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就有“文人相輕”的說法,不同風(fēng)格的作家們誰也看不慣誰。比如民國時期,魯迅看不上梁實秋,楊絳看不上張愛玲,錢鐘書看不上林徽因……由此引起的紛爭不勝枚舉,可是要說誰是這個鄙視鏈的最底層,那無疑就是冰心了。
冰心原名謝婉瑩,看筆名的風(fēng)格就像是個追求美好的理想主義者,文風(fēng)亦是被評婉約典雅、晶瑩清麗。很多我們熟悉的作品,如:《寄小讀者》《小桔燈》,字里行間溢出的是善良、純真、溫暖的感情,非常適合作為孩子們的文學(xué)啟蒙。
那為什么這樣受人尊敬的“冰心奶奶”,也有不被認可的時候呢?這就要從冰心的家庭說起了。
冰心出身顯赫,父親謝葆璋參加過甲午海戰(zhàn),擔(dān)任過煙臺海軍學(xué)堂的校長,是一位有著先進思想的愛國軍人。冰心作為他唯一的女兒,自然被捧為掌上明珠,在備受呵護的環(huán)境里長大,很難體會人間疾苦。
這也使得她的作品過于理想化,仿佛她只看得見這世間的真善美。我們閱讀她作品的時候,也常常容易忘記她是一個出生于動蕩時期的作家。
光這一點,就讓很多民國時期的作家不以為然了,尤其是魯迅先生這樣言辭冷峻,以筆作槍揭露社會病灶的戰(zhàn)士。在他眼里,冰心的作品未免顯得有些粉飾太平,不能為底層民眾發(fā)出吶喊,不能喚起人民覺醒,所以他瞧不起冰心,不屑于談?wù)撍?/span>
有類似感受的還有張愛玲。如果說冰心筆下盡是真善美,那張愛玲就走向了另一個極端——筆下盡是人心涼薄。
其實這兩位同時期的女作家最初也有著類似的出身。張愛玲的祖父張佩綸也是晚清名臣,主理福建海防,曾外祖父李鴻章設(shè)立了北洋水師學(xué)堂,冰心父親謝葆璋正是那里的首屆畢業(yè)生。這也算是一段奇妙的緣分吧。
命運的分岔點是在張愛玲父親這一代,雖然還有萬貫家財,但張父張志沂是個被時代遺棄的人,自小學(xué)的東西都是依舊時代的規(guī)則準(zhǔn)備的。張愛玲生母也為追求新生活出國離開了家庭,留下張愛玲獨自面對滿身陋習(xí)、陰郁荒唐的父親,面對一個灰暗的童年,一個與冰心截然相反的童年。
張愛玲大概是很難與冰心共情的,于是她對冰心清婉文風(fēng)的評價是“流于做作”。
最重要的是在張愛玲看來,與她同樣是年少成名的冰心,在寫作水平上是不配與她齊名的。張愛玲是天賦型作家,八歲時就能看出《金瓶梅》里哪幾回是代筆的,她對文字細膩敏銳的感知令人驚嘆。
而冰心可以說是后天努力型作家,雖然努力應(yīng)該比天賦更值得欽佩,可天才都是有些自傲的,所以張愛玲說“把我同冰心來比較,我實在不能引以為榮”,直白地表示看不起冰心的文學(xué)水平。
如果說魯迅、張愛玲看低冰心是因為“文人相輕”,那與林徽因之間的恩怨應(yīng)該用“同性相斥”來說更為合適。
說起民國才女林徽因,那一定是個耀眼的存在。林徽因主攻建筑學(xué),文學(xué)創(chuàng)作只能算是興趣愛好,詩歌、小說、設(shè)計、翻譯、繪畫各個方面都有所成就,同時還是一位容貌氣質(zhì)俱佳的美人。
這樣的女人往往最容易處在八卦和輿論的中心,被很多人喜歡,同樣也會被更多人討厭,極具爭議。直至百年后的今天,還有無數(shù)風(fēng)流韻事以她的故事為藍本展開。
像冰心這樣主張“賢良淑德”的傳統(tǒng)女性,當(dāng)然很難認可“交際花”般的林徽因。1933年,冰心寫下《我們太太的客廳》,讀者把小說中的角色一一與現(xiàn)實對應(yīng)上之后,普遍認為是在嘲諷林徽因。
林徽因當(dāng)即回贈一壇山西老醋,諷刺冰心就是在嫉妒自己受歡迎。盡管冰心晚年評價林徽因“美麗有才氣,文如其人”,也沒抹去人們對她“愛嫉妒”的印象。
其實冰心有著完美的女性形象,溫柔、正派、端莊,本該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梢舱且驗椤巴昝馈?,處處守規(guī)矩,有分寸,讓她為人所詬病。
季羨林考上清華那會兒常常去“蹭課”。包括朱自清在內(nèi)的很多老師都被蹭過課,也都不計較,冰心卻認真地對著名冊一一點名,最后將季羨林趕出了教室。冰心按校規(guī)執(zhí)行有錯嗎?沒有??蛇@件“正確”的事確實讓很多人都不喜歡冰心。
有些“小癖好”和“小缺點”的文人,更容易讓我們感到親切可愛。冰心這樣的,則顯得有些單薄沒個性,甚至因為完美而有距離感。
冰心雖不如魯迅有大義,不如張愛玲有天賦,不如林徽因全才,但她努力且自律,文章優(yōu)美易懂。她身處滿是戰(zhàn)火與苦難的年代,卻還是想用文章傳達愛與美好。她曾說過“寫小說是要感化社會,叫人看了有警覺,方想去改良”,是一個值得敬佩的作家。文人間的小口角,不過茶余飯后的八卦,不能磨滅她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