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帶著大家伙沒日沒夜加班，竟把時間給忽略了。
今早起來，一看微信朋友圈，才發(fā)現(xiàn)母親節(jié)到了，很多朋友都發(fā)了母親主題的文章，勾起了我對母親的思念。
加班之余，我“偷”了點時間，把之前一些零散文字整理成篇，送給母親！
母親生于一九四三年，今年七十八歲。
她在不到十八歲那年嫁給父親，她的一生恰如千千萬農(nóng)村父母，沒有文化、終身面朝黃土背朝天、與土地為伴，生活就在柴米油鹽中反復(fù)循環(huán)，平凡之至。
然而，她卻在普通中詮釋著“偉大”，平凡中創(chuàng)造了“奇跡”，她養(yǎng)育了八個子女，尤其在中年喪夫后，還能以一人之肩膀扛起全家之重擔(dān)，把我們拉扯大、有飯吃不說，還給我們創(chuàng)造出息的機會。
母親身上似乎充滿了“矛盾”：
她巴不得我們都能走出那座大山，到外面闖蕩，卻寧愿一輩子守著那個家，不離不棄；她嘴上沒有太多道理，一言一行卻鏗鏘有力地“講”著道理；她不知道世界有多大，心里似乎裝著一個超大的世界，能容納一切；她不知道什么是格局，卻用一個樸素的信念彰顯著格局……
令我佩服的是，母親能在這種矛盾沖突中協(xié)調(diào)完美，并且沒有絲毫違和感，她的一生貫穿著一條樸素不過的信念，然而，正是有了這種信念，才使她不管遇到何種考驗，都能笑對人生、果敢前進。
這就是我的母親，一個堅毅剛卓的母親。
1
母親用一生為我們守著心靈的家園
去年三月，母親陪三姐來昆明，可沒幾天，她又執(zhí)意跟著回去了，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十年前，她能在昆明住個把月，這幾年則不同了，最多兩星期，而今年，接她都不來了，只愿固守在那個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
剛工作那年，我激動地跟母親說:“我有工作了，來昆明吧。”可母親淡淡地說：“等你買了房再來。”
我以為，母親嫌租的房不好住。
于是，我決定攢錢買房?？?/span>當我有了房子，照樣不習(xí)慣，不上一個月，就想回。
他說:“在自己的屋里踏實，沒有那么多車，也不用爬樓梯。”
我以為，母親是怕腿腳不利索。
后來，她干脆說：“家里沒人，怕雞沒人管，怕菜園的菜干，怕侄兒們周末回家沒人……”
原來，母親是個戀家的人。
事實上，她把一生全都花在了家上，她養(yǎng)育了八個子女，這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對現(xiàn)在的人來說，近乎奇跡了。
可母親做到了，還很成功。
我11歲那年夏天，父親終于沒有戰(zhàn)勝病魔，撒手人寰，這對一個羸弱的農(nóng)村家庭來講，是災(zāi)難。
母親卻沒有時間去傷感，她在我們面前沒說過一句喪氣話，父親走后，她毅然把這個家撐起來，帶著一家人向前走。
然而，天下父母都很矛盾，兒女小的時候，盼著他們快快長大，可是等他們都長大了，翅膀硬了，展翅高飛了，最后留下一個空空的巢，留下自己在那獨自堅守。
曾經(jīng)看過龍應(yīng)臺《目送》里的一段話，一度讓我熱淚盈眶。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zhuǎn)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對于這種情感，我之前不懂，以為母親留戀的不過是老家那幾間歷經(jīng)滄桑的老屋子，她不喜歡城市生活罷了。
這些年，我慢慢懂了。母親堅守的根本不是那些房屋，也不是不喜歡城市生活，而是在為兒女堅守住根??！
