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永加

      俗語說得好：“十層單不如一層棉?！焙瑫r節(jié)，人們得益于棉花的溫暖。中國是世界上棉花產(chǎn)量最高的國家，但棉花并非中國本土作物，它的原產(chǎn)地是印度和阿拉伯，古時稱為吉貝、白疊、木棉或梧桐木，用它織成的布稱為白疊布。幾千年來，棉花在中國的旅居過程中發(fā)生了不少趣事。

棉花由“絲綢之路”傳入

      在棉花出現(xiàn)之前，古人衣料的主要來源是麻葛、絲織品和毳皮。麻、葛一類植物纖維織成了布，因普通人大多著布，“布衣”成了老百姓的代稱。

      棉花進入中國主要是通過陸上絲綢之路傳入的，也不排除從海上絲綢之路傳入的可能性。陸上絲綢之路中有一條是北路，即通過甘肅、新疆境內(nèi)的“西北絲綢之路”傳入；另一條是南路，即經(jīng)過四川、云南境內(nèi)的“西南絲綢之路”傳入。從史料和考古發(fā)現(xiàn)來看，在棉花的傳入上，南路早于北路。

      早在漢代，人們就已初步將棉花紡織成布匹，沒有染色的棉布稱為“白牒”，已染色的棉布則稱為“彩牒”。漢代學者王符在《潛夫論·浮侈》中有“文組彩牒”的表述，這里的彩牒即是棉花紡織染成的精美棉布。

印度棉花最先到達中國云南和緬甸邊境，也就是史書上記載的“哀牢夷”。云南的棉紡織技術已具有相當?shù)乃疁?，云南哀牢山區(qū)和瀾滄江流域的棉紡織業(yè)發(fā)達。據(jù)《后漢書》“哀牢夷”條記載：“有梧桐木華，績以為布，幅廣五尺，絜白不受垢污。”“織成文章如綾錦?！蔽嗤┠救A即棉花，也就是說人們能利用各種染料印染出斑斕多彩貌似綾錦的棉質(zhì)花布。

云南當?shù)厣a(chǎn)的一種棉布叫“廣幅布”，由于幅寬質(zhì)優(yōu)，很受青睞，并被漢王朝大量征調(diào)。

南北朝時期，我國邊疆地區(qū)與內(nèi)陸的交往日漸頻繁，由云南、新疆等地運往內(nèi)陸的棉織品逐漸增多。據(jù)記載，僅海南林邑、阿單羅、干陀利、婆利、中天竺等諸侯小國，每年貢獻給朝廷的棉織品數(shù)量就相當可觀。南朝時，上至皇帝、下到官員多用這種棉布制成衣服。

由于那時的棉花多產(chǎn)自邊疆地區(qū)，中原和江南地區(qū)還沒有種植棉花，人們雖然享受了棉花織布的福利，卻不認識棉花。在記載中，有人將棉花寫成高大的樹，有人將它記錄成一種草。

唐代官員曾為棉布代言

      到了唐代，隨著絲綢之路的完全暢通，西北地區(qū)生產(chǎn)的棉織品流入中原的數(shù)量持續(xù)增長。唐上元年間（760年—761年），新疆高昌地區(qū)為支援唐王朝平定安史之亂，曾以賒放的方式收集大批軍需疊布運往中原。

唐代，棉花種植開始向中原等地區(qū)普及。唐代韓鄂所著的《四時纂要》是我國最早介紹植棉的農(nóng)書之一，其三月篇有“種木棉法”，精練概括了棉花栽培技術，全文雖不到200字，但記載的栽培技術比較全面，從棉花的種子處理、播種期到整地施肥、中耕除草、病蟲害的防治等都有詳細的說明，對棉花的植物學特性也作了精細分析。

隋唐時期，廣西棉花的種植、紡織和染色技術達到很高的水平。由于廣西出產(chǎn)的棉織品式樣頗多，質(zhì)量精美，色彩鮮艷，除供應廣西本地，還遠銷京城長安及全國其他地區(qū)。其中尤以“桂布”“桂管布”在全國馳名，深受人們喜愛。

