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寫真 實 故 事的公眾號
/ 每 天 8:40 與 你 相 約 /
錯過真實故事的點這里：我談戀愛時，我媽懷孕了，我由此查出長沙電視臺主持人的大瓜。
跟著我看今天的故事：
01
2023年4月27日，姜超發(fā)了一段視頻給我。
我挺意外的。
視頻的開場是張老照片，一個男生坐在操場邊的樹影下，抱著吉他在唱歌。
男生叫林小山。
是我15歲那年，偷偷拍下的。
那時的小山很瘦，很白，天藍色的夏季校服，松松地掛在身上。
終日晴天的北方，太陽像我家隔壁的大嬸，熱情潑辣，將明亮的光線一把一把扔在小山的臉，手臂以及發(fā)絲上。
小山白皙的皮膚透出了光，好看極了。
我忍不住抬手，給他照了張相。
多年之后，依然珍藏在我的移動硬盤里。
沒想到，姜超竟然知道林小山的存在，更沒想到他會找到這張照片。
我按了暫停，說，都是過去的事了，你沒必要糾結(jié)。
姜超說，你都不敢和我提起這個男人，說明你心里根本就沒過去。
可是能怎么辦呢，有些人真的很難過得去。
02
我和林小山相識在2008年，那時我們剛上高中。
是太原一所很一般的高中。
他是學校里的校草，屬于纖細憂郁的那一類。說話嘴里像含了塊糖似的，有氣無力，卻偏偏惹女生憐愛。
起初，我沒覺得他有多吸引人，直到那天傍晚，社團活動時間，我經(jīng)過操場，看見我們的女班長拿著音樂教室的吉他，“逼迫”林小山唱歌。
他委屈巴拉地接過吉他，勉為其難地唱起來。
忽然之間，get到了林小山的帥點在哪里了。
有些男生，是靠給女生安全感來贏得女生青睞的。
但有一些男生，是以一種楚楚可憐的姿態(tài)，激起女生的保護欲。
比如林小山，側(cè)逆光的輝映下，就像漫畫里走出的少年。
我忍不住拿起相機，記錄下了那個瞬間。
那個讓我心動的瞬間。
03
我們真正相識，是在高二分班后了。
他成了我的同桌。
非重點的文科班，老師對我們也不太上心的。午后的自習課，通常都不來。我們坐在倒數(shù)第三排，互相傾訴著內(nèi)心的悲傷。
現(xiàn)在回想起來，真的會笑死。但那時候，我們真的很認真地討論著，自己可能不久就要離開人世。
不知道，別人有沒有這樣的經(jīng)歷。
青春期的時候，總覺得自己可能得了什么毛病，活不長了。別人都理解不了那種悲傷，只有我和林小山才能理解彼此。
可能是日漫看多了吧。
我們常常向?qū)Ψ皆V說身體的不適，比如頭痛、手麻、胃痛，然后嘴角掛一絲淡然的微笑，說“也許要活不久了呢”之類的話。
中二得要死。
我們還會趴在桌子上，感嘆人生了無趣味，姹紫嫣紅開遍，都賦予了課本與卷子。
然后，把筆記本劃上格子，下一會五子棋來充實自己。
其實，多年之后，面對我爸終日頭疼腦熱，要死要活的電話，我才明白，每天懷疑自己有什么大病的少年和無病呻吟的老人一樣，不過是被家里冷落太久了。
04
實話實說，我家比較有錢。
我爸九十年代借錢買下一個洗煤廠，成就了他日后的發(fā)達。
我媽和他結(jié)婚的時候，一無所有。所以發(fā)達了，我爸就算天天住在小三家里，也不敢離。
我十歲那年，有小三找上門，逼我媽離婚。因為她生下了兒子，讓我媽讓位。
我媽是個粗人，以前在工地給礦工做飯。脾氣一向火爆。
小三找上門那天，我媽給了她一頓胖揍。
第一次覺得我媽的粗魯這么棒。
可第二天早晨，我發(fā)現(xiàn)她躺在床上，除了眼睛，其他地方都不能動了。
腦血栓。
醫(yī)生說，發(fā)現(xiàn)的太晚了。
我媽才34歲，沒了。
05
我是跟著我大姨長大的。
因為我恨我爸。我恨他出軌，恨他縱容小三上門欺負我媽。
如果不是他，我媽一定還活著。
不過，看我參加攝影社團，應該能猜到，在錢上，我爸對我并不吝嗇。因為他對我有愧。
或者說，他對我媽有愧。
畢竟，我媽陪他白手起家。
我媽的葬禮上，我哭到崩潰，見到我爸，我拿起墻角的一個鐵鉤子，打向我爸。
