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隅石榴紅

張錦銘

小時候頗愛玩鬧，從雪白的兔到藏青的樹，都曾被我戲弄過。搶走小兔子的胡蘿卜，把烏龜放到腳邊和它賽跑，扯下松樹的松針，這些都是小時候我引以為樂的趣事。唯獨門口那棵矮矮的石榴樹，總是長在那一方小小的土地里，不得我的關切，在夏天自顧自地開著花，留下那一抹石榴紅。

那棵石榴樹長得丑丑的，但是總是掛著長滿一樹的果，把枝條壓得幾乎都要彎到地上了。但是那個果實又酸又澀，讓人難以下咽。我常常喜歡把果實摘下來好好把玩一番，隨手扔在地上，看著那地上星星點點的石榴開心地跑回家。但是呢，每次我弄得滿地都是石榴花和那些小小的石榴，母親就會嘮叨我，說我這孩子怎么這么調(diào)皮，把地上弄得臟兮兮的。還會罰我去把地上的石榴收拾干凈。這使我愈加討厭這棵又矮又丑丑的石榴了。每次放學回家都會欺負欺負它，或是扯下幾片葉子，或者折下幾個枝條，以此來讓我泄憤。

這樣的過程一直經(jīng)歷到搬家之前。由于爸媽的工作調(diào)動，我們家不得不搬去很遠的地方，然后這棵丑丑的石榴也就被留在了家門口。我暗自慶幸：終于離這個又矮又長得丑丑的石榴遠遠的了。到了新家，門口沒有了那樣一棵石榴樹，綠意縱橫，長滿了形形色色的樹和花草。看著讓人感覺舒心不少，寫字寫累了的時候，抬頭一望，也是很好的小憩。只是每到夏天，總覺得眼前少了些什么，覺得有些寂寞。后來和朋友去植物園游玩，看盛放的玫瑰，招展的薔薇，視線充斥著春天的艷麗，心情大好，但心里還是感覺空缺了些什么。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我不知道這是為什么，也就被時光悄悄地藏在了心里。

直到偶然間翻閱朋友圈，看到了外婆拍了門口的一株小小的石榴。小小的石榴樹開著小小的花，掛了不少果，把枝條壓得彎彎的。我看著彎彎的枝條，想起了外婆被歲月壓彎的腰，心頭一酸，偷偷的一紙車票就跑去了外婆家。

剛到門口，目光就不自覺地停留在了那棵小小的石榴樹上。外婆看到我特別激動，趕忙拉著我去屋里坐著，把平時最好吃的零食擺滿了一桌，又趕忙問我想吃什么菜她好去給我準備。看我目光還是若有若無的瞟向那株石榴，就開始給我說起了那株石榴的故事。當年你爸媽是自由戀愛，可是你外公始終瞧不上你爸爸，而你媽媽又是那樣的執(zhí)拗，兩個人都不肯退讓，直到你的出生。你外公和你媽媽都拉不下面子開口，于是在你出生的那天，你外公在你們家門口栽下了這棵石榴樹。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了，你和那株石榴都慢慢長大了，你媽一直想要好好地和你外公談談，可是總沒找到機會。意外不打一聲招呼就來了...你外公突然間因病去世了。說到這，外婆抹了抹眼淚，我抱住了她，示意著她不用講下去了。她還是強忍著難受說著，后來你們搬家了，就把這株石榴載到我這來了。我看著外婆的模樣，想起了當初總是偷偷抹眼淚的媽媽，我都不敢想象那時媽媽有多難過?？粗侵晔駱?，看著那抹熱烈而奔放的紅色，腦海里想起了媽媽說的一句話：要自由，熱烈而奔放的活著，余生很長也很短，別做讓自己后悔的事啊。突然之間，眼眶漸漸沾染了窗外的那一抹石榴紅，慢慢地落下了一顆又一顆小小的石榴。還是一樣啊，和以前一樣又酸又澀難以下咽呢。我看著那株小小的石榴樹，又一次緊緊抱住了眼前的外婆......

那么一棵小小的石榴樹掛滿了那么多小小的石榴，卻依舊讓那抹石榴紅一次又一次綻放在歲月里。

筆名易安棲梧 原名張錦銘

曾經(jīng)獲得冰心小作家征文大賽省級一等獎國家級二等獎惟楚競才創(chuàng)文比賽省級三等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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