生菌,一年能有幾萬塊的收入。他有自己儲存菌菇的方法,浸泡在一種鹽水里,存放三年口感還和新鮮的一樣。一家在北京開飯店的老板每年開車來收。
他有三個兒子,自己現(xiàn)在和大兒子一家住,另外兩個兒子在外面安了家,住在大城市,一年也回不來一次。大兒子是村里的干部,黨員,兒媳是村口學校的老師,孫子在啦井鎮(zhèn)念初二,兩個禮拜回來一次,有約定的司機接送回家,一趟30塊,一接一送就是60塊。
周圍的山上全是云南松,家里燒柴用這些自然枯死的松木。老人邀請我進他帶火塘的房間,大約算是起居室,以火塘為中心,一邊放置一張矮榻,里面沒有窗戶,經(jīng)柴火常年熏燎,木質(zhì)的墻壁和屋頂表層已經(jīng)碳化,他說這樣對房屋有好處,防潮防蛀防腐。他又指了指屋頂,上方有意留出空隙,裊裊升騰的煙氣自然吸入閣樓頂層形成空氣循環(huán)。盡管如此,屋內(nèi)的空氣仍然讓我難受,烤得皮膚發(fā)燙。一日生活所用的開水全在這火塘上燒,做飯另有廚房,里面添置了家用電器電飯鍋煤氣灶一應俱全?;饎萑趿耍先巳硪桓讲裉磉M火塘,很快升起明火,轉(zhuǎn)了轉(zhuǎn)柴頭,火勢隨即變成需要的大小。
老人遞過來一根煙,問我喝不喝酒,倒了一杯烈性白酒拿來,抽煙喝酒烤火讓我發(fā)暈,于是坐到屋外的木樁上透氣。他說這酒自己一天要喝五杯,用山里的一種中藥泡制,乃是云南白藥的主要成分,可以活血強身。他介紹我去隔壁臥房看他的這些酒壇,分別用不同的山珍泡制。給我喝的這一壇,里面的東西看起來很猙獰,我有點后悔。
我問老人是什么族?他說自己是白族。我明白,原來他是老白族,屬于元明之際從大理遷往瀾滄江的拉瑪人這一支。我想起大理白族的本主崇拜,向他打聽他們這里有沒有本主廟?他說有,他指給我看,在另一座山頭上,透過枝枝丫丫,就在那里,問我有沒有看到?我一點都沒看到,我是個近視眼。但老人說他們很少去拜本主廟。所以在他們這一支,本主崇拜實際上比較淡薄。本主崇拜不是白族特有,在漢地流傳了超過兩千年,即我們所熟悉的城隍。明初朱元璋大封天下城隍,此后愈加興盛。從中大約可以了解大理白族本主崇拜的淵源。
我從車上拿了一瓶麗江鶴慶產(chǎn)的鶴慶干給老人。這種白酒包裝上的名字容易讓人混淆,因為慶字用簡體“慶”,干字卻用繁體“乾”,放在一起,我很難認為那是個干字。原本打算帶在路上喝,借此機會,送給這位愛喝酒的老白族朋友,是件幸事。我問他喝過鶴慶干沒有?這酒很有名啊。他說沒聽過,沒喝過。很坦然的收了,不會說謝謝啊什么的客氣話,反而讓我覺得自在。
老人家留我晚上住家里。我不喜歡,會覺得不自在。車停在屋前一棵云南松下,晚上睡車里。他的那款藥酒,尤其是親眼目睹了藥材模樣之后,一整個晚上都不好了,夜里跑出來拉了幾回肚子。好在廁所不遠。每次出來旅行,總有一份關(guān)于拉肚子的回憶。
也有可能是那晚吃得太飽。
當天下午走到桃樹村,轉(zhuǎn)了一圈,有幾家農(nóng)家樂。聽說以前生意不賴,可以依靠這個獲得不錯的收益。八項規(guī)定出來后,生意冷清得很。我找到這家,進來打聽。院子里沒人,老人的孫子在屋內(nèi)看電視。我問老人的兒媳有什么吃的,有雞嗎?她說有。你們一般怎么吃?燉湯。我不喜歡喝湯,能不能燒著吃?她說要問一下丈夫,因為是她丈夫燒菜。過了片刻,男人回來,說可以紅燒。我問:會不會太老,麻煩請燒久一點,我不趕時間。老人的兒子隨后現(xiàn)抓了一只下廚。
這樣我遇到了這家的老人,他邀請我進屋烤火。這木質(zhì)閣樓只是老人自己住,兒子一家住在旁邊的磚瓦房。后來飯菜上桌,眼看我一個人吃不完,邀請老人共進晚餐,老人亦不推辭,順便又給我續(xù)了一杯烈性藥酒。
關(guān)于節(jié)氣和四季,老人有一套古老的算法,以我的閱歷很難領(lǐng)會。他說一般11月進入冬季,霜降過后,要么不下雨,晴十八天入冬。中間要是下了雨,就連下十八天,下完十八天才入冬。我坐在房門口,說你看現(xiàn)在出太陽了。他搖搖頭,馬上還會下,這天不會晴,還要下十四天。
(to be 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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