我爸一把奪過去，遞給我姥爺。
他說，爸爸知道你恨我，但閨女不能打老子，老天要罰的。讓你姥爺替你打。
說完，就噗通跪在我姥爺面前說，爸，你打我兩下解解恨吧。
后來我堅決不和他住一起，搬去了大姨家。而我爸最終沒娶小三，只認了兒子。
我成人之后，曾經(jīng)問過我爸，當初圖什么呀？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
我爸說，男人嘛，忽然有錢有地位了，能把持住自己的沒幾個。誰能想到鬧到這個結(jié)局。
我不屑一顧地說，好男人有的是，別把你那個圈子里的人當全世界。
事實上，好男人真的很多，比如林小山他爸。
06
林小山他爸，是個作家。
寫科幻小說。
如果有愛讀《科幻世界》雜志的人，肯定看過他爸的小說。
雖然他爸在體制內(nèi)有職務，但一門心思全放在寫作上。事業(yè)毫無進展，寫作又不見起色。每篇故事刪刪改改，一兩個月才能上刊。
發(fā)表了，總是要在辦公室里炫耀一下。但問及稿費，他就笑而不答。
林小山的媽媽說，要是全靠他的稿費活，一家子都要餓死。
但林小山的媽媽不介意。她也是個愛好文學的人。喜歡的就是林小山爸爸身上的書呆子氣。
兩個人26歲相識，28歲結(jié)婚，30歲生下小山。
林小山和我說，他的童年里，爸媽經(jīng)常一起討論寫作，有時為個情節(jié)，能爭得面紅耳赤。
但兩個人是幸福的。
就像林小山說的，兩個奔四的人，不為柴米油鹽，出軌偷情吵架，而是為了寫作創(chuàng)作起爭執(zhí)，本身就超越了無數(shù)庸俗的家庭。
后來，老天可能嫉妒了吧。
2001年，林小山8歲，媽媽罹患肝癌，從發(fā)現(xiàn)到惡化，不到8個月就離世了。
07
我和林小山能成為好朋友，不是沒有原因的。
因為我們都在童年的尾聲，失去了媽媽。
只不過，我的媽媽留給我的，是一個慘烈的傷口。
而林小山媽媽留下的，是一條柔軟的，不肯愈合的疤。
林小山說，我以為我爸那么愛我媽，不說這輩子吧，起碼幾年之后，才能再婚。
可他沒想到，只過了一年多，爸爸就又娶了繼母。
是媒人介紹的，一個學歷工作相當?shù)呐恕?/p>
林爸想著小山還小，自己又不會生活。遇到一個合眼緣的，就結(jié)了婚。
03年，林小山又多了一個妹妹。
從此生活不可逆轉(zhuǎn)的，發(fā)生了改變。
林小山的后媽雖然也是大學畢業(yè)，但對文學沒什么熱愛。前夫曾是小干部，意外離世，連孩子都沒留下。
她和林小山的爸爸，不能說誰好誰壞，只能說，三觀不合。沒有了共同愛好做支撐，有誰能受得了小山他爸古怪的作息與性格。
爭吵慢慢來了，再不是為了什么小說，而是腳踏實地的柴米油鹽。
許多人對作家好像有種想象，優(yōu)雅，時尚，有品味，且多金。
林小山說，可能……愛情小說家是那樣的吧。反正我爸不是。
林小山的繼母在媒人嘴里聽到是公務員，作家，出版過小說集……全是光環(huán)，嫁過才明白，虛幻的名頭，并不能轉(zhuǎn)換成錢。
我見過林小山他爸。
邋遢，潦草，不修邊幅。
如果坐在路邊，放個盒子，我一定會投進10塊錢。
那是高三前的暑假了，我去林小山家玩。
那時他繼母已經(jīng)帶著女兒，和他爸分居了。因為吵得太厲害。
不是所有婚姻都可以理解對方的。
小山他爸漸漸明白，遇到前任是種幸運，遇見現(xiàn)任才是正常。
他每天把自己關在漆黑的書房里，對著屏幕猛敲鍵盤。
濃重的煙味時不時從門縫里擠出來，讓我時常懷疑，里面還有沒有氧氣。
有時，會三天三夜不出門，全靠林小山給他送水送煙，送吃的。
我說，你爸還要你照顧??？
林小山說，他沒有靈感的時候才這樣。
我問，那他這次沒有靈感多長時間了？
他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后對我說，有個三四年了吧。
噗，我被逗得笑噴出來，這也太長了，那還寫什么呀！
林小山后來和我說，他爸在寫長篇小說。
