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美術史上的現(xiàn)實主義（一）
先睹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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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實主義是世界美術史上最為波瀾壯闊的一章。作為一場藝術運動，它發(fā)端于19世紀中期的法國，但并不僅限于法國，而是波及到了整個歐洲和美國。作為一個時代的產(chǎn)物，現(xiàn)實主義是在19世紀中期遍布歐洲的民主革命運動與民主自由思想下催生而出的，與社會發(fā)展的進程以及當時的進步思潮緊密相聯(lián)系，1830年的7月革命，1848年的歐洲民主革命，1871年的巴黎公社……無不是成為推動現(xiàn)實主義誕生的力量。而作為一種創(chuàng)作觀念，現(xiàn)實主義又有著悠久的傳統(tǒng)，從古希臘和古羅馬時期的雕塑（圖1、2）到文藝復興時期富有人性溫情的人文主義繪畫和雕塑（圖3、4）；從尼德蘭畫家一絲不茍的風俗畫（圖5）到17世紀荷蘭畫派對小市民及中產(chǎn)階級的描繪（圖6）；從17世紀意大利的現(xiàn)實主義（圖7）到19世紀法國的現(xiàn)實主義?？梢哉f，回歸自然﹑反映現(xiàn)實的創(chuàng)作觀在世界藝術史的每一個階段﹑每一個國度幾乎都有體現(xiàn)，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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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9 卡米爾·柯羅（法）
圖10 卡米爾·柯羅（法）《芒特的橋》
圖11 卡米爾·柯羅（法）《杜埃的教堂鐘樓》
圖12 卡米爾·柯羅（法）《河谷秋色》
圖13 卡米爾·柯羅（法）《鄉(xiāng)村修道院》
圖14 卡米爾·柯羅（法）《鄉(xiāng)村花園》
圖15 卡米爾·柯羅（法）《沙漠里的亞伯拉罕之妻夏甲》
圖16 《夢特芳丹的回憶》
圖17 卡米爾·柯羅（法）《阿伊德》
圖18 卡米爾·柯羅（法）《正在梳妝的女兒》
圖19 卡米爾·柯羅（法）《信》
圖20 卡米爾·柯羅（法）《頭戴珍珠的少女》
圖21 卡米爾·柯羅（法）《藍衣女子》
19世紀的法國是藝術史家研究現(xiàn)實主義藝術的重中之重。隨著1848年歐洲普遍出現(xiàn)的民主革命運動，以浪漫主義為旗幟的藝術創(chuàng)作逐漸失去了生命力，取而代之的是以反映社會生活為主的現(xiàn)實主義。巴黎南郊的楓丹白露森林邊，有一個名叫巴比松的小村莊，那里風景優(yōu)美，遠離塵囂，一批對現(xiàn)實社會不滿的畫家紛紛來到這個“世外桃源”作畫，形成了法國藝術史上的“巴比松畫派”（圖8）。于是，貧窮﹑封閉但又恬靜安寧的巴比松成了現(xiàn)實主義的搖籃。而每一個藝術史家在評論巴比松畫派時，都無法繞過一位名叫卡米爾·柯羅的法國畫家（圖9），雖然嚴格說來，柯羅并不屬于巴比松畫派，但他與巴比松畫派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他的作品風格也十分多樣，與其說他是巴比松畫派的成員，不如說他是該畫派的良師益友。在旅居意大利時期，柯羅比較注重自然景物的實體和厚重感，所選題材也大多是城市建筑﹑鄉(xiāng)村古堡﹑街頭廣場等人文景觀。這類風景畫一般都是構圖明晰，前景往往有濃重的陰影，與遠方漸淡的景色形成對比，拉開了畫面的空間距離?！