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時期(1620年)
泰昌皇帝在位立號僅三十天即告病亡,轉(zhuǎn)瞬改元。這時即便有瓷器,也不一不定就署泰昌年款。所以,凡是在傳世瓷器上書寫泰昌年款的,都應(yīng)考慮是否系假托的偽作。
1981年香港出版的《明末清初瓷展》圖錄是,有一件青花纏枝蓮雙耳香爐,底部署“明泰昌元年造”,青花中黑褐色,釉面灰白,有明顯的作舊痕跡。如將它與日本早年出版的陶瓷圖錄所刊載的署“永樂年制”款的一件青花纏枝蓮紋貫耳瓶比較,則可看出二者無論在胎體、釉面、青花色調(diào)還是紋飾上都基本相同,它們均是1937年至38年時的仿品。那時,不僅有大量仿制的永樂、宣德瓷器,而且還有在瓷器是偽造稀有年號的,如明洪熙、建文、泰昌等或唐、宋罕見年號;甚至還在同一品種的相同器物上書相隔很遠的不同年號。如果遇到這種情形,都應(yīng)懷疑器物的真實性。當時的一些亂寫、亂刻年號的仿品,至今仍有很多流傳于世。除以上所論之外,還有刻“太平戊寅”年款的仿越窯盒、冼和印刻“淳化”、“淳熙”等款的仿磁州窯瓶、罐類。
天啟時期(1621-1627年)
一、天啟時期瓷器的概況
天啟一朝僅有七年,正處于晚明的多事之秋。末年爆發(fā)了迅即如勢如燎原的農(nóng)民大起義,統(tǒng)治中國兩個半世紀的明代政權(quán),終于走上崩潰的窮途末路。
此時,景德鎮(zhèn)的御窯廠更是蕭條冷落,逐漸停產(chǎn)歇業(yè)。所燒制的宮窯器物與昔日相比,其品類與產(chǎn)量已經(jīng)縮減至歷史上最低水平,以致當時的傳世品現(xiàn)今幾屬罕見。而民窯燒造的大多為日用器具,雖能維持萬歷時期的規(guī)模,但粗制濫造之風卻有增無減。
過去多認為,此時的瓷器皆與萬歷晚期的粗品風格一樣,因而并不細究,但這種看法似失之偏頗,因為萬歷晚期的瓷器本來就包羅萬象,處于新舊交替之際,其面貌就更為紛繁,粗細兼有,只是天啟時與整個明代相比,風格顯得粗率罷了.但此時的官窯和民窯中,也有一些細致工藝的器物,其器型大都規(guī)整,釉面肥潤,色調(diào)也鮮艷明快,仍具有萬歷制瓷的傳統(tǒng);有的甚至有所改進,并超過先朝的制作水平.如故宮博物院所藏署款“天啟年米石隱制”的青花花卉花觚(米石隱即當時名書法家米萬鐘),署有“大明天啟年制”款的青花花鳥薄胎玲瓏小杯,以及署有“大明天啟元年孟月造”款的青花龍鈕十八羅漢瓷鐘;日本根津美術(shù)館所藏署有天啟官窯款的青花花籃折沿盆;日本出版的〈世界陶瓷全集〉圖錄“明代部分”中,署有“天啟三年唐氏制造”款的五彩纏枝蓮紋蓋罐----所有這些器物,都堪稱天啟時期官窯和民窯的代表作。
天啟時期瓷器的品種較少,主要是青花器和五彩器,青花器的色調(diào)多種多樣,即有萬歷時期的那種淡描之色,也有純正艷麗或濃黑的色澤,還有的近似后來清初時的青翠色調(diào).值得注意的是,此時的一些器物帶有濃厚的日本藝術(shù)風格,無論是青花器還是五彩器,其造型及紋飾,畫意與色彩,均相異與我國傳統(tǒng)的格調(diào),非常引人注目,這是當時的日本商人來我國所定制的外銷瓷器.
