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我們決定把這筆錢全部用于房子和教育!
之所以能成為經(jīng)典,就是某些方面能觸及人的內(nèi)心深處,脆弱的地方,讓人共鳴難忘。
1960年12項提名,11項獲奧斯卡大獎,史上最多!《賓虛》就是這樣一部經(jīng)典電影。賓虛(Judah Ben-Hur)被昔日好友米撒拉(Messala)陷害,從王子變成死囚,和親人生離死別,歷盡苦難,在海上劃船3年后死里逃生,兩人在賽馬場上決斗,遭遇了種種陷害、不公、折磨之后,賓虛取得了勝利,我以為好人終于得到了解脫,但米撒拉臨死前卻對他說“比賽還沒有結(jié)束,繼續(xù)....還在繼續(xù),Judah”,從憋屈緊張到爆發(fā)釋放最終逆轉(zhuǎn)取勝后,本以為將云開日出,現(xiàn)在突然又要經(jīng)受新的困難,而且是親人患絕癥,幾乎無法治愈的絕望之情,在賓虛表情上展現(xiàn)出來,讓作為觀眾的我,深深感受到人生的困難和考驗實在是太多了,這句臺詞也伴隨了我的一生:
(苦難/考驗)還沒有結(jié)束,繼續(xù)...還在繼續(xù)。
有句古諺語說:救活容易養(yǎng)活難。
這是一個失去主心骨失去棟梁支柱的家,沒見過世面沒文化的農(nóng)村婦女,剛踏入社會打工的大女兒,還在高中的大兒子,初中輟學的小女兒,剛上初中的小兒子,還有七八十歲的奶奶,雖然他們打贏了談判攻堅戰(zhàn),但是“考驗還沒有結(jié)束,繼續(xù)...還在繼續(xù)”。
開始講這一家人的后續(xù)情況之前,我先講另外一家人的經(jīng)歷,我父親約40歲時,在小學教書,有一個好朋友,也是學校的老師,30來歲,隔壁村,相距5、6公里,兩人經(jīng)常一起喝酒,家里有事互相幫忙,我也經(jīng)常跟著父親到他家去吃飯,他有兩個兒子一個小女兒,大的比我小兩歲左右,忠厚老實,小兒子比較調(diào)皮,女兒最小,都挺聰明的,成績也不錯。就在我剛上初中時,他患病去世了,留下了妻子和三個未成年的孩子,還好他的兄弟姐妹比較多,也都住在附近,家境都還可以,平日互相幫助。他去世了以后,父親也就很少去他家了。過了幾年,聽說他的小兒子在父親去世后就不好好讀書了,在社會上混,還把腿摔斷了,瘸了,聽得我好生難過,失去父親后,對孩子的成長確實受影響太大了,大兒子和小女兒的消息卻沒打聽到,直到2017年回家,我才知道大兒子開店做生意,40 歲了,日子過得挺好的,我也就有了絲絲的安慰。
三姨夫意外去世以后,我自然想到父親這個朋友一家人的遭遇,很擔心三姨夫一家人也因此失去正常的發(fā)展環(huán)境。
雪上加霜的是,三姨夫只有一個不厚道的哥哥,性格又不好,家境也很貧窮,還經(jīng)常上門來鬧事,遇到困難不幫倒忙就不錯了。
我的擔心很快就得到了證實。
2007年10月9日,處理了三姨夫的后事后,眾人回到了各自的家里,才過了一晚,次日大表妹打電話給我(三姨精神已經(jīng)處于近乎崩潰的狀態(tài),又沒見過世面,很多還都靠有打工經(jīng)歷的大女兒作主),說“全家人一夜都沒有睡好!”因為四周鄰居親戚都知道她們這次討回了一大筆錢,白天已經(jīng)有人過來表示想借錢了,雖然已被婉拒,但是估計以后還會有更多的人盯上這筆錢,甚至不排除有居心不良的使用犯罪的手段來搶這筆錢。雖然現(xiàn)在錢已存在銀行里,但是她們覺得放在銀行不可靠!她們?nèi)胰松塘苛艘幌拢M夷軒椭齻儽9苓@筆錢,怎么用這筆錢也希望我?guī)退齻兂鲋饕狻?/span>