以前他媽一直鼓勵他爸寫，可他爸覺得自己沒有能力。
現(xiàn)在他覺得自己有能力，鼓勵他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
林小山說，所以啊，我爸寫多久，我都會支持他。
小山是幫媽媽完成愿望吧。
忽然間，就被感動了。
有些人離開了，但世間仍有人溫柔地銘記著，是種幸福。
不像我媽。
以另一種方式被人記住。
08
那時候，我爸準備結(jié)婚，要娶小四了。
小三鬧得不可開交。
小四挺厲害的，一口氣生下三胞胎，兩兒一女。
我爸的事業(yè)恰逢轉(zhuǎn)機，算命的說小四是他的福將，我爸想和她結(jié)婚。
如果我爸一直不娶，小三還可以忍，但是我爸要娶別的女人，她爆炸了。
小三不止鬧我爸他們，還來鬧我。
開始拉攏我，說她自己只是表面厲害，小四是心里毒。
我告訴她，我爸的事，我一概不管。
她生氣了，說我傻，還罵我很難聽的話。
之后有人開始跟蹤我，給我寄威脅信。
我大姨家里當時有點害怕了。我大姨夫私下找我談話，問我要不要先回爸爸身邊住一段時間。
我能理解他，平靜的生活，誰愿意攪進這種事?？墒牵@么久了，一直覺得自己是大姨家里的半個女兒，危難來了，才恍然發(fā)覺，自己終歸是個外人。
我沒告訴大姨，不想她難做。搞壞了她的婚姻，我罪過就大了。
我想找我爸，讓他管管自己的破事，不要影響到我。
但林小山阻止了我。
小山說，你想想，干這個事的人，目的肯定不是害你，而是希望你鬧到你爸那里。
我沒反應過來。
他說，如果小三說的是真的，小四工于心計，說不定這事是小四搞出來的呢？
不愧是作家的兒子，思路就是不一樣。我說，那怎么辦啊？誰搞事我都不知道。
他說，誰受益就找誰嘍。
當天晚上，我就按小山教我的，給小四打了電話。
我說，這事我不想麻煩我爸。我媽要是活著，肯定能捏死她。你能幫我嗎？
小四在那邊呵呵笑，她說，放心吧，我搞定。我比不過你媽，但肯定也有點能力。
我沒有揭穿她，她自己才是跟蹤事件的主謀。
果然是工于心計，小三不是她的對手。
總之后來，小四成功上位，我的日子清凈了。
09
我特別感謝小山，覺得他好厲害。
對他有了一種說不出來的依賴。
別看他瘦瘦的，弱不禁風的樣子，但給了我一種強大的安全感。
可能因為我在大姨家生活的太久了，大姨父的話讓我覺得自己好像被遺棄了一樣。
而小山幾句話，就化解了我的危機，我能不依戀他嗎？
林小山說，這是智慧的力量。
那個暑假，我?guī)缀趺刻於紩チ中∩郊依?，和他一起溫書，背題。
小山給他爸做飯，我也會幫忙打下手。偶爾，小山的繼母會回來取東西。
有一次遇見，她對我說，呦，這都找好小媳婦了？
我的臉騰地一下紅了。
小山卻在一旁說，不行嗎？
他妹妹也來了，那時上小學了。她似懂非懂地在一旁拍手說，太好嘍，哥哥要結(jié)婚嘍。
就在這個時候，林小山他爸突然拉開房門說，叫什么叫！都給我安靜。
妹妹飛快地躲到林小山身后，怯生生地說，爸，我不敢了。
繼母瞪著眼睛說，我告訴你，寫不出來少拿女兒撒氣當借口。
他爸慫了，砰地一聲關了門。
那天晚上，林小山送我回家。
路上，他問我，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做你男朋友。你愿意嗎？
我心里一軟，說，你怎么想起問這個？
他說，今天……他們說起來，我就想問一問。我的家就是這樣，如果不喜歡可以和我……
他的臉紅了，像天上的晚霞。我的臉也被他悄悄染紅了。
我說，我家那么亂你都不嫌棄，我怎么會嫌你家呢？我愿意的，我早想有你這個男朋友了。
說完，我主動地，飛快地，吻了他臉頰。
林小山聰明的腦子一瞬當機了，傻傻地定在原地，兩只通紅的耳朵，好像能噴出熱氣來！
10
心猿意馬的高三啊，處處透著愛情的味道。
就連背課文，都仿佛藏著隱秘的：吾嘗終日而思矣，不如須臾之所學也。
林小山站起來背課文，眼角的光，卻在悄悄瞄著我。
是啊。愛情就是這樣吧，終日所思，不如須臾所學。
