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斌強：啊，大姑
原創(chuàng) 作家聯(lián)盟 作家聯(lián)盟 2022-09-21
父親早就給我說過，大姑現(xiàn)在腰疼得厲害，走路時都要彎著腰走。
暑期時的一個下午，我騎著電動摩托車，帶著妻和兒子，上塬回老家一趟。沒想到，大姑家所在的存在，整兩天唱大戲。我想，趁這個機會，去看看大姑。
大姑不是我的親姑。在父親還不到三歲的時候，由于家口大，爺爺就把父親抱養(yǎng)到一個偏僻的窮山村。父親的一生，注定要比別人要坎坷一些，還未滿十六歲，養(yǎng)父養(yǎng)母先后過世?？嗝母赣H，十六歲后人生的好多事情，大都是由他的四姨經(jīng)管操持的。而我的大姑，就是父親四姨的大女兒，或許基于這樣的關系，父親和大姑比一般的非同胞姐弟顯然要親近一些。
大姑比父親年長四五歲，早年嫁到鎮(zhèn)上一戶殷實人家，育有一兒一女。大姑夫個高，在我的印象當中，人雖有些懶，但很隨和。我上初中那會，曾在大姑家住過一段時間，享受到了許多溫暖和關愛。我當了老師后，父親不止一次地給我說，一定要感激大姑曾給與我的恩情。 和大姑夫的懶相比，大姑就是太勤快了。家里的生計，都要靠大姑操持。有時忙不過來了，父親也會去幫些忙。大姑的兒子，也就是我的表哥，大我四歲多，和姑父一樣，大高個，儀表堂堂。早些年從縣職業(yè)中學畢業(yè)后，在北京一家公司做工。堅持多年后，今年終于落戶北京，總算熬出了頭。大姑的女兒，也就是我的表妹，比我小一歲，十多年前，不停大姑苦勸，遠嫁到湖北，往常，還能逢年過節(jié)回來一趟。這幾年受疫情影響，有好長時間沒有回家看大姑了。
這么多年來，表哥一直在北京工作，鮮有回家。表嫂一直在老家，她在縣城租了房子，經(jīng)管孩子念書。我這個表嫂，一直和大姑、大姑夫合不來，動不動鬧矛盾。大姑滿頭的白發(fā)，用父親的話來說，就是被表嫂氣來的。
家家都有難念的經(jīng)，大姑家也是如此。
暑期塬上的午后，比起縣城里的溽熱，顯然要舒爽一些。和妻帶著兒子，在戲場轉了一圈，感受到了鄉(xiāng)村生活的淳樸。買了西瓜，麻花，油糕，準備前去看望大姑。
大姑家就在路畔，很好找。還沒走得到大姑家，我就遠遠地看到大姑坐在門前的大石頭上，滿頭白發(fā)，佝僂著身體。還沒走近大姑，我就急急地，熱熱地喊了一聲姑。大姑見我來了，一臉驚訝，滿臉高興地站起身，彎著腰，大步走上前，慌忙從我手里接過“禮物”。
我呆住了，大姑的腰，竟會彎曲到這樣程度，幾乎和地面呈平行狀態(tài)了。這還是大姑嗎，這還是我印象當中那個忙忙碌碌，走起路來帶風的大姑嗎？我不禁一陣鼻酸。春年給大姑拜年時，見她不是這個樣子呀，才僅僅半年時間，大姑的腰竟會彎曲成這個樣子。我的大姑老了，老的如此的觸目驚心!
大姑還和以往見我一樣，問長問短，很是親切。彎著腰的大姑，愛憐地摸著兒子的小腦袋，滿是慈愛。不到四歲大的兒子，看著模樣奇怪的大姑，怯怯地依偎在我身上，滿眼驚訝。我猜想，兒子的心里在嘀咕，這個奶奶咋長成這個樣子! 大姑忙著要給我和妻子倒水，切西瓜，我趕緊攔住。大姑看起來很愧疚，從衣兜里掏出二十塊錢，不管如何阻擋，硬塞給了兒子。我感覺有好多話要給大姑說，卻一時語塞，不知說些什么才好。
太陽落山，塬上的風開始活躍起來。本想在大姑家多待一會，無奈兒子纏著我要走。
走的時候，大姑無論如何，非要讓我把她剛出籠的蒸饃拿上幾個。大姑總是這樣，每次到他家，走的時候都要讓我拿點東西。
車子轉彎時，一瞬間，我從電動摩托車的后視鏡里，看見我那善良苦命的大姑，還站在家門口那塊大石頭旁，佝僂著身體，彎曲著腰板，像一幅用刀刻出的版畫一樣，訴說著生活的春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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