我于是沉默了一會,因為責任過于重大,還會延續(xù)很長的年月,我能否有能力、有精力擔負起這個責任?因為無論如何規(guī)劃,至少要保證兩兄弟的學業(yè)能正常完成,倘若小兒子能考上大學,豈不是要到十年以后!但是她們對我的信任超過了銀行,而就目前情況而言,她們確實也沒有更好的選擇,最后我還是答應了她。第二天一早她專門跑到縣城,留了一些生活費,然后把幾乎所有的錢都匯給了我。
我的日記上寫著:“10月11日:*從中午從環(huán)江(老家)匯**萬到上?!?。
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年過去了,我終于可以無愧的寫一個總結(jié)了。一方面我為她們一家人個個能成家立業(yè)感到由衷的高興,另一方面多年的擔心,擔心自己沒能安排好資金的使用,現(xiàn)在終于可以自豪的松了一口氣。我慶幸自己沒有辜負九泉之下的三姨夫,這些年我的安排基本都是最合理的,倘若時光倒流,我仍然會這樣安排這筆錢:
回頭再看看這十來年的房價,再想想教育對一個孩子,對一個家庭的重大意義,我們的這個決策實在是非常的有遠見,但是,此刻我卻有流淚的沖動,為什么?
知易行難,十年,十年!況且要完成這兩個任務,這筆錢還遠遠不夠!
漫長的歲月,有限的資源,巨大的責任,作為表哥的我,實際上扮演著看不見的父親的角色,我是如何克服困難帶領(lǐng)這一家人走出不幸的?看看我是否過于辜負“將軍之才”的美譽。
做事之前,尤其比較重要的事,我通常要先問自己:自己要做什么?一定是如實的問自己背后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倘若表象和內(nèi)心的追求不同,人通常會陷入矛盾之中,只有表里如一,才能制定正確的方法并坦然接受結(jié)果。
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以后,我再問自己:是否真的要這樣做?也就是這樣做是否是對的,是否是值得的,是否是必須的。即要給自己一個足夠的理由,不適宜的付出必然會導致付出和收獲不平衡,甚至根本就沒有可能達成目的,倘若這樣,不被逼到懸崖邊,我又何苦去這做呢?
最后,我再問自己:如何去做?如同做項目做產(chǎn)品一樣,選擇了目標,可行性也論證通過了,下一步就是制定計劃和執(zhí)行了。
就如偶遇心儀的美女,你是想搭訕一下以滿足好奇心還是決定展開追求,如果只想搭訕隨便找個借口說兩句話即可,如果被拒絕甚至鄙視也無關(guān)緊要,如果想去追求,則先看自己是否有把握,然后再精心準備并逐步落實,否則被拒絕了就會受到打擊。
就這個事情而言,我的目的是要讓這一家人能過上正常的日子,不要因為父親的離去而導致孩子沒法正常成長,失去良好的教育,失去對生活的信心和目標,其次是讓三姨重拾對生活的希望,盡早擔負起家庭主心骨的作用,此外還要保障奶奶的晚年生活。
理由是沒得選,或者他們沒有更好的選擇了,如果我選擇了袖手旁觀,倘若最終結(jié)果不太好,我會很自責。
怎么去做?其實我也沒有特別明確的步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先說精神上,但是因為錢在我這里,我變成了事實上的最后決策人,即使有時只是走形式,但我必須得問清楚他們花錢的理由,耐心的傾聽并加以評判。這個過程我知道自己實際的作用是他們的精神支柱,讓他們一家人知道,還有一個能干的人,值得信任的人在為他們當家作主,他們的疑問或爭議可以在我這里得到最終的答案。而且,我是很嚴肅認真的,表妹和表弟對我一直都很敬畏,覺得我很嚴格。這是我想要的效果之一,就是在他們還沒有成年之前,一定要有約束感,絕不是父親不在了就沒人管了,可以為所欲為了。
