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衛(wèi)華:《亮劍》里的張大彪《守恒的希望》|詩選
文/ 聶延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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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姑生活的地方叫銀家拉嘎,很窮,四個兒子,一個女兒出嫁,大表哥二十五六還沒有娶親,這個年齡在農(nóng)村就要到打光棍的年齡了。父親對表哥的婚事很著急,父親對大姑的感情深厚,經(jīng)常說:“我是你大姑背大的,小時候你大姑個子小身體弱,是你大姑背著我看護我。”父親不忘濃濃的手足之情。父親對母親說:“大姐家的國軍再不張羅說個對象眼看著要打光棍了,從小大姐最疼我。咱們想想法幫大姐家國軍張羅一個對象,也讓大姐減輕點負擔,你留心看看村里有合適的姑娘嗎?”母親說:“是得幫幫大姐,四個兒子都大了真是要他大姑的命,我看看村里的姑娘有合適的托人問問。”晚飯時母親對父親說:“我看咱家東院的鳳兒就挺合適,雖模樣不太出眾有點地包天,但人挺能干,家里窮心也不高,托人問問看同意吧。”父親沉思一會說:“鳳兒是咱們從小看著長大的,也挺能干。你找他云姨問問鳳兒有意思嗎?”我家西院鳳兒的父親死得早,家里日子過得貧窮,鳳兒的母親腿有些殘疾,走路一瘸一拐的,嘴里不停的嘮叨也聽不清在說什么,有時在我家院子里會聽到鳳兒娘在叨叨說話,我會爬墻去看她在和誰說話,結(jié)果,原來是她自己在嘮叨,聲很大。幼時我不到鳳兒家去玩,她家有一股怪怪的氣味熏得人不舒服。鳳兒家在院子邊架起開綠色花的植物,綠葉綠花很特別。我問鳳兒這是什么植物?鳳兒說是啤酒花。啤酒花?啤酒花是干什么用的?鳳兒說是做啤酒用的。幼時我不知道啤酒是什么。總覺得啤酒花綠得一團神秘、高貴,和鳳兒家的貧窮有些不對稱。鳳兒母親每天晚上到我家洋井壓水往回挑,腿瘸水桶有些搖擺,看著就像在扭秧歌。我家最早打的洋井,西院鄰居東院鄰居都到我家來挑水。西院家里種大棚條件好了自己打了洋井,不再來我家挑水。冬天水井上凍,鳳兒的娘晚來,母親會隔墻招呼鳳兒娘趕緊來挑水,要卸井了,鳳兒娘就小跑一瘸一拐的來挑水。那個年代雖然貧窮,但鄰里關系處得融洽和睦,誰家有事都會幫忙的。云姨到鳳兒家提親,鳳兒娘又問鳳兒,她們都說相親再定。父親捎信叫表哥過來相親,表哥高興的趕緊過來了。表哥身材魁梧濃眉大眼闊嘴能干,就是一個缺點說話快時有點口吃。母親囑咐表哥:“國軍相親的時候盡量少說話,說話時要慢慢說,不要讓鳳兒聽出你口吃。”表哥臉刷的紅了點頭:“我,我,我會的大舅媽。”表哥一著急又結(jié)巴了。在云姨家相親,鳳兒和表哥交談,雙方基本沒意見。在農(nóng)村找對象基本就是雙方見見,談一會沒意見就成了,由介紹人在中間周旋。表哥回來母親著急地問他:“怎么樣相中嗎?鳳兒沒有聽出你口吃吧。”表哥和鳳兒結(jié)婚了,鳳兒說:“可別裝了,相親那天我就聽出你口吃了,是看你人能干才嫁給你的。”表哥不好意思撓撓頭,“鳳兒你知道?。?/span>我還以為你一直沒有聽出來呢?等生米煮成熟飯你后悔也就晚了。”倆人甜蜜地笑起來。第二年春暖花開時,鳳兒為表哥生了一個胖女兒,表哥為女兒取名春梅,女孩大眼睛和表哥長得很像。那時國家實行計劃生育漢族一對夫妻生一個孩,蒙族一胎是女孩夠間隔可以生第二胎。表哥得了女兒很高興,有時抱著女兒自言自語“我這寶貝姑娘要是兒子多好。”鳳兒一聽會默不作聲,因為沒有生兒子而內(nèi)疚。在農(nóng)村婦女生了女兒會很內(nèi)疚,覺得對不起丈夫,低人一等,一些封建思想嚴重的公婆會漠視兒媳。農(nóng)村婦女不明白遺傳學播什么種子,長什么苗,農(nóng)村有句俗話“種高粱不會長谷子”,責任怎么會在女人。沒有兒子表哥的心情不好,盼兒子盼的滿面愁容,我們有時逗趣他說他盼小子盼紅了眼。表哥手里有一本老皇歷算呀算,算計哪月懷孕可以生兒子。母親說表哥:“村里又不是你一家是姑娘,丫頭小子都一樣,女孩更知道疼爹媽。”但表哥聽不進去。在春梅三歲時,表哥把表嫂送到大姑家,我們感到很蹊蹺,表哥神秘地說:“你嫂子懷孕了,這回我算計好了保準是小子。”我們?yōu)楸砀绲淖龇ǜ械讲唤猓蝺鹤优蔚竭@份上。