因為，母親漢知道，只要自己在，家就在，根就在。
在我們每個人心中，可能都有這樣的認同感：母親是兒女心靈的港灣，讓我們有避風(fēng)的地方；母親是情感的攬繩，把我們牢牢栓著，不被風(fēng)浪吹散了；母親是前行的燈塔，總讓我們看到方向和希望。
2
每個母親最想要的禮物
人長大后，都會思索一個問題，那就是：如何感恩父母？
這是一個令人糾結(jié)的問題。
在父母生日之際，糾結(jié)于到底應(yīng)該為他們挑選一件漂亮的衣服、一個按摩椅，抑或一包價格不菲的保健品；糾結(jié)于到底應(yīng)該帶他們?nèi)ツ睦锫糜?，是去看看大自然的風(fēng)光，或是帶他們?nèi)コ砸活D美味大餐。
春節(jié)回家前，糾結(jié)于到底應(yīng)該多買點東西，還是多給點錢……
古語說：“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所有的糾結(jié)，都源于不懂父母的心。
記得2015年夏天，母親和家人都來昆明參加外侄結(jié)婚，婚禮之后，我心里想，母親出來不容易，正好哥哥姐姐都在，何不報個旅游團，讓她老人家去北京看看？
原以為她會高興，哪知她果決地說：“沒啥子好看的，不想去。”反復(fù)勸說都不成，于是只能作罷。
我以為他是怕旅途遙遠，于是就打算下次回家?guī)フ淹ǖ拇笊桨D(zhuǎn)一轉(zhuǎn)，她在昭通活了幾十年，至今還沒去過，心里慚愧極了。
心里就想，下次回老家，一定帶母親去。但每次都想，每次都沒去成。
母親說：有那樣好看的，家里最好！
開始我不懂，現(xiàn)在懂了。
其實，我想給的，并不是母親最想要的；我以為好的，母親不一定覺得好。母親想要的，根本不是什么禮物，也不是什么自然風(fēng)景，她需要的禮物很簡單，就是每次我們回家的身影和陪伴的感覺！
可憐天下父母心，世間很多老人都有這樣，他們一生含辛茹苦，卻不舍得享受物質(zhì)帶來的充足感，有的父母一輩子在一畝三分地里勞作，在一個小村子里一待幾十年，卻“不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其實，誰不想呢？只不過，在他們看來，最迫切看到的景，不是山，也不是水；他們最想要的，不是高端的物品，也不是美味的佳肴，而是家的感覺。
作為兒女的應(yīng)該知道，回家看看父母，即便是陪她們淡淡的聊天，靜靜的吃飯，為她剪剪指甲，洗洗腳，捶捶背……也足夠了。在她們眼中，這就是極好的禮物、最美的風(fēng)景！
我也深深感覺到:世間風(fēng)景有兩種，一種是自然，一種是人；世間禮物有兩種，一種是物質(zhì)，一種是情。
所以，這些年，我們兄弟姊妹回家過年，都盡量在家里，待在老人身邊，說說笑笑，為的就是描繪這樣的風(fēng)景。
季羨林先生說過：“世界上無論什么名譽，什么地位，什么幸福，什么尊榮，都比不上待在母親身邊，即使她一字也不識。”
說的多么在理啊！
3
母親的格局，決定了我們的世界
這些年，我們越來越多地談到一個詞：格局。一些文章甚至說，格局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格局決定了人生。
什么是格局？我說的不大清楚，估計母親也是不大懂的，但可以肯定的是，母親有格局，因為她有遠見。
那個年代，農(nóng)村的孩子要有出息，有兩條路：一條是讀書，一條是當兵，否則就只有回家種地。
1981年，大哥19歲，高中畢業(yè)，但沒考上大學(xué)。
第一條路算是沒有走通，恰在那時，對越自衛(wèi)還擊的槍聲還在西南邊陲響著，部隊招兵，母親給了大哥第二條路。