另外,晚明時還有個名五郎太甫的日本人,來到我國專門學習陶瓷制作(關(guān)于五郎太甫來中國的時間,有正德或崇禎之說,但都屬推論,究竟何時,尚待細考),所用的中國姓名為吳祥瑞,他對日本陶瓷的燒造影響很大.此時瓷器上常見有“五郎太甫吳祥瑞造”款識,日本人稱之為“祥瑞手”。
天啟時期的官窯器物極其少見,所見多是民窯產(chǎn)品。天啟瓷器,一般胎體厚重,胎質(zhì)粗松,器型不規(guī)整;尤其是器足的粘沙、塌底和跳刀己成為當時的普遍現(xiàn)象;有些瓷器,工藝粗糙,看像是明初之作,但這一類瓷的釉面多顯稀薄,釉色青灰,紋飾草率急就,濃褐青花亦有暈散等現(xiàn)象。此時也有一些民窯精品,雖然體重,修胎卻很規(guī)整,物別是器足處理得細膩圓潤,具有明清過渡時期的典型時代特征,民窯器物多無年款,即使署款也多不工整的“天啟年制”四個字。
總之,這一時期的瓷器,即承襲前朝萬歷時的風格,又開啟了明末清初的新貌。
二、造型特征
天啟瓷器的造型,即有粗重厚笨的大件器物,也有胎薄體輕的精細小品和一般器物。此時的外銷器,由于銷售物主要是日本,故造型與紋飾也多具日本風格。常見的盤、碗、罐、壺、瓶等,多見四方、六方、八方、花口、斜方、海棠式、扇面形等造型。
器型選例:
雙龍耳瓶-----故宮博物院有兩件青花雙龍耳瓶,洗口、長頸、圓腹、撇足細砂底。頸部有凸雕雙耳裝飾。外口沿繪青花回紋,頸部云鶴紋,肩部繪蕉葉,腹部三面各繪團龍花紋,另一面以青花書寫信士弟子祈求用語,全文為“大明國直隸微州府欽縣滾誘鄉(xiāng),孝行襄潭棕禮堂大社管居,信士弟子黃舜耕、室中孫氏、前妻程氏、朱氏,男黃伯正、媳婦吳氏、女時娥、時鳳、孫女福弟、接弟、昭弟、喜奉御香案前香爐、花瓶、爐臺壹副、永遠供奉。早賜男孫,合家清吉,人眷平安,壽命延長,萬事如意,明天啟元年(1621年)盂秋月彀旦日立”。青花有暈散現(xiàn)象。
花觚-----器型類似萬歷時的叫出戟花觚,器高3.16厘米,胎體輕薄,器身繪以青花山石花卉葡萄,外口沿處有鉻文“天啟年米石隱制”,現(xiàn)收藏在故宮博物院。
罐-----有蓋罐、瓜棱罐、大罐、扁罐、八方罐等,造型與前朝相比略顯清秀,漸有脫離明代莊重,敦厚風格的傾向。其青花器和五彩器,繪有纏枝蓮紋、松鼠葡萄、松樹飛鵲、松鹿、人物、皮球花等圖案或以扇面天光為飾。
香爐-----香港《明末清初瓷展》圖錄中,有一件青花人物爐,器呈撇口內(nèi)收,鼓腹下斂,高圈足,細砂環(huán)形底,爐身繪有“文王訪賢圖”,青花色調(diào)濃重泛黑,足底青花款識為:“皇明天啟丙寅歲吉日”。另有英國倫敦不列顛博物院收藏的“天啟五年吳各冬香”款的青花刀馬人物香爐,器直口,微重腹,高圈足,青花色澤鮮亮、明快、穩(wěn)定,紋飾富有層次。
青花香爐,明末清初在造型上無顯著區(qū)別,前者僅較后者的更顯古拙穩(wěn)重。大量明末無款的香爐流傳于世,常與清代器物相混,鑒定時應(yīng)勤于對比,觀察器口大小、爐身高矮、腹部收放和底足處理等微細的不同之處,并參考青花色調(diào)和紋飾畫法等時代特征。
折沿盆-----日本根津美術(shù)館藏有天啟青花花籃折沿盆,口徑33厘米,器身較淺,細砂底,淺圈足,底面中心施釉如臍,寫有“大明天啟年制”青花款。以青花在口邊繪纏枝蓮、梅花紋、外壁畫枯枝寒鴉,盆內(nèi)心繪花籃圖案,青花色澤艷麗,其畫法己開清初之先聲。此為典型的天啟青花官窯器。
碗-----有撇口,也有向外再內(nèi)斂的小折邊口。有青花和五彩、三彩等品種。