表哥是現(xiàn)實版的《超生游擊隊》,那種盼兒子的渴望,焦慮的心態(tài),鬼鬼祟祟的做法和小品一模一樣。表嫂在大姑家生了,捎信來,表哥一聽驚得跌坐在地上,一看表情就知道表嫂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表哥嘴里喃喃地說:“我都算計好的,保準生小子,怎會又生個丫頭,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我這輩子怎么就沒有小子得命。”表哥眼里流出淚水。表哥情緒安定安定,親戚也做他工作,再說全國人民生女孩的多了,都什么年代你還有重男輕女,傳宗接代的思想。再說你眼睛一閉以后怎樣你也不知道,這代有男孩再下一代也許又沒有男孩,還惦記什么香火延續(xù)。表哥說:“我不是老思想在乎什么傳宗接代,你們知道在鄉(xiāng)下都是動力氣的活,家里沒有男孩怎樣支門過日子。”表哥說的我們無言,也有些道理。可表哥沒有想到,今日他的孩子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都離開村莊,到城里去謀生,唯一的兒子也沒有在家給他支門戶。遠游的孩子不再眷戀土地,他們更喜歡城市的喧嘩。表哥把出滿月的表嫂接回來,把剛一個月的二丫頭留在大姑家喂養(yǎng)。那時大姑困難沒有奶粉,孩子是吃小米湯長大的。表哥想要兒子的愿望不減,表嫂又懷孕,這次沒有游擊在家生的,這次表嫂真的生了個兒子,全家皆大歡喜,計生辦對表哥進行了經(jīng)濟處罰。表哥心甘情愿受罰,得了兒子笑逐顏開。過了兩年表哥到大姑家把二女兒接回來,這個從出生就沒有吃過母乳的孩子面黃肌瘦,頭發(fā)焦黃,小嘴也是地包天,和表嫂鳳兒長得一模一樣。小女孩怯生生地看著她的親人姐姐和白胖的小弟不言不語,表嫂抱著孩子痛哭,孩子掙扎著掙脫了母親的懷抱。由于家庭人口多表哥的生活壓力大,他辛苦勞作為他家的三個孩子拼命掙錢,三個孩子的家庭和別人一個孩子的家庭相比,生活水平差距太大了。表哥人厚道能干,李家大兒子叫他到礦山上班,讓表哥管安全,所謂管安全就是在礦區(qū)周邊巡視。表哥順著山轉(zhuǎn),背著簍筐在山上拾柴,下班背回家。李家兒子搬到北京,礦山基本停產(chǎn),表哥沒了工作。孩子都在念書著急用錢,表哥就買了幾十只羊在家放,繁殖兩三年也有百十頭。表哥的大女兒春梅在廣東打工。二女兒那個幼時營養(yǎng)不良的女孩學習刻苦,考上了大學,學的財會,在鄂爾多斯的企業(yè)工作很出色。兒子學的新能源也在外地上班,人到中年的表哥也有了盼頭。去年夏天表哥和往常一樣趕著羊,由于老宋家后溝被污染,羊不能放,表哥到一個叫王八蓋子的山去放羊。下午天空烏云密布,閃電雷聲轟鳴,一場暴風雨要來臨。可那天電閃雷鳴卻下了幾個大雨點,暴雨沒有來。一位本村也在放羊的羊倌發(fā)現(xiàn)羊炸山,四處狂奔。羊倌感到奇怪,發(fā)現(xiàn)是表哥的羊群怎么沒人管,羊倌趕緊給表哥打電話,電話通就是沒人接羊倌意識到可能出事了。趕緊給表嫂鳳兒打電話,鳳兒招呼老叔老嬸慌忙往山上趕,看到羊群四散,卻沒有看到表哥的影子。表嫂在山上喊“國軍,國軍”也沒有表哥的影子。找到王八蓋子山的半山腰看到表哥匍匐在地上,雨衣被撕得一條條,手里握著羊叉,一身迷彩服有些焦。老叔奔過去大聲呼叫表哥一點氣息都沒了,表嫂哭喊著:“國軍,國軍你醒醒。”老叔奇怪沒有外傷,也沒有血污人怎么沒了,翻過表哥的身體才發(fā)現(xiàn)是雷擊身亡,閃電從左胸穿進從腿腋處穿過。表嫂撲在表哥的身上號啕大哭“老天爺,我們做了什么孽,你這樣對我們??!扔下我們娘四個怎樣過,孩子一個也沒成家啊!”村里有個不成文的習俗,人在外面橫死的不許往家里抬。老叔哭著喊:“我就是背著也要把我的大外甥背回家,你們誰敢攔我。”村里人面面相覷沒有再說什么,老叔用電瓶車把表哥推回家,等表哥的三個孩子回來和表哥見最后一面。表哥的死,讓每個親人無法接受,人都說善惡終有報,有什么因就有什么果。可表哥一生勤勞善良忠厚,為孩子為妻子拼命勞作。每個人的死都不一樣,詰問老天,為什么給55歲的表哥這樣一個讓人肝腸寸斷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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