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可那是迫不得已的選擇??！
母親也有自己的迫不得已，我那時才兩歲，還是個只會吃飯不會干活的主兒，家里迫切需要增添一個勞動力，若大哥走了，苦的肯定是母親。
可母親沒有計較那份苦，她心里有自己的算法：讓子女走出山去闖，不要窩在家里、老在地里，到部隊里才會有出息！
就這樣，大哥就參軍入伍了。
俗話說，兒行千里母擔(dān)憂。
大哥離家的幾年，特別是1984年4月，部隊打響老山、者陰山“兩山”收復(fù)戰(zhàn)后，母親日日夜夜牽掛著大哥的安危，做夢都想收到大哥戰(zhàn)場上的來信，但她又怕收到這樣的信。
每次有郵政所的人來到村子里，母親都激動里夾雜著緊張，喜悅里透露著惶恐，那種感覺，很難用言語來表達，只有母親知道其中滋味兒。
盡管如此，母親每次都會迫不及待地讓人念給她聽，聽到關(guān)鍵處，她會打斷一下，問問念信的人是什么意思，當看到大哥英姿颯爽的戎裝時，她端詳半天；當聽到大哥說，在“貓耳洞”里的艱難時，她眉頭緊鎖；當她聽到大哥入黨了，有進步了，她臉上立馬掛滿了笑容。
那幾年，母親最盼望看到綠色的郵遞員，因為她能從那鼓鼓的郵包里，聆聽到大哥的聲音，接過大哥送來的每一句問候，聞到幸福的味道，她樂意享受這樣的幸福。
1985年，大哥從部隊復(fù)員，只在家里待了很短一段時間，就到通海安家，連父親去世也沒在身邊，但母親沒怪他，因為她認為走出去是對的。
這就是母親的算盤，想必，也是天下母親都有的算盤。
紀伯倫曾說：父母是弓，孩子是箭。之前對這話懵懵懂懂，現(xiàn)在理解深刻多了：孩子就是父母射出去的箭，箭飛多遠取決于箭本身的質(zhì)量、韌度和沖力，弓起到基礎(chǔ)性的關(guān)鍵作用。
天下母親，沒有一個是不希望兒女圍繞在身旁的，可她們往往會在兒女翅膀硬了之后，支持他們到更為廣闊的天空去翱翔！把所有的寂寞和苦痛留個自己！
基于同樣的信念，1993年秋天，母親又把四哥送到了部隊，與大哥走的路一樣，她希望四哥在外面闖出一個屬于自己的未來，而不是窩在家里。
她叮囑四哥：“在部隊，好好干！”希望他留在部隊干點名堂出來。
可就在1996年冬天，離家三年的四哥突然復(fù)員回家，母親心情很復(fù)雜，表現(xiàn)很令人訝異，按理說，看到外出幾年的兒子，應(yīng)該高興才對，然而母親見到四哥的第一句話卻是:“你怎么就回來啦？”話語之間透露失望和責(zé)備。
天下的母親有誰不想見到自己的兒子回家呀？我堅信母親也很希望，只不過，她希望自己的兒子眼光應(yīng)該更遠一點，格局更大一點。
為了這一點，她甚至樂于承受生活的艱辛，飽受思念之苦，因為母親認為，只要兒女有出息了，無論怎么艱辛，都是有希望的，也是幸福的。
顯然，母親這種幸福，是天下所有母親共同的幸福；母親這種期望，是天下母親共同的希望。
作兒女的，不要只看眼前，也不要管眼下有多難，必須有遠見、有志氣，才會有出息。
4
母親的見識，是我們行走世界的眼
說來也奇怪，我們身邊每年都有無數(shù)的父母為子女上學(xué)而操碎了心，然而哪怕再多的焦慮與苦惱，卻是心甘情愿的。
這就是是中國父母的見識。
曾國藩曾說，看一個家庭的興敗只看三個地方：一看子孫睡到幾點。二看子孫有沒有做家務(wù)。三看子孫是否讀書。
我母親也有這種見識，盡管她不識字，卻懂得道理，她沒有文化，卻尊重文化。
因此，她不惜一切代價，讓我們兄弟讀書。
她讓大哥讀書，讓大姐讀書，讓二哥讀書，一直到我和四哥，依然讓我們讀書，即便情況再艱難。大哥讀到高中，大姐、二哥讀到初中，我還讀到了大學(xué)。
若不是父親在大隊上忙，若不是吃飯的筷子多，若不是家里有一頭牛和十幾只羊，若不是實在沒辦法，她一定會讓二姐、三姐也上學(xué)，也不會讓三哥輟學(xué)。
