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對等的匹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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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年輕的時候，曾經(jīng)希望自己的丈夫具備導(dǎo)師功能，告訴我如何讀書，如何思考，如何與人相處，如何尋找屬于自己的未來。那是一個一心求上進的女子正常的心理和情感需求。那時候真希望能有人領(lǐng)著自己明確地往前走。問題在于，能被自己認同為導(dǎo)師，并且還能夠喜歡的原本就少，到哪里去尋找這樣合適的可能呢。
現(xiàn)在，也許是經(jīng)過歷練，也許是生活讓我懂得，現(xiàn)在我倒更希望自己和丈夫勢均力敵，旗鼓相當，那種保持著張力的組合關(guān)系，也許就是兩性當中最穩(wěn)固的匹配關(guān)系。
我和他在一起的最大樂趣，就是我們互為談話對手。我們似乎什么都可以談，什么都談得來。我們一談常常就是半夜。家里經(jīng)常買有雪茄，那是為他在和我談話的時候準備的。經(jīng)常，在都下了夜班之后，我們會喝點紅酒，就著奶酪、堅果等零食，坐在床上，邊喝邊聊天。那是我們相處最愉快的時候。聊到起興，他會抽支雪茄，而雪茄煙味兒恰好是我喜歡的。不知為何，我不喜歡平時人身上的煙味兒，但我喜歡雪茄煙味兒四處飄散的感覺。尤其是初夏潮濕的黃昏，在室外，雪茄煙飄在青草和樹葉上，很好。我們家里現(xiàn)存的雪茄有一多半是我特意為他買的，包括古巴最好的ＣＯＨＩＢＡ。
能夠互為談話對手，其實要求兩個個體要質(zhì)量相當。這個相當應(yīng)該是全方位的?？梢愿鞣矫嫦嗨疲部梢愿鞣矫婊パa，全部組合在一起就應(yīng)該是相當。
他比我理性，擅長分析，這是我樂于向他學習的地方。他有時很冷，冷到骨子里頭，在冰冷的骨子里，睜著他的第三只眼。批評家需要這樣的冷靜。這么些年來，我的理性表達能力確實在增強，無論體現(xiàn)在書面，還是顯露在口頭，這都得益于同他的交流。而我的感性特質(zhì)也能給予他意想不到的啟發(fā)，他會因為我的感性而獲得格外的欣喜和樂趣。我和他的共同點在于，都有極好的直覺。在對事物的判斷過程中，理性和感性還沒到，直覺已經(jīng)先一步到了。幸運的是，不是他只有理性而缺乏感性，也不是我只有感性而缺乏理性，只是兩相對比之下，他更長于理性，而我更長于感性些罷了。因為這樣的先天配置，因為各自積攢的興趣愛好相似，連同相同的價值觀，我們的談話彼此認為能在一個比較接近的狀態(tài)中展開，在一個基本等同的能力層面展開。
尋找對等的匹配，其實就來自于我同他的生活實踐。
我有一個女友，在她還漂亮的時候嫁給了一個有錢人。女友漂亮，但并不豐富，一眼看過去賞心悅目，看多了便發(fā)現(xiàn)那兩只眼睛的空洞。丈夫年歲稍大，是個風趣又野心勃勃的男人，他們之間最初的平等建立在金錢與美麗容貌的交換。起初還好，有佳人在懷，看得出男人的自豪。在可以確定的女人的青春時段內(nèi)，他們之間基本保持著等值的關(guān)系。然而當眼神的空洞隨著容貌的衰減愈加空洞時，等值的平衡關(guān)系被打破，男人開始尋找外遇。
我的女友當然痛苦，萬分痛苦，她覺得她的一生已經(jīng)沒有希望。聽完她的哭訴，我一方面同情，一方面硬著心腸，用近似冷酷的口氣問她：“你覺得先生最在意你什么？”
女友似乎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想了半天回答不上來。她問我：“是我的漂亮嗎？”
“你覺得呢？”我陪著她嘆氣。
剩下的話我不可能再說，再說就太讓人傷心了。
我不是給她的先生有外遇找理由，外遇只是婚姻不平衡時出現(xiàn)的狀況之一，我關(guān)心的是婚姻關(guān)系不平衡的問題。