盤-----有撇口、收口等式樣,器型類似萬歷,又略有差異。中型盤,器壁弧度較大;折沿小盤,器腹淺坦,折沿較寬。見有青花和五彩器,多繪八仙、托塔羅漢、夢幻人物、仙人乘槎、山水人物、荷蓮、玉兔、魚藻、云龍紋等紋飾。
小杯-----署天啟官窯年款的迄今為止僅見故宮博物院收藏的一件。其器胎體輕薄,繪有青花花鳥、松竹梅等。底足內(nèi)有“大明天啟年制”青花款識,紋飾畫法和青花色調(diào)尤近似萬歷晚期的青花器,為天啟官窯是玲瓏小品的典型。
三、圖案紋飾特征
天啟瓷的紋飾以寫實為主,畫意多粗率。筆法有幾種:有的為粗獷而簡練的筆法畫意構(gòu)圖寫景;有的以細致工整的淡描繪出人物和景致,淡描人物形象都很小,如繪十八羅漢渡江的青花龍鈕瓷鐘等;還有的則用明末初創(chuàng)的畫法去描繪山水人物等各種紋飾,如繪青花花籃的折沿盆和青花山水人物紋的筒瓶等。這時較多見的新穎圖案。除松鹿圖、夢幻人物、八駿、魚蝦、皮球花外,還有的在碗心畫一匹馬,環(huán)以海水等,在“秋圖仕女”一類人物畫面上,或于間空處題詩寫句,或于人物背后襯以河畔或斜坡,值提注意的是:此時道教色彩的畫面比萬歷時明顯減少,但色澤濃重的器物是有些紋飾畫法和色調(diào)仍與萬歷相似,易于混淆。
常見圖案紋飾:
云龍、團龍、松鹿、斗牛、臥牛、松鼠葡萄、八駿、玉兔、斗雞、蘆雁、花鳥蟲草、枯枝花鳥、菊花蜂蝶、松竹梅、折枝花、石榴、花籃、山石牡丹、纏枝蓮、纏枝葡萄,纏枝瓜、荷蓮、月是桂花、團花、皮球花、嬰戲、羅漢、十八羅漢、托塔羅漢、一葉方舟、仙人乘槎、八仙、太白醉酒、樓閣人物、挑水人物、夢幻人物、七夕圖、扇面紋(或開光)、城廓、扇面博古等。
四、各品種特征
青花-——常見有四類:
(1)青花色澤不穩(wěn)定,有深淺不一和暈散的現(xiàn)象,紋飾的線條往往與釉面混淆不清,但這種暈散現(xiàn)象與明初永樂、宣德的完全不同,因為并不深入胎骨,無凹凸不平狀。結(jié)合胎體造型及紋飾特點來看,則與萬歷晚期民窯的青花器相接近,故宮博物院收藏的兩件署天啟元年款的青花雙耳瓶及常見的青花云龍紋筒爐、山水人物筒瓶和松竹梅罐等,均為此類青花色調(diào)。
(2)青花色澤清淡,呈色穩(wěn)定,青中閃淺灰,構(gòu)圖嚴謹,線條纖細,上述天啟元年(1621年)米石隱款的青花花觚就是這種淡描青花的典型器。其輕淡的色調(diào)與萬歷晚期的青花一致。
還有更淺淡者,如故宮博物院收藏的釉面青白、胎薄體輕、畫高士圖的小杯,及畫十八羅漢的青花龍鈕瓷鐘。至于其他薄胎小品,繪畫亦多用此類淡描色調(diào)。
(3)青花色調(diào)濃重、泛黑藍或黑灰的一類,多見于厚重青花器、彩器及款識上。如畫有文五訪賢故事,寫有“皇明天啟丙寅年(1626年)吉旦”款的青花香爐,以及畫仙人乘槎、托塔羅漢或蘆雁紋飾的碗、盤等(有的寫“天啟年制”四字款),都呈這種濃重的青花色調(diào),其釉面人多稀薄并泛青色。
(4)青花色調(diào)淺藍、鮮、穩(wěn)定。如署天啟官窯款的青花花藍紋折沿盆和花鳥小杯之類,其青花色澤不但明快,類同萬歷時期的風格,而且在工藝及紋飾色調(diào)上,又有清初的某些特征;遺有常見的一類青花罐、爐等,多畫刀馬人物圖案,有的器口施黃釉,如上述英國倫敦不列顛博物館藏署“天啟五年吳冬香”款識有戰(zhàn)陣圖紋青花香爐,也為此類色調(diào)。這些色澤穩(wěn)定的青花器,過去通稱明末清初器物,其器底住住畫有小兔、靈芝、如意等圖記款。
