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愁別緒是古代詩詞歌賦中的重要題材之一,因?yàn)楣糯煌?、通信不便,分別是僅次于生死的大事,所以往往充斥著傷感的情緒。然而,唐詩中的送別詩,卻有相當(dāng)部分的熱情洋溢,并不低沉消極。這大概是由于唐人胸懷廣闊,將建功立業(yè)放在第一位,無論是赴京趕考、外放遠(yuǎn)謫,還是戍守邊關(guān),都看作男兒揚(yáng)名立萬的機(jī)會,所以才有積極昂揚(yáng)的斗志。
李白是樂觀的浪漫主義詩人,對待離別更是如此。比如《魯郡東石門送杜二甫》中,他表達(dá)的是知己之情,又比如在膾炙人口的《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中,他流露的是輕松歡快的向往之情。但如果說感情最復(fù)雜的,莫過于這首《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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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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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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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風(fēng)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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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又清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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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覽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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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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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fā)弄扁舟。
很多人曾經(jīng)留言吐槽說小玨講詩歌就將詩歌,干嘛要碼字說一大段歷史背景和人物故事,簡直是本末倒置。其實(shí),詩歌創(chuàng)作離不開特定的環(huán)境,更離不開詩人的個人經(jīng)歷。如果我們不了解這些,肯定無法理解作者的寫作意圖,至少會出現(xiàn)較明顯的偏差。
這首詩寫于天寶十二年,已經(jīng)是安史之亂前夕。對于李白個人來說,則是被驅(qū)逐出皇宮之后了。年輕時的李白志存高遠(yuǎn),希望能夠踏入仕途,建功立業(yè)。然而,當(dāng)他真的被唐玄宗征召,成為翰林待詔后,卻發(fā)現(xiàn)自己只不過是一名普通的御用文人,只是為帝王歌功頌德而已,并沒有施展政治抱負(fù)的舞臺。
李白對此肯定很不滿意,也愈發(fā)放浪形骸,不為朝廷所容。最后,唐玄宗以賜金放還的名義,將他趕出長安。其實(shí),對于中國文化來說,這是天大的好事。詩歌藝術(shù)的生命力在于更廣闊的的社會天地,如果李白終身在朝為官,藝術(shù)靈感必然枯竭,當(dāng)然不會有后來的萬千佳作。
這首《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云》就是李白在離開長安后所作。當(dāng)時,他在游歷宣州時遇到好友李云,兩人同游一段時間后,李白在謝朓樓設(shè)宴為李云踐行,所以這首詩又稱為《陪侍御叔華登樓歌》。
詩歌的開篇便非比尋常,它不是以景物或事件起筆,反而直抒胸臆,喊出了內(nèi)心的獨(dú)白。它將“棄我去者”與“亂我心者”,“昨日之日”與“今日之日”結(jié)合起來,達(dá)到了先聲奪人的效果,讓讀者耳目一新。這兩句詩,發(fā)泄了詩人的牢騷,將心中的郁悶和朝堂的黑暗一吐為快。
就當(dāng)我們以為詩歌的基調(diào)由此奠定之時,李白話鋒一轉(zhuǎn),寫出了謝朓樓的晴空萬里之景和兩人高樓對酒的豪邁。三、四句與前兩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展現(xiàn)了詩人寬闊的胸懷,完全拋棄了那種悲觀厭世的情緒。
在五六句中,詩人將話題延伸到自己和李云的才華上。他夸贊李云的文章有建安風(fēng)骨,同時也稱自己的詩歌像謝眺那樣清新秀發(fā)。建安詩人和大小謝(謝靈運(yùn)、謝脁)都是名動一時的大詩人,李白將自己和他們對比,當(dāng)時可能是張狂,后人才會體會到他的謙遜。
最后兩句,詩人回到了內(nèi)心世界。盡管才高八斗,盡管豪情無限,但他失意的心情,依然如同綿綿的江水,惆悵不已。即使是縱酒買醉,也無法麻痹凌云壯志。在這種情況下,他也許只能散發(fā)弄舟,逃離這個黑暗的時代。
李白并非無所不能的超人,他當(dāng)然有擺脫不了的困局,也有解決不了的煩憂。他只能依靠美酒消愁,用詩歌解愁,寫下這首酣暢淋漓的送別詩,給我們最寶貴的精神財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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