舉個例子,建房期間,需要用錢時,我寧愿分多次寄給他們,要求他們用一筆錢就給我解釋一遍理由。每次都是大表妹打電話過來,一來我上大學后很少回家,只有大表妹和我熟一些,二來經(jīng)此變故后三姨受打擊很大,不想思考太多的東西。兩個表弟上學時,生活費沒了都覺得不好意思直接找我,都叫他媽媽或姐姐轉(zhuǎn)告我,甚至有一次我從淘寶買了一雙鞋給小表弟,再三叮囑不合適要告訴我以便退換,過后很久我才知道不太合適,我就問他怎么不告訴我,小表弟難為情的說“有就好了,不合適將就一下即可,不想去麻煩你”。
總之,精神支柱我基本是勝任了,再看看如何解決現(xiàn)實問題。
沒有房,哪有家?(感覺我在為地產(chǎn)商做廣告)
建造房子基本上是合情合理的,因為他們家原來是土墻瓦房,年久未修,早已是危房,現(xiàn)在有錢了,首先得保證正常的居住安全,于是沒過幾個月,她們就開始張羅著建房,我對此是外行,但也得打電話和他們商量,討論方案,討論預算,討論進度......還好那段時間農(nóng)村建房的家庭挺多,設計方案,購買材料,請施工隊,只要資金到位,這些都不是太大的問題。
我關(guān)注的主要問題是預算,因為資金有限,兩個表弟還在中學,以后還有很多地方需要花錢,我可不能把錢都花在房子上,本來說是建兩層樓就可以,這樣有4、5個房間,基本也夠了,再說倆表妹已經(jīng)長大了,在外打工,出嫁是遲早的事,倆表弟如果能讀大學,回家的概率是很小的,平時基本上只有媽媽和奶奶倆人住在家里。
但是從居住的舒適性來說,兩層樓會遇到夏天二樓太熱的問題,過節(jié)都回家的話又比較擁擠(還要考慮結(jié)婚后有愛人、孩子),如果以后再加蓋一層又會有諸多不便,等等,所以大家都比較傾向于咬咬牙蓋三層的意愿,我也考慮了很久,最后答應蓋三層,但是目前不能裝修,這個裝修和大家的理解不一樣,蓋三層,純毛坯,紅磚外露,2、3樓的窗戶連鋼筋都沒有!下雨時窗戶外用塑料薄膜封住,還好山區(qū)里的風通常不太大,即使這樣,還是超過了不少預算。
實拍:沒錢裝修的窗子
大家的選擇是英明的,過了兩年,大表妹出嫁了,經(jīng)濟情況有些改善,然后大家再湊齊一些錢,把家里的窗戶安裝上了玻璃,必要的地方也簡單裝修了一下,一個嶄新的三層樓房子就這樣有了。
房子有了,人心齊了,這個家就完整了!即使平時在外漂泊,過年了一家人也就有了一個溫暖的回家方向了。
6年后,直到2014年,回家清明時,我才第一次踏進這個房子,看到了我曾百般牽掛的房子,此時已經(jīng)是非常溫馨的一棟小樓房了,一進門,家里滿滿一屋的人,我三姨介紹說“這就是你孫子孫女的那個表哥了”,80多歲的奶奶站了起來,我趕緊上前,第一次緊緊的握住她的雙手,話不知該從何說起,卻已禁不住淚濕眼眶。
我母親事后經(jīng)常很擔心的對著我說“她們也是,把錢都花了,小孩上學怎么辦?”。
沒錯,
錢沒了,
兩個表弟的學習,
如何來保證?
又要考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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