睹⑻氐臉颉罚▓D10）和《杜埃的教堂鐘樓》（圖11）就是這個時期的代表作。從1845年起，柯羅進入創(chuàng)作盛期，《河谷秋色》（圖12）、《鄉(xiāng)村修道院》（圖13）﹑《鄉(xiāng)村花園》（圖14）﹑《沙漠里的亞伯拉罕之妻夏甲》（圖15）等作品都對后來的法國繪畫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藝術史家在評論柯羅時說：“對自然的崇拜以及他那極其有限的題材，把柯羅引向了率直而誠摯的現(xiàn)實主義。藝術界都承認，是柯羅為剛剛出世的印象主義開辟了道路?！笨铝_晚年的作品依然保持著現(xiàn)實主義與浪漫抒情風格相結合，其代表作品是作于1864年的《夢特芳丹的回憶》。夢特芳丹是法國北部一個風景秀麗的地方，柯羅在這幅畫中，讓樹木占據(jù)了畫面的主要位置，枝葉間撒著點點光斑，樹葉仿佛隨著微風輕輕搖曳，湖畔彌漫著一層朦朧的薄霧，陽光透過薄霧灑在湖面和草地上，一個母親正帶著兩個孩子在采集花草，柯羅在這里用灰褐色主調營造出一個寧靜而抒情的世界（圖16）?！栋⒁恋隆罚▓D17）﹑《正在梳妝的女兒》（圖18）﹑《信》（圖19）等是柯羅晚年創(chuàng)作的肖像畫中的優(yōu)秀作品。作于1874年的《頭戴珍珠的少女》（圖20）一畫中，少女純潔端莊的氣質，配以頭上的珍珠和小花，散發(fā)著青春的活力，女主人公曾被譽為法國的“蒙娜麗莎”。《藍衣女子》（圖21）是柯羅最后一幅人物肖像畫，畫中的模特艾瑪·多比尼身穿藍色衣裙，身材窈窕迷人。當《藍衣女子》在1900年的萬國博覽會上第一次公開展出時，觀眾對畫家最后的遺作給予了這樣的評價：“除了驚嘆，還是驚嘆?！?div style="height:15px;">
圖22 讓-弗朗索瓦·米勒作品
圖23 讓-弗朗索瓦·米勒《簸谷的農夫》
圖24 讓-弗朗索瓦·米勒《洗衣女工》
圖25 讓-弗朗索瓦·米勒《拾穗者》
圖26 讓-弗朗索瓦·米勒《晚鐘》
圖27 尤里·布雷頓（法）作品
圖28 尤里·布雷頓（法）作品
圖29 奧諾爾·杜米埃（法）
圖30 奧諾爾·杜米埃（法）作品
圖31 奧諾爾·杜米埃（法）作品
圖32 奧諾爾·杜米埃（法）作品
圖33 奧諾爾·杜米埃（法）《三等車廂》
圖34 奧諾爾·杜米埃（法）《特朗斯諾南街的屠殺》
在巴比松畫派中，讓-弗朗索瓦·米勒（圖22）是一個很特別的藝術家，雖然他也熱衷于描繪自然與生活，但他所描繪的不是單純的法國風光，而是生活和耕耘在這片土地上的法國農民。1848年2月，巴黎的勞工和知識分子發(fā)動了革命。在這一年的藝術沙龍上，共和政府撤銷了評審委員會，藝術家可以免審參展。米勒送展的作品是《簸谷的農夫》（圖23），畫家在畫中描繪了一個低著頭專心篩谷子的農夫，他衣著簡陋，肩膀上落滿了谷子皮的碎屑。農夫的臉完全隱藏在暗處，這反而更加深了他對于勞動的專注。從這件作品中，人們已經(jīng)可以看出米勒日后作品中的一些典型元素：逆光，專注的神情，模糊的五官?！断匆屡ぁ繁憩F(xiàn)了身處惡劣生活環(huán)境的勞動者（圖24）。作于1857年的《拾穗者》描繪了農村中最常見的情景：秋天，金黃色的田野一望無際，麥收后的土地上，三個農婦正彎著腰，仔細地拾取遺落的麥穗。這三個農婦的動作略有角度的差異，卻有著動作連續(xù)的美感。雖然從畫面上看不出這三個農婦的容貌和表情，但米勒卻將她們的身影刻畫得有如古典雕塑一般美麗（圖25）。在2010年上海世博會的法國館里，米勒的又一杰作《晚鐘》向觀眾展示（圖26）。畫中是兩個在夕陽中默默祈禱的農民夫婦，在廣袤而荒涼的土地上，落日的余輝映照出他們靜默的身影，在他們的身旁是手推車﹑鋤頭和收獲的馬鈴薯。從作品的標題可知，這對夫婦在勞累一天后正要回家時，聽到村里教堂響起的鐘聲，于是立刻停下腳步，丈夫脫下帽子，妻子將雙手合十放在胸前，虔誠地祈禱。觀眾在欣賞這幅洋溢著濃厚的宗教氣息的作品時，也仿佛聽到悠揚的晚鐘在耳邊回響。