以上四類色調(diào)的青花器釉面,其官窯器釉面仍與萬歷時一樣明亮滋潤,其他的則施釉較薄,釉面青白,光亮不足。
五彩-----天啟時五彩器,一般色彩鮮艷柔和,淡雅宜人,構(gòu)圖疏落有致,不如嘉靖、萬歷時的彩器色澤濃重。如天啟三年(1623年)唐氏制造的五彩纏枝蓮蓋罐,罐身由青花和紅、黃、綠彩組成纏枝花朵和不同彩的花葉,頗覺清新悅目;又以常見的荷蓮蜂蝶一類五彩盤,色彩亦很雅致。這種淡描彩器,胎體都較細潤。
此外,有些比嘉靖、萬歷時色彩更深重濃艷的粗糙之物,筆法粗放,色調(diào)沉悶,紅色為黑紅,綠色為黑綠或黃綠,施彩隨意涂抹,厚如膠漆,并不鮮亮;同時,青花色調(diào)濃重發(fā)黑,器足不規(guī)整,并常有粘砂;青花款識色調(diào)為鐵黑色,過去有人認為天啟瓷器粗陋不堪,多以此為據(jù)。還有厚胎的白地五彩器,施釉較厚,多有醬黃釉口,器足處理圓潤,可見削痕,多用標記款識,此類器物,有六方或海棠式折角小碟等。至于此時獨具日本工藝風格的五彩器,施彩濃淡相間,器型多為六方或八方,繪有花鳥、山水、人物等,款識多見四字“天啟年制”或“?!弊帧?/font>
青花釉里紅-----天啟瓷青花和釉里紅兩者色澤都不鮮亮,非濃即淡,釉面稀薄,畫意粗放,釉里紅大多用于局部紋飾,或點綴于葡萄、花卉、魚紋等圖案中。
白釉-----這類器物造型較規(guī)整,釉面白中閃灰,施釉很薄。盤、碗一類底足很粗糙。所仿永樂薄胎暗花白釉碗,器口多施黃釉。
五、胎釉特征
胎體:
天啟瓷的胎體,粗細兼有,一般大器較粗重,小品和體薄的器物胎質(zhì)很細,甚至還有比成化器更薄更玲瓏的小杯。
厚胎的器物,并非全部粗糙,也有細致光滑的胎體,如前面列舉的青花花籃折沿盆之類的。盤、碗器足較矮淺,多見輻射狀跳刀痕,有的底心留有臍狀突起,足跟做成尖鋒狀,修足粗糙,常有粘砂、不施釉的現(xiàn)象。
釉面:
天啟瓷有光亮與不光亮兩種釉面,但均釉質(zhì)稀薄,欠肥腴,釉色白中閃青,全然不像前朝那樣呈亮青色。
六、鑒定要點
1、天啟瓷器,器型大多欠規(guī)整。為外銷日本,出現(xiàn)了日本工藝風格的造型。
2、胎質(zhì)一般粗糙,淘煉不精,但小件器物仍很精細,并有萬歷遺風。
3、施釉稀薄,釉面亮青程度明顯減弱。
4、青花有四種不同色調(diào),其是暈散和黑灰色的與纖細輕淡的,色調(diào)相差懸殊。
5、紋飾中多反映出日本藝術(shù)風格,如扇面紋,皮球花紋等。另外,清初時盛行的題詩聯(lián)句風氣,在此時己有表現(xiàn)。尤其突出的是繪畫風格的演變,此時所流行的豪放夸張的減筆寫畫意,與萬歷時那種密麻零亂的紋飾構(gòu)圖,形成鮮明的對比。
6、此時一般器足可見里收心式的刮削痕和放射狀跳刀痕,多不施釉,且粘有砂粒。也有的器足有類似明初器底的小乳突。通常所見多為細潤白砂底,足邊修切圓滑整齊,胎體裸露部分較多,形成了明末清初獨特的器足特征,并為斷代提供了依據(jù)。
崇禎時期 (1628—1644年)
一、崇禎時期瓷器的概況
明朝末代皇帝崇禎在位期間,國勢衰頹,內(nèi)優(yōu)外患頻繁,朝政處于風雨飄搖之中,終于有“甲中之變”,在李自成率領(lǐng)的波瀾壯闊的農(nóng)民起義中覆滅。
此時,景德鎮(zhèn)官窯一度停廢,而民窯則隨意燒制,瓷器生產(chǎn)工藝明顯低下。
