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朝村慶圖》是晚明畫家李士達極具代表性的風俗畫作，表現(xiàn)的是新春時節(jié)之景，形式頗有文人畫風格。那么，什么是“歲朝圖”？“歲朝圖”又分為哪些類別呢？讓我們來一探究竟吧！
“歲朝圖”指表現(xiàn)“歲朝”節(jié)日風俗或趣味的畫作，主體是以“歲朝”冠名的圖像。傳世“歲朝圖”雖為數不少，但事實上，直到清代乾隆朝之前，“歲朝圖”都未被作為真正的畫名?，F(xiàn)在很多冠以“歲朝”名稱的作品，作者所題文字與名稱并無直接關系，如在《歲朝佳兆圖》中，明憲宗題詩并未出現(xiàn)“歲朝”二字。劉原起在《歲朝歡慶圖》的落款則是“元旦試筆”。當時畫家對“歲朝”二字的使用并不頻繁，更鮮有將其作為畫名者。
明 李士達 《歲朝村慶圖》 132.9cm×64cm 紙本設色 故宮博物院藏
至乾隆朝，皇帝喜好在畫上題詩，多將“歲朝”作為春節(jié)代稱，并偶以“歲朝圖”稱呼畫作，如在邊文進《歲朝圖》中題有“歲朝圖稱歲朝懸”，在傳為李嵩的《歲朝圖》中題有“喜看歲朝圖”等。由此，朝臣在為之編纂《御制詩集》時，多以“歲朝圖”為此類畫作命名，有時根據畫面細節(jié)略加豐富，命名為“歲朝××圖”（歡慶、村慶等），現(xiàn)今“歲朝圖”的命名多來源于此。
花鳥器物類“歲朝圖”
“歲朝圖”主要有兩種表現(xiàn)模式，根據內容可分為花鳥器物類和人物風俗類。花鳥器物類“歲朝圖”的主體多設置以瓶花，有時周圍點綴果蔬、鳥雀或古器物。臺北故宮博物院收藏有傳為北宋趙昌所作《歲朝圖》，研究者多將其作為傳世最早的花鳥器物類“歲朝圖”。
“詩塘”處有乾隆題詩，起首兩句為“滿幅輕綃薈眾芳，歲朝首祚報韶光”。在《御制詩集》中，此詩題目為《題趙昌<歲朝圖>》，其畫名應源于此處。此圖本身并無作者題名，亦未著錄于《宣和畫譜》及宋、元諸書畫史論典籍，其當時未必被稱作《歲朝圖》，或者并無命名。北宋畫院提倡精細寫生，對象尤以花鳥為多，《歲朝圖》應是此背景下的作品。或因畫面中的梅花、水仙、茶花、長春花都在冬季、春季開放，乾隆便將其與“歲朝”相聯(lián)系，即“歲朝首祚報韶光”。
（傳）明 趙昌 《歲朝圖》 103.8m×51.2cm 絹本設色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在另一幅傳為北宋董祥的《歲朝圖》中，亦有乾隆于“歲朝日”題寫的“歲朝日合綺筵張”的詩句，《御制詩集》收為《再題董祥<歲朝圖>》，而畫家落款則是“崇寧改元秋七月，董祥寫”?！皻q朝”與“秋七月”的時間差異，更顯示出命名存在不合理性。因此，宋代與美好寓意相關的宮廷花鳥畫，或可看作花鳥器物類“歲朝圖”的前身，但當時畫家并無創(chuàng)作名副其實的“歲朝圖”的意圖。
元代國祚較短，“歲朝圖”并無較大發(fā)展。明代邊文進《歲朝圖》落款“宣德二年春正，隴西邊文進制”?！按赫奔凑?，這暗示明代可能已出現(xiàn)作花鳥畫以慶祝春節(jié)的現(xiàn)象。清代畫作數量進一步增加，宮廷內除供職畫家外，乾隆皇帝本人也在不同年份創(chuàng)作了多達數十幅“歲朝圖”，而文人畫家的“歲朝圖”則常取案頭清供之物入畫，形成頗具特色的“歲朝清供圖”。揚州畫派和海上畫派尤善此題材。
綜而觀之，以“歲朝清供圖”為代表的“歲朝圖”是具有吉慶寓意的花鳥器物類圖像的特定門類，其創(chuàng)作時間未必是“歲朝”當天，但通常不出正月，往往是畫者通過不同玩好之物的搭配來傳達美好寓意。
人物風俗類“歲朝圖”
人物風俗類“歲朝圖”多表現(xiàn)“歲朝”當日賀歲歡慶的各類活動。臺北故宮博物院收藏有傳為李嵩所作《歲朝圖》，其應為目前可見最早的此類圖像。根據張貼門神、投帖拜見、作揖等行為以及人物服飾，此圖表現(xiàn)的是春節(jié)官員間賀歲之景。
明代晚期，江南地區(qū)尤其是蘇州府，部分文人畫家結合生活趣味，創(chuàng)作出具有文人性質的“歲朝圖”，場景多設于隱居之村舍，描繪文人間觀畫、飲酒、圍爐座談等行為，代表畫家有周道行、劉原起、盛懋燁、李士達等。此外，明憲宗《歲朝佳兆圖》表現(xiàn)鐘馗攜小鬼，持柏柿和如意賀歲，代表了一種將傳說人物與吉祥物結合的新模式。
明 周道行 《歲朝圖》 絹本設色 天津博物館藏
及至清代，宮廷畫家創(chuàng)作出皇家風格的“歲朝圖”，畫面多以精巧庭院的一角為背景，人物多為嬉戲玩鬧的孩童，通過燃放爆竹、敲鑼打鼓來表現(xiàn)年節(jié)氛圍。此類圖像往往缺乏對應的史實記錄，多為畫家的主觀藝術創(chuàng)作。而在某些“歲朝圖”中，乾隆本人作為形象出現(xiàn)，這類圖像由此成為皇帝生活的記錄。
明 李士達 《歲朝圖》 絹本設色 1620年
無論花鳥器物類還是人物風俗類，宮廷“歲朝圖”的寓意可能不只是吉祥歡慶，其中的政治內涵已經被諸多學者討論過，而乾隆皇帝與“歲朝圖”的這種特殊聯(lián)系，也為我們理解《歲朝村慶圖》提供了幫助。
概言之，花鳥器物類“歲朝圖”的源頭可追溯至北宋畫院花鳥畫，但真正與節(jié)日結合以表達慶祝之意是在明清時期。人物風俗類“歲朝圖”多表現(xiàn)春節(jié)活動，文人畫家與宮廷畫家的表現(xiàn)內容與風格有所不同，并發(fā)展出傳說人物與吉祥物結合的模式。
本文節(jié)選自《中國美術》2020年第2期
《李士達<歲朝村慶圖>圖式與內涵研究》
作者：盛忠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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