短短幾日，便燒光了我一切對愛情的想象。
每天都想和他在一起，連我大姨都看出來了。她說，我雖然不是你媽，但該管還是要管，馬上要考大學了。
我說，我明白。人家考上了，我沒考上，以后就不能在一起了。
我大姨捏我的臉，你個死丫頭，是不是不學好??！
其實，大姨見過林小山，心里應該是喜歡的。
她說，這孩子看起來很善良。
我說，很早沒有媽媽的孩子，都這樣。
大姨嘖嘖地說，想夸自己就明講，不用繞這么大彎。
哈哈?？晌覀兙褪菑耐∠鄳z開始的啊。
忽然想起，我和小山已經(jīng)很久沒再懷疑自己得了什么疑難重病了。
也許，是因為我們都在對方身上找到了可以治愈心靈的溫度吧。
11
2011年，過年期間，林小山家里傳來了重大好消息。
他爸的小說不但賣出了小說版權(quán)，還被一家影視公司看中，挑走了。
所有版稅加起來，一本書賣了70萬。
十幾年前，對于一個二線城市的普通公務員家庭來說，這是個不小的數(shù)目了。
單位里的同事知道了，都覺得林爸中了大獎一般幸運。
林小山的繼母也帶著女兒搬回來了。一家人有了其樂融融的氣息，我也就不太方便去他家了。
很偶然的一次，我在商場里遇見了林小山一家。
他妹妹見到我，激動地喊，嫂子，嫂子，你怎么不來我家玩了呢？
搞得我和小山滿面通紅。
不得不說，真的是人靠衣裝。
林小山他爸再不是悶在屋子里的邋遢大叔了。剪了頭發(fā)，換了西服，儼然有了學者的模樣。
說實話，他們家有錢之后，每個人都變得更美好，更融洽了，只有林小山變得沉默了。
總是在一旁默默地笑著，像一個局外人一樣。
我問他，你后媽回來，排擠你了？
他說，別瞎說，沒有的事。
我說，那是和你爸鬧矛盾了？
他說，也不算吧。我讓我爸在書的扉頁上寫此書獻給我媽，謝謝我媽一直鼓勵他寫作，你猜他說什么？
我搖頭。
他說，你阿姨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別難為爸爸了。
12
其實，成年之后，我還是可以理解他爸爸的。
剛剛修復的夫妻關系，突然冒出一本感謝前妻的書，多少有點挑釁的意味。
但那時候我知道了，當場破口大罵。罵到林小山笑出聲。
他說，也不至于，那是你未來公公。
我敲他的頭，我答應嫁給你了嗎？等我上了大學，還不一定看得上你呢？
他忽然就不笑了。
他說，為什么所有人都好開心，就我好害怕啊。感覺大家忽然都變了。
多年之后，我一直在回想這句話。每次都忍不住痛哭。
絕大部分人都默認，人生是流動的，是會改變的，是要向前走的。
人變得有錢，有朋友，愛歡笑，這些都是好的變化。
但有些人不是。他們只喜歡在熟悉的環(huán)境里，才感到安全。
生活不論變好還是變壞，都會讓他感到緊張和恐懼。
我以前常說，我和林小山很像很像，其實我們不像。
我只是在青春期里自怨自艾。
而林小山卻是困死在青春里，永遠長不大。
13
4月的時候，整座城市都有了春天的色彩。
林家買的新房子，可以入住了。
搬家那天，特別熱鬧。放了鞭炮，擺了酒席。林小山特意請了假，一起搬家。
朋友們輪番來參觀，再不說林爸一臉窮酸相了。人人夸他作家好品位。
下午的時候，林爸才發(fā)現(xiàn)林小山?jīng)]過來。
后媽說，不是一起坐搬家的車過來的嗎？是不是找同學玩去了。
晚上的時候，林小山也沒回家，打電話也不接。
林爸這才著急了。
我是上完自習回家后，接到林爸電話的，說人找不到了。
而第二天早晨，得到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林小山失足落水，跌進他家后面的那條河里，溺亡了。
14
姜超說，他的死是個意外，和你沒有關系。
不要誤會。姜超是我的大學同學，不是我的男朋友。
我高考受到嚴重影響，只上了廣州的二本。姜超從大一一直追到我畢業(yè)。
他說我身上有種清冷的氣質(zhì)，很迷人。
我說，那是因為我不會愛上別人了。
說真的，林小山的死，成了我的病。
我總覺得，他是自殺的，不是什么失足。