崇禎一朝,由于處于明、清兩代交替之際,故此時的瓷器除具有明代風格外,也孕育、萌發(fā)著清代瓷器的某些特征。對一些跨越明、清兩代的器物,其中究竟哪些是崇禎時期的?哪些是清代順治、康熙甚至是雍正時期的?日前國內(nèi)外陶瓷界上尚有不同的看法與爭論,有待于我們用發(fā)展的眼光,對之進行排隊列比,尋找其歷史演變規(guī)律,做出認真的考證。況且,國內(nèi)這類器物很多,我們是近水樓臺,更應(yīng)得月在先。
中國歷史博物院藏有署崇禎十二年(1639年)款的青花凈水碗,器身畫有山石芭焦和人物太陽(清代順治、康熙也慣于在人物背景上畫太陽,寓意是日高升之意)。其胎較厚,露胎無釉的圈足高深、砂底細潤,其鮮艷的青花草,即不同于萬歷一朝,也不同于清代康熙、雍正時期。隸書署款全文為:“大明國江西南昌府南昌縣信士商人簫炳喜助凈水碗一付,供奉簫公順天王御前崇禎十二年中秋月即立?!边@件帶有年款的“標準器”凈水碗,其青花色調(diào)、繪畫技法及胎釉、造型,都可作為鑒別崇禎時新型瓷器的準繩。
崇禎時期仍然有大量的外銷瓷,西方訂貸以葡萄牙、西班牙與荷蘭等國為主。當時荷蘭人同樣的“郁金香”名花紋飾,常見于瓶頸、器腹及盤邊。這一裝飾圖案一直沿襲到清代康熙初期。
自正德開始的皇家圖微紋章瓷,此時仍在燒造,多為雄獅紋樣,筆者曾于葡萄牙國家博物館與阿納斯塔林博物館見到兩件造型一樣的圣水瓶,瓶的一面均繪以西班牙國王王菲力二世的皇微;另一面一件為中國的山水人物畫,一件為中國傳統(tǒng)花卉。這些造型、紋飾新穎別致的瓷器雖為外銷商品,器型與紋飾卻仍末完全脫離我國的民族藝術(shù)風格,它們即是中西合璧的作品,也是中外文化交流的見證。
二、造型特征
這一時期的瓷器,以花觚、香爐及凈水碗等祭器居多,同時也有瓶、罐、茶壺、盤、碗等日用生活用品,較之前朝造型品種減少。
此時的瓷器制作工藝有粗細之分,如故宮博物院收藏的崇禎八年(1635年)青花云龍紋香爐,其云龍紋飾與萬歷、天啟時基本一樣;青花呈色灰褐,且有暈散,為工藝粗糙的一類,而上面提到的中國歷史博物館所藏的崇禎十二年(1639年)凈水碗,則應(yīng)歸入精細的一類。
常見的崇禎盤類,多為外銷瓷,造型具有日本風格,如四方、六方、八方、十二方,折沿花口、菱形、海棠形及四方倭角式等。
現(xiàn)將這一時期常見器物介紹如下:
筒瓶-----闊口微撇,直頸略束,溜肩,直筒形長腹,砂底無釉。這一造型出現(xiàn)于萬歷時期,此時器型略有演變,器口較前開闊,微撇紋飾有花鳥、博古、山水等,鳥多樓息于枯樹枝頭,器頸所飾蕉葉,隨頸部尺寸不同而有長短伸縮之別,但都很簡潔,與以前萬歷朝及后清初的蕉葉形象均有所不同。
小口筒瓶-----源于萬歷、乾隆時小口壁瓶,器呈小撇口,束頸、溜肩,腹部修長清秀頸部多繪細長蕉葉或折枝,腹部繪山水人物等,一側(cè)上方常以隸書題詩詞句。
花觚-----上口下足外撇,口底直徑大體相抵,中部束腰。這一造型的花觚為崇禎時新創(chuàng)的器型,影響之清初,于順治、康熙時最為流行。此時花觚器身常分成三段裝飾,上部繪主題紋飾,內(nèi)容為花鳥、瑞獸及人物等,中部與下部分為兩層,各飾纏枝蓮、纏枝靈枝或下垂蕉葉等,均具明代風貌。
八方罐-----直口,豐肩,腹下部至底部略撇,平砂底無釉。這一罐型亦為崇禎新器型之一。外口沿下的邊飾多繪以城垛或T形紋,肩部一周碩大的覆蓮辨,多以青花為地留出空白折枝蓮花,這與英國蘇富比公司出版的《太倉仇氏抗希齋會藏品圖錄》第一輯中的崇禎官窯款青花圓盒的工藝及畫風一致,應(yīng)為同期作品。
筆筒-----有直口與撇口兩種,器壁直筒形或略有束腰,口至底胎體漸厚平砂底潔白細潤,與外器壁倭角銜露胎處呈寬帶形,釉邊刮削整齊;器口露胎或施醬釉;紋飾內(nèi)容以人物故事為主。