生于法國北方朗斯地區(qū)的尤里·布雷頓（圖27）是巴比松畫派的主要成員，以風景和農民生活題材見長，他的作品贊美鄉(xiāng)村生活，展現(xiàn)感傷憂郁的情懷，畫面充滿柔和的光線（圖28）。奧諾爾·杜米埃（圖29）是一個典型的現(xiàn)實主義畫家，也是19世紀法國最杰出的諷刺藝術大師（圖30—32）?！度溶噹肥嵌琶装Ｍㄟ^速寫完成的油畫，在車廂這個有限的空間里，人們看到了法國底層社會的縮影（圖33）。1834年，“七月王朝”首相梯也爾殘酷鎮(zhèn)壓了巴黎資產(chǎn)階級共和派的起義，杜米埃那幅著名的《特朗斯諾南街的屠殺》還原了當時的血腥場面（圖34）。
圖35 古斯塔夫·庫爾貝（法）
圖36 古斯塔夫·庫爾貝（法）《浴女》
圖37 古斯塔夫·庫爾貝（法）《路遇》
圖38 古斯塔夫·庫爾貝（法）《畫室，我七年藝術生活的現(xiàn)實的寓意》
圖39 古斯塔夫·庫爾貝（法）《畫室，我七年藝術生活的現(xiàn)實的寓意》局部
圖40 古斯塔夫·庫爾貝（法）《畫室，我七年藝術生活的現(xiàn)實的寓意》局部
圖41 古斯塔夫·庫爾貝（法）作品
圖42 古斯塔夫·庫爾貝（法）作品
圖43 古斯塔夫·庫爾貝（法）作品
古斯塔夫·庫爾貝（圖35）從小就不是一個“安分守己”的孩子，他身材魁梧，精力旺盛，長大后更是成為了一個血氣方剛，敢于反抗與冒險的藝術家和革命者，巴黎公社期間，庫爾貝還當選過公社委員。他如同19世紀法國的現(xiàn)實主義藝術的一面旗幟，無數(shù)的藝術史家在撰寫這段歷史之時，都忍不住使用了“庫爾貝的現(xiàn)實主義”這個詞?！对∨芬划嬐瓿捎?853年，作品表現(xiàn)在綠葉成蔭的溪邊，一個婦女浴后從溪中上岸，岸邊坐著她的女伴（圖36）。在畫中，健碩的裸女與自然環(huán)境交融一體，被評論界稱為“現(xiàn)實主義風景畫中描繪人體的第一幅油畫作品。為針砭學院派藝術的矯飾畫風，庫爾貝有意將畫中女人體塑造成粗壯結實的農婦體態(tài)。庫爾貝在闡述自己的審美觀時說：“強有力的形象才是美的?！?854年，庫爾貝創(chuàng)作了一幅帶有情節(jié)性構圖的肖像畫《路遇》（圖37），作品表現(xiàn)了畫家本人在野外寫生時與友人相遇的情景，畫中的友人是畫商比烏迪，比烏迪是不顧官方非難而購買庫爾貝作品的收藏家。在這幅畫中，庫爾貝將自己畫成一個傲慢的自由主義者，在他的面前，富有的藝術鑒賞家和收藏家都謙遜地向藝術家致敬。由于畫中庫爾貝那副自信的神態(tài)及富有特色的胡須，因而此畫又被人戲稱為《你好，庫爾貝先生》?！懂嬍摇穭?chuàng)作于1855年，作品的全名是《畫室，我七年藝術生活的現(xiàn)實的寓意》（圖38）。畫面上所描繪的30多個人物中，既包括了畫家的朋友，也有社會各個階層的人物，畫面中心是畫家本人，他正在畫一幅弗朗士·孔德地區(qū)的風景，那種旁若無人的樣子，毫不掩飾地表現(xiàn)了對自己作品的自我贊賞（圖39）。在他身邊站著一個人體模特，正在看他作畫。據(jù)庫爾貝本人說，這個羞怯而袒露的女模特就是“真誠”的象征（圖40）。庫爾貝曾將此畫送到當年的巴黎世博會展出，但遭到官方的拒絕。于是他在世博會展館外搭了帳篷，對外展出包括《畫室》在內的40件作品，并且在展覽前言中寫道：“求知就是為了實踐，這就是我的思想，像我所見到的那個時代的風格﹑思想和它的面貌。簡而言之，創(chuàng)造活的藝術，這就是我的目的。”這段話后來被當成了法國現(xiàn)實主義的宣言。庫爾貝的寫實技藝是高超的，他拋棄了古典主義奉為教條的線描手法，把體積塑造作為造型的主要手段。他的色彩修養(yǎng)是他的表現(xiàn)技藝中強有力的另一方面。庫爾貝的藝術始終洋溢著對生活的無限深情（圖41—43）。
——刊于《上海集郵》2018年第7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