桂管布因產(chǎn)于嶺南桂管地區(qū)而得名。桂管是唐朝的行政區(qū)，駐桂州治（今桂林），其管轄區(qū)域在當時屬偏遠地區(qū)。桂管布就是今天的木棉布，屬于老粗布。這種產(chǎn)于廣西的桂布，被當時在杭州的白居易寫進了詩歌。因為白居易曾用其做新棉衣，十分高興，賦詩贊美道：“桂布白似雪，吳綿軟于云。布重綿且厚，為裘有馀溫?！边@說明棉布已廣傳中原地區(qū)，成為唐代一種普遍的紡織品。

據(jù)《太平廣記》記載：唐文宗時，左拾遺夏侯孜“常著桂管布衫朝謁”。他常穿著用桂管布做的粗布衣服上朝，文宗問他為何穿如此粗糙的衣衫，夏侯孜說，桂管產(chǎn)的這種布，因為粗糙比較厚，可以御寒。文宗皇帝因此用桂管布做衣服，滿朝官員競相仿效。有了皇帝的“代言”，“桂管布”一到長安，很快被搶購一空，其價格猛漲。

宋代以后，東南各地種棉多了起來，并逐步引入江東地區(qū)，進而發(fā)展到長江流域。江南種植棉花最早是在上海的松江地區(qū)，當時松江一帶土地貧瘠，從福建、廣東引進棉種種植，隨之紡織等工藝技術在當?shù)貍鞑?，軋花、彈花、紡紗、織布等手工業(yè)也隨之興起。

松郡棉布衣被天下

      中國大規(guī)模種植棉花、消費棉品出現(xiàn)在元代，松江府人黃道婆將海南的紡棉技術帶到上海，帶來了中國棉紡織技術的飛躍。

      黃道婆早年流落崖州（今海南島崖縣），從當?shù)乩枳迦松砩蠈W到一整套棉紡織加工技術。元成宗元貞年間（1295年—1297年），黃道婆搭海船從崖州回到烏泥涇（今上海徐匯區(qū)華涇鎮(zhèn)）。她看到家鄉(xiāng)棉紡織技術十分落后，就結合當?shù)孛藜徔椛a(chǎn)，總結出一套融黎族棉織法和當?shù)丶徔椆に嚨男录夹g，廣傳于人，一舉改變了當?shù)孛藜徔椛a(chǎn)的落后狀況。

棉紡織業(yè)的大發(fā)展帶動了棉花種植，許多稻農(nóng)紛紛改種棉花，當時松江府東鄉(xiāng)“大半植棉”，形成“棉七稻三”的種植格局。松江出產(chǎn)的棉織物品種很多，比較著名的有標布、龍墩布、丁娘子布、藥斑布等。

種棉花、搞紡織甚至改變了農(nóng)民的思想觀念，特別是隨著棉紡織業(yè)地位的日益提升，婦女作為棉紡織業(yè)的主力，在家庭中的地位明顯提高。當時，紡織技術高超的姑娘身價倍增，媒人盈門。當?shù)睾窦奘⑿?，大凡女子從七八歲就學習紡紗，十一二歲就學織布，父母因女兒多年對家庭的貢獻，多備豐厚的嫁妝以作補償。因此成婚后，松江的新媳婦與其他地區(qū)相比，享有較高的禮遇。

到了明代，人們對棉布的需求進一步增長。明太祖朱元璋更是以行政命令強推植棉。到了明代中葉，因種棉范圍漸推漸廣，甚至擠占了桑蠶種植面積。明末時，種棉業(yè)發(fā)展到黃河流域，基本普及全國。明代科學家宋應星在《天工開物》中說“棉布寸土皆有”“織機十室必有”。隨著棉花的推廣，江南松江府成為元、明、清三代全國棉紡織業(yè)的中心，贏得了“松郡棉布，衣被天下”的美譽。

      專家分析，需求是決定元明清三代棉花引進、推廣和發(fā)展的主要原因。宋代中國人口破億，此后除元代外，中國人口爆炸式增長，國民穿衣吃飯的壓力驟增，比絲麻更高產(chǎn)、廉價的棉花剛好適應這種剛需。清代于19世紀后期又從海上引進了更為高產(chǎn)、優(yōu)質(zhì)的陸地棉和海島棉，也是需求使然。

      清代棉紡織品已大量出口。據(jù)史料記載，嘉慶、道光年間，從廣州出口到歐美和亞洲的日本、東南亞等地，中國產(chǎn)的紫花布曾風靡英國，成為當時英國紳士的時髦服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