小魚缸-----口沿微外撇,施釉或無釉(康熙魚缸口沿,有釉多向內(nèi)收)器身瘦長高深,下削腹底。器壁從口至底漸次加厚,胎體較厚。砂底潔白細潤,且壁、底相交處露胎較多。缸外壁常繪云龍、刀馬人物、山水或松竹梅雀等。其青花色澤鮮亮,釉面細潤。這類魚缸,以住常被認作清代雍正時期的作品。
中國文物商店總店曾藏有一件具有上述特征的青花云龍魚缸,其云龍紋飾與故宮博物院收藏的崇禎七年(1643年)“甲戊春孟趙府造用”五彩龍盤風格一致,云龍刻畫細致,面似老叟,毛發(fā)飄飄,足如鷹爪,其平砂底與器壁露胎很寬,應(yīng)為崇禎魚缸的典型器。
香爐-----崇禎時期,出現(xiàn)了很多類似上述天啟元年署“皇明天啟丙寅年吉旦”款器的青花香爐,其胎質(zhì)細膩,繪工精美,并刻有暗花邊飾,過去常被誤認為是清雍正器物。廣東省博物院新近發(fā)現(xiàn)了崇禎款青花達摩爐,使上述傳統(tǒng)觀點得以糾正。這一香爐胎質(zhì)堅細,器口微侈,溜肩,扁腹,圈足,口面露胎平齊??谘嘏c底邊暗劃纏枝蓮,腹部以青花繪達摩攀道于山石花草自然景致中,青花色澤淡雅,筆意疏簡,富有特色。關(guān)鍵之處是底部的“大明崇禎年制”楷書款,無有圈欄,書體為晚明瓷器款識(尤其是民窯)的常見筆法,它應(yīng)是我們探尋、研究崇禎青花瓷的標準器之一。此時還有與此風格迥然不同的另一類香爐,其器呈筒形,下承三獸足,胎體厚笨,修胎粗糙,砂底刮削不規(guī)整,粘有沙?;蛄粲刑逗?,青花色澤灰暗,紋飾草率,近似萬歷晚期粗糙的風格。如廣東省博物院收藏的青花海水翼龍爐即屬此類,其砂底墨書:“龍飛崇禎拾年(1637年)歲次丁丑九月九日置十三日吉奉安永記”。
凈水碗-----又稱“海燈”,屬佛前供器類,應(yīng)有托座,但多己散失。器為唇口,圓腹下斂,圈足高深,露胎無釉。此為崇禎新創(chuàng)器型,一直延續(xù)至清代康熙時期;順治時最為流行,但器身略矮,腹垂,口徑開闊。上方提到的中國歷史博物館收藏的崇禎十二年青花山水凈水碗,其青花色澤應(yīng)為這一時期的典型。
以上所列舉的器物,多飾有暗刻花邊飾,除個別具崇禎年款外,多數(shù)無款或僅寫干支紀年款。這種寫有干支款而不書年號的現(xiàn)象,其成因大概有兩種情況:或因明末清初政權(quán)更易、社會動蕩,或因清初一個時期內(nèi)禁寫年號。
據(jù)史籍記載,康熙初不尚尊號,拒絕臣下給他“加上鴻稱,以顯功德”(參見《試論康熙不上尊號》一文,載《新華文摘》1981年第8期)。而干支款以六十年為一甲子,若上限為崇禎十年前后,下限則為康熙三十五年左右,但康熙三十五年時清王朝己統(tǒng)一全國,己不再禁書帝王款識,故筆者以為,這些干支年款應(yīng)崇禎時所書。再則,筆者在多年的實踐中,發(fā)現(xiàn)上述器物的胎體、釉面、青花色澤及紋飾書法均接近于上述署崇禎十二年款的“標準器”。其器足處理的共同特點是:“白砂底細潤圓滑,足際露胎部分較多,具有晚期時新創(chuàng)的修足技法特征,偶爾也泛出輕微的火石紅痕。另外,崇禎民窯中常見的是“玉堂佳器”等隸書款的寫法,與部分器物上的題詩聊句和干支款的隸書風格的一致之處。
一九八四年,英國人有中國打撈的海運沉船中,有大量與上述器物風格相同的青花器,如筒瓶、六方罐、蓮子蓋罐、葫蘆、軍持、茶壺、盒、爐、盤等,約有兩萬多件,沉船時間為一六四五年。即順治二年,以此為佐證,這些青花器的制作年代為明末,就更加明確了。
