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里夫諾夫演奏莫扎特K.488
莫扎特鋼琴協(xié)奏曲K.488的音樂藝術特色
作者鄭重，原載《藝術百家》 2013年
導讀：鋼琴協(xié)奏曲K.488是莫扎特處在巔峰時期的作品之一，全曲猶如鋼琴與樂隊優(yōu)雅輕松的對話，和諧，優(yōu)美，具有歌唱性與戲劇性，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莫扎特豐富的人文情懷，觸摸到莫扎特的靈魂深處。
霍洛維茨演奏莫扎特K.488
鋼琴協(xié)奏曲K.488是莫扎特處在巔峰時期的作品之一，此協(xié)奏曲采用了古典樂派最典型的曲式，無論是從邏輯的縝密、結構的嚴謹、作品的篇幅，還是音樂的內涵、演奏的技術上都達到了完美的程度。三個樂章之間既有調性對比，又有速度、風格的變化。寫作手法上從由簡到繁，層層深入，引人入勝，有統(tǒng)一的脈絡感。全曲猶如鋼琴與樂隊優(yōu)雅輕松的對話，充滿了和諧、優(yōu)美的感覺，具有歌唱性與戲劇性。從鋼琴協(xié)奏曲K.488可清晰地感受到莫扎特豐富的人文情懷，觸摸到莫扎特的靈魂深處，因此此曲可謂是莫扎特協(xié)奏曲中之精品，值得回味與研究。
一、鋼琴協(xié)奏曲K.488創(chuàng)作背景
莫扎特的音樂不僅典雅，而且還深刻地表達了人的豐富情感，蘊含著深刻的思想內涵。因為他的很多作品都是在歷經過人生的挫折與滄桑后，才獲取了音樂創(chuàng)作的靈感，尤其是他來到維也納后創(chuàng)作的鋼琴協(xié)奏曲K.488，是他典雅、含蓄、深刻思想的集中體現(xiàn)。盡管莫扎特當時脫離了大主教的束縛和父親的管制，行為奔向自由；但經濟上的窘迫和事業(yè)上的挫折、打擊，使他陷入沉悶、壓抑。隨著閱歷的加深，他也逐漸地長成為成熟的藝術大師，早年的那種浮躁、輕佻的氣質逐漸加入一股嚴肅、深沉的力量。自從在維也納自立門戶后，莫扎特經常舉辦預約音樂會，有時也受到貴族的音樂會邀請，1784年至1786年，是莫扎特創(chuàng)作協(xié)奏曲的高峰期，共創(chuàng)作12首。其中，1786年3月的《A大調第二十三鋼琴協(xié)奏曲》（K.488）是特地為了四旬節(jié)的演奏會而作的作品，這也是他鋼琴協(xié)奏曲的巔峰之作。這首協(xié)奏曲是典型的“莫扎特式”的音樂，是流傳最廣、被演奏次數(shù)最多的一首，全曲結構緊湊、完美并富于