盡管如此，母親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要知道六十到八十年代的農(nóng)村，讀書是件奢侈的事情，但凡有個勞動力，都得下地干活苦工分。
我母親沒有吝嗇這種奢侈，她寧愿自己承受勞作之苦，也要讓子女有文化。
有一年，二哥在學(xué)校犯了錯，被老師批評，賭氣回了家。
那天，母親一夜沒睡著，心里失望啊！
第二天，她放下農(nóng)活，一大早陪二哥去學(xué)校，走了幾十里山路，硬是把二哥交給老師處置，說了很多好話才把老師怒火熄滅。那天回來，她腳都腫了。
我是老幺，母親把最后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懂母親的心，故而攢勁的讀書。
我小學(xué)是班上的尖子，但這個小學(xué)從沒有一個人讀出名堂來，我也希望渺茫。
五年級那年，父親過世，大哥回來，辦完事情后就與母親商量，把我和四哥轉(zhuǎn)到壩區(qū)一所小學(xué)就讀，寄宿在姑姑家中，算是改善了求學(xué)的條件。
第一次走出大山，到“發(fā)達”地區(qū)讀書，開了眼界，而母親為此付出的代價是，每年一車煤炭、數(shù)百斤包谷、洋芋和幾掛臘肉。
那時候，很多小學(xué)同學(xué)已經(jīng)回家放牛放羊去了，而我們卻能享受更為“先進”的教育，尤其是在父親去世、家道中落之際，更是難得。
有機會讀書，是多么幸福和奢侈的享受，這種意識一直銘刻腦海，直到現(xiàn)在。
一直以來，我不敢放棄來之不易機會，所以堅持學(xué)習(xí)，把讀書當成了一種生命的延續(xù)、一種生活的習(xí)慣，生怕一旦放下了書本，就失去了拼搏的精神，放下了母親那份期待！
初中畢業(yè)，我沒有考上師范，萌發(fā)了考大學(xué)的念頭，母親“縱容”我的“野心”。
這無疑是一次賭博。
那時候，我們村方圓幾十里內(nèi)，還沒出過一個中專生呢，遑論大學(xué)生了，上大學(xué)，不啻為奢望。
上高中后，我如拼命三郎般瘋狂學(xué)習(xí)，經(jīng)常挑燈夜戰(zhàn)到深夜，依然亢奮，有時走路都在背書，處于“心流”狀態(tài)。
我一個人孤獨地走著，身邊的人越來越少，從小學(xué)時的十幾個，變成后來的兩三個，最后“孑然一身”，孤零零地跋涉在求學(xué)路上。
有一段時間，我感到無比的孤獨、迷茫和焦慮。母親說，“不要怕，考上大學(xué)就好了！”
是母親一直支持著我、鼓勵我，給我打氣，我才能從艱難困苦中挺過來。
天道酬勤，1999年的那個夏天，我終于實現(xiàn)了自己的夢想，成績差強人意，成為村里第一個大學(xué)生。
當我顫抖著把成績告訴母親那一刻，她說：“考上就好了！”
她表面上淡定而平靜，心里卻欣喜和激動！
我算是走出了大山，開始了新的人生征程，母親在給我第一次生命后，又給了我第二次生命——精神。
現(xiàn)在母親老了，早就想寫點東西，擔(dān)心寫不好。今天，我終于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寫了這些東西，雖然意有不逮，卻是發(fā)自肺腑的。
胡適說過，在家庭教育中，最重要的就是母親，母親的修養(yǎng)決定了孩子的教養(yǎng)，也決定了這個家庭是否和順。
在這個世界上，任何父母的見識，都是兒女的眼，幫助兒女看清前進的路。
衷心感謝母親的恩情，在母親節(jié)之際，祝天下母親幸福安康！
半畝方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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