我不能指責女友什么，她沒有錯，她還是一如過去賢淑，也一如過去善良，只是她先生最在意的容貌不再光鮮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有男人說，世上最殘酷的事情之一，就是看到美人遲暮。遲暮的美人著實讓人心酸。況且，漂亮不意味著有趣，同一個有趣的女子相比，漂亮女子經(jīng)常就是蒼白的。用什么可以彌補容貌衰減造成的婚姻不平衡呢？女友是否一開始就意識到，容貌是她同先生能夠抗衡的唯一資本呢？
我和先生也經(jīng)常談到這類話題：什么情況下，人才會最大限度地減少外遇而保持愛情與婚姻的純度？想來想去，除了忠誠于愛情這些形而上的理想之外，彼此的在意和關(guān)系的平等制衡，興許是最有效的了。
因為平等，可能才會格外在意，誰也不能夠輕意傷害誰，誰也傷害不起誰。平等意味著誰也難以離開誰，同時，誰也都離得開誰。這樣的離開，傷害是對等的，傷害也是巨大的。為了避免這種殘酷的傷害，人在尋找外遇的時候，也許會多一層制約，多一點顧忌。除此之外，在很多時候，道德根本形不成制約力量。
我知道，我在這里處心積慮地說明，關(guān)系對等是阻止外遇的可能辦法，在有些人看來幾近可笑：有婚姻在，這年頭外遇算什么？問題是外遇是要傷害婚姻的，而我總覺得在現(xiàn)而今這種浮躁得莫名其妙幾乎讓人羞愧的社會風氣充斥過后，人們總該認為愛情和婚姻是值得認真對待的一件事，那點神圣感遲早會在心底再度泛起。近期在雜志上看到一個女明星對媒體說，對愛情都不執(zhí)著，人還有什么可執(zhí)著的。哦，平時對她的戲沒感覺，看到她說的這句話，立刻覺得這女子還是蠻可愛的。
尋找對等的匹配，不要寄希望于道德感的約束，我尤其主張女性在尋找婚姻匹配的時候，能找到和對方平等的最大公約數(shù)，這是自己給自己購買的最安全的保險。我們確實不能寄希望于別人。你要不漂亮，你就別要求對方太漂亮；你要沒錢，也別要求對方太有錢，否則憑什么呀。除非你能找到可以與之換算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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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對等的匹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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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過往的眾生里，我把薩特與波伏瓦的關(guān)系理解為我描述的平等與制衡的關(guān)系，那種關(guān)系雖歷經(jīng)風雨，但最終在精神層面，他們牢牢地擁有對方，而精神的擁有是這兩個優(yōu)秀男女之間最本質(zhì)的擁有。死后，他們合葬一處。在巴黎，我走到他們的墓前，站了許久。
理解到這種平等的重要，雙方就會共同努力，讓婚姻關(guān)系始終保持一種張力。在很多關(guān)系中，有張力存在的時候，關(guān)系恰好是最穩(wěn)固的，一旦張力消失，穩(wěn)固也隨之被打破。
我理解的平等制衡的婚姻關(guān)系，同傳統(tǒng)男強女弱的婚姻關(guān)系明顯相悖。而在傳統(tǒng)的婚姻關(guān)系里，生產(chǎn)出了太多的怨婦，我不喜歡看到怨婦。在那樣的關(guān)系里，女人只能寄希望于男人的善行與良知，那終究不靠譜，所以，我也不主張那樣的婚姻關(guān)系。
蕓蕓眾生里，還是尋找同自己最匹配的人吧。高了低了，都把自己累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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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自我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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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試圖闡述自己對愛情婚姻的種種想法時，我發(fā)現(xiàn)這不是個聰明的念頭。原本愛情就是說不清的問題。我也從來沒有研究過愛情婚姻問題，又哪來這樣的能力。