三、圖案紋飾特征
崇禎時,瓷器紋飾多用粗線條,少見淡描書法,也有的涂抹如潑墨一般,紋飾內(nèi)容為寫動物為主,所畫人物粗細皆有,具有晚期豪放生動的風格。而那些細致工藝的淡描人物和拔染山水,以往多被誤為是清代康熙或雍正時的筆法。還有一種畫海水山水龍紋的圖案,用筆纖細,山呆、水滯,石瘦,山峰兩側(cè)常繪的零星水花,正面龍的形象披頭散發(fā),老態(tài)龍鐘。
邊飾常用“T”形和垛口形以及單段回紋,或正反三角形連續(xù)圖案。窗欞形各式錦地開光或邊飾也很流行。同時,又創(chuàng)造了類似淡墨水彩的拔點法,直到清代康熙十年左右仍舊沿用,其后少見。
常見圖案紋飾:
云龍、海水龍、正面龍、鳳穿花、花鳥、梅花雀鳥、錦地鶴兔、獅子牡丹、麒麟、子母虎、臥牛、松鶴、團鶴、松蜂猴鹿,雛鴨、鴛鴦蓮花、魚藻、松竹梅、葡萄、折枝花、纏枝蓮、纏枝菊、雞冠花、山水、八卦、八仙、羅漢、臥人、刀馬人物、狀元及第、文王訪賢、淵明愛菊、山林隱士、嬰戲、赤壁賦等。
四、品種特征
青花-----此時大體分為四種色調(diào):
(1) 色調(diào)灰暗并在暈散,此為多數(shù)。其濃重色中夾帶黑斑。但不同于明初使用“蘇尼勃青”料而出現(xiàn)的黑斑。暈散嚴重者,則影響到紋飾及字體的清晰度,使其混濁不清,呈模模糊糊狀。這種現(xiàn)象,于此時的瓶、罐、爐、硯及盤、碗中,隨處可見。如上述崇禎八年的青花云龍筒爐,其銘文及云龍紋飾均有嚴重暈散及走釉的現(xiàn)象。另江西省文物店收藏的署“崇禎冬月置”款的青花圓硯,亦是呈此類暈散色調(diào)。筆者還曾見過崇禎仿成化等紀年款的瓷硯,字體書寫雖運勁,但青花色調(diào)同樣模糊不清。
(2)色調(diào)純正、深沉,見有瓶、爐、罐、盒、盤、碗等,工藝制作細膩。有的署崇禎年款,如英國蘇富比公司出版的《大倉仇氏抗希齋曾藏珍品圖錄》第一輯中崇禎官窯款青花圓盒以青花為地留出細致工整的白纏枝蓮紋,寬削平切圈足,足際露胎較多,其青花的拔染及底足處理己帶有清初康熙的特征。另還見到日本講談社出版的《東洋陶瓷大觀》第七輯圖錄中的一件署崇禎官窯款的青花松竹梅碗,同屬此類青花色調(diào)。
(3)發(fā)色穩(wěn)定,呈灰藍或黑藍色澤,類似萬歷晚期的青花色調(diào)。見有瓶、罐、爐等。
(4)青花色澤鮮艷明快,如中國歷史博物院收藏的署崇禎十二年(1639年)銘文的凈水碗及英國倫敦不列顛博物館所藏的崇禎九年(1636年)款的青花麒麟芭蕉蓮子罐。這類色調(diào)的器物還有缸、缽、爐、花觚、筒瓶、茶壺等實用器與供器,紋飾多繪人物故事、花鳥等,大部份器物無款,個別亦有書“大明崇禎年制”款的。其明、清交替的時代特征表現(xiàn)得尤為突出。
黃釉青花-----筆者早年曾見過一件畫纏枝的小雙系罐,青花紋飾及“大明崇禎年制”款字暈散不清,呈黑褐色;黃釉質(zhì)粗不純,色澤而不均勻,底面仍為青白釉。
五彩-----崇禎時的五彩器并不很多,過去往往把明末五彩與清初順治、康熙時期的混為一談,統(tǒng)稱為“大明彩”。對于這些明末清初無款的五彩瓶、罐、爐、壺等器物,如何從中斟酌出應(yīng)劃歸崇禎時期的,也是一個值得探討的課題。
傳世品有一種署款為“甲戊春孟趙府制用”的五彩盤,造型呈撇口或收口式,尺寸分大、中、小。這種崇禎七年(1634年)的器物,以紅綠黑彩繪的龍紋形象十分蒼老黯然,渾如崇禎時國祚將盡、氣息奄奄的姿態(tài),其色彩為明末清初過渡時期所特有。