我反反復復回想自己當初和他說過的話，會不會是壓斷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照顧了那么多年的爸爸有了新家庭。而我這個女朋友，竟然告訴他，上了大學會看上別人。盡管我只是個玩笑，但是不是林小山就當了真。
他看著自己熟悉的家，被一車一車拉走的時候，他決定永遠留下。
可姜超說，不是的，我?guī)湍阏业搅舜鸢?，你可以看一看?/p>
15
我大學故意選擇離家那么遠，就是不想回去，遇見我和林小山的曾經(jīng)。
畢業(yè)之后，我留在了廣州。我爸有兒子在身邊，沒有反對。
姜超畢業(yè)后，和我斷過一段時間的聯(lián)系。有過女友，又分了。
23年，我們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相遇在母校校慶上。
他知道我還沒有戀愛，想我應該是有什么心結(jié)。后來借著假期，去了太原，找了一些可能是我想知道的答案。
他給我看的視頻，除了那張老照片，還有一個人給我的留言。
那個人說，我還想叫你嫂子，可以嗎？
沒錯，是林小山的妹妹。
她說，這事放在我心里，也快把我壓出病了。其實走的那天，我和我哥開了玩笑。他回去檢查東西，和老屋告別，我在搬家的車廂里喊，都上來了，走吧。就這樣把他留下了。我哥大概是覺得我們都丟下了他，才會去死的。
她在視頻里哭得泣不成聲。顯然，她也默認林小山是自殺了。
她說，都是因為我，可我不敢告訴任何人，我害死了我哥哥。嫂子，你能原諒我嗎？
我能嗎？
我給妹妹發(fā)了短信。我們都有錯，我不能原諒我自己的疏忽，所以也不能原諒你的玩笑。
姜超說我，沒有必要這么苛刻，她當時還那么小。
我搖頭。
那時候，誰不小呢？
我和小山也才剛剛18歲，所有的夢只露出一點點七彩的光芒，就變成了黑白色。
16
時間轉(zhuǎn)進5月，我失眠了。
整夜整夜睡不著，心理越來越陰暗。
我給姜超打電話。
因為關于這件事，只有他知道的最多。我說，你幫我分析分析，小山他妹妹是不是故意的。
姜超打斷我說，是你需要醒一醒了。警察不都說了嘛，并不確定林小山是自殺還是失足。你為什么一定覺得是你或者說是他妹妹的錯呢？你應該相信小山，他那么聰明，哪有那么容易被打倒，哪有那么容易選擇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所以這一切只是個意外，你不要一直自責了。
我不得不承認，姜超說的也許是對的。
我忘不了小山，所以選擇用這種自責的方式，一直把他放在心里。覺得這樣，他就沒有離開。
小山的妹妹大概和我一樣。
畢竟不論他們的父母之間有多少恩怨，他倆的感情一直很好。小山是那么好的哥哥。
有些人，我們花了很多很多的時間，都沒法接受他從此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自己的生命里。
可是姜超說，你該往前走了。
2023年的今天，林小山18歲，并且永遠18歲。
而我已經(jīng)30歲了。
時間跑得真快。感覺里，小山離開我就是幾年前的事。
姜超說，人活著，心理就會生病，只是有些人善于遺忘，有些人只會沉溺在其中無法自拔。小山肯定不希望你一直活在過去。走出來吧，你幸福，才是他最想看到的。
這些話，其實挺多人跟我說過。
但我好像是活到30歲，才真正聽得進去。
大概這就是歲月的力量吧。我決定停止懺悔，往前走了。
往前走，不回頭。
我不確定未來會怎樣，也不確定我和姜超會不會有故事，唯一確定的是，我要和18歲的林小山告別了。
也是和自己的青春，和這么多年走不出來的自己告別。
讓過去過去，讓開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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