寫到這里竟有些后悔。
平生做過兩次媒，都成了，至今他們都還在一起。先生笑我：你之所以能成，是利用了別人對你的信任，人家總覺得你在這事兒上想得很明白。也許先生言之有理。在我只有十九歲的時候，我主持過一檔青年節(jié)目。年輕人的話題大都是戀愛婚姻，雖然自己還是個沒有戀愛的小姑娘，解答問題也心懷忐忑，但隨著節(jié)目時間的長久，關(guān)注戀愛婚姻仿佛成了職業(yè)習慣，心里自然落下了有關(guān)它的種種思考。
現(xiàn)在的辦公室里，嫁了的和沒嫁的，都愿意同我談?wù)撨@類問題，有時也想討我一個主意：現(xiàn)在是關(guān)鍵時刻，繼續(xù)呢還是拜拜呢？
問題處在這樣的當口，我自然口風就緊。這不是我能解決的問題。我通常只問問題，剩下的當事人自己去思考。
經(jīng)常，我會碰到別人提這樣的建議：想法這樣多，為什么不寫本書呢，寫出來對大家也好哇。
終于，我下定決心，以自己的故事為載體，表達了曾經(jīng)多次同別人談到的觀點。表達的同時，也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無論我過去在生活中已經(jīng)表達過什么，這次的文字表達，自己感覺竟然是蒼白的，遠不是想象中自己很以為然的豐富、厚實和精彩。
畢竟，我不是研究者，我思考的都是狹小生活圈子里能夠接觸到的愛情和婚姻，更多人的想法我絕對不了解，也不清楚。比如，對于那些解決不了溫飽的人而言，婚姻的要求是什么呢？是否就是給口飯吃？所以，大約會有些人嘲笑我，缺乏腳踩地球的透著濕度和溫度的煙火氣。
缺乏煙火氣還來自于，也許因為我幸運，我本人對愛情和婚姻的表述，會不自覺地充滿理想主義色彩。在我的眼里，它們是美麗的，而現(xiàn)實卻比我能表達的觀點和理想要無奈得多。
盡管如此，我畢竟表達了我有限的所想，它是我人生四十多年用親身經(jīng)歷換來的感悟，也算是四十不惑的心得了。
年過四十，會對愛情和婚姻持更加理性和清醒的態(tài)度，會更加懂得愛情和婚姻的實質(zhì)究竟是什么。
我又想接著表述一點。
世上確實沒有長久純粹的愛情。有人刻意把純粹愛情的概念虛無化，認為既不是性，也不是情，那還能是什么呢？我理解的純粹愛情，就是兩個生物之間最本質(zhì)的相互吸引，是他們經(jīng)過眉來眼去、言來語去的調(diào)情試探之后，決定奉獻彼此身心的兩情相悅。
而我們通常所說的愛情，遠比上述愛情要現(xiàn)實得多、利益得多。我們不僅喜歡這個生物，我們還會考慮到這個生物的其他自己是否也喜歡。比如他（她）的職業(yè)，他（她）的家庭，他（她）的趣味愛好等等，而這個喜歡相對于婚姻則更加本質(zhì)。
所以，與其說愛情可以天長地久，不如說理想婚姻維系的結(jié)合可以天長地久。
這就是我為什么會想到，人需要有自我和解這樣一層勇氣。
我和先生是深深懂得這個道理的，現(xiàn)在說一句“我愛你”，同十年前的一句“我愛你”，含義已經(jīng)完全不同。過去是兩個生物的相愛，現(xiàn)在是兩個人的相愛。我們之所以相信天長地久，是因為我們有最初的兩情相悅，我們也有彼此對等喜歡的其他，我們相信這世上我們就是最理想的相遇，所以我們要去實踐的就是理想中的天長地久。
有的人，一生都被純粹的愛情所吸引，一生都需要不間斷地戀愛。這也是一種人生，只要自己清楚，不結(jié)婚就是，不追求天長地久便行。已經(jīng)有過一句精彩的廣告詞：“不在乎天長地久，只要曾經(jīng)擁有。”這一定是個情種想出來的好句子，說不定到現(xiàn)在他還沒結(jié)婚呢。結(jié)了，就該慘了。但愿沒有。
寫到這里，腦海里突然跳出北島的幾句詩：
走吧，
眼睛望著同一片天空，
心敲擊著暮色的鼓。
走吧，
我們沒有失去記憶，
我們?nèi)ふ疑暮?div style="height:15p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