崇禎五彩器中,有帶日本藝術(shù)風格的撇口盤,其器足粘砂,釉質(zhì)肥厚,醬黃釉口,比嘉靖、萬歷時的色調(diào)淺淡。在此附帶提及,日本瓷器與我國瓷器之不同點為:日本瓷器底部常見三個支釘痕,釉面通常光亮十足,胎體燒結(jié)火候較高,瓷化程度強;我國瓷器則反之。
三彩-----此品種器物崇禎時比較少見。故宮博物院藏有一件黃地紫綠龍鳳紋三彩大碗,屬供器一類。器型不規(guī)整,器里滿繪鳳穿花紋,畫意草率,其黃釉并不勻凈。器外壁繪有仰覆荷蓮,及留出招牌式的長方開光,框內(nèi)以紫彩書款:“玄山蒼水福攸有崇禎十一年(1638年)臘月”。崇禎三彩器中此屬粗糙之品,理應(yīng)有精細的器物,惜未得見。
五、胎釉特征
胎體:崇禎瓷器既有明代古拙傳統(tǒng),又具有清代細致慎密的特點。胎質(zhì)粗細兼有,粗糙者,器底多外斜削粘砂。圈足由天啟時的矮淺漸向高深發(fā)展。
盤、碗底足多有跳刀痕,或為較寬的外高里矮壁形足。琢器圈足有施半截釉的現(xiàn)象。一些較為細致的器物,胎體雖然厚重,但胎質(zhì)較堅細,有的琢器底足為不施釉的細白砂底,其胎體的細膩,正是由明代的古拙向清代的細膩過度時出現(xiàn)的一種現(xiàn)象,它說明末清初瓷器的胎體己有共同之處,如上述崇禎十二年的青花凈水碗,圈足的露胎白潤堅細,如不看紀年銘文,往往會錯認為是清代康熙時之物。又如所見仿古銅器的青花夔紋樽一類,過去多據(jù)胎體認為是明代器物,而后欲發(fā)現(xiàn)同類器物有署“大明年造”或清代康熙早期官窯款。
釉面:
崇禎瓷器的釉面有青白、白中閃青、白中閃灰等多種色調(diào),釉汁卻均顯稀薄,還遜于明代中期肥厚的釉面。彩器釉面光亮度稍差,一般釉面有光亮與不光亮的兩種現(xiàn)象。
六、鑒定要點
1、崇禎時,器型不規(guī)整的現(xiàn)象比比皆是,一般的器物胎體厚重,修胎粗糙,底足常帶有旋削跳刀痕和粗重刮削痕,并且多的粘砂。但官窯及民窯精品制作仍很規(guī)整,許多器物己呈現(xiàn)同于清初的某些特征。
2、崇禎時,繼承了天啟朝創(chuàng)新的器足處理工藝,并加以擴大應(yīng)用。其表現(xiàn)為:器足高深,足際露胎較多,或修整平,或?qū)拡A;清初也沿用此種方法,形成明末清初瓷器的共同特點。
3、青花器的鑒別,既用上述崇禎十二年銘文的凈水碗及官窯款青花地纏枝圓盒、達摩攀道爐和松竹梅盤、碗等作為標準,也可以上限,聯(lián)系萬歷、天啟時的基本特點加以識別。
4、青花色調(diào)的暈散和走釉現(xiàn)象比天啟時更甚,常使紋飾模糊不清;也有的較鮮亮明快的或類似天啟時淡描的色澤。
5、釉面青灰,稀薄處透露胎體旋削痕。器口普遍施加醬黃色釉。
6、紋飾畫意即有明代傳統(tǒng)遺風,又呈現(xiàn)出清初的新穎格調(diào)。圖案除沿用傳統(tǒng)畫法外,又開創(chuàng)了新的拔法用筆,延續(xù)至清初。一些帶有濃厚民間色彩和鄉(xiāng)土氣息的繪畫,大多筆意豪放,無所拘束。
7、從款識上看,有畫正規(guī)官窯款識,也有發(fā)隸書寫干支年款的;此外,器物中還多見隨意亂寫的“永樂”、“宣德”、“成化”、“嘉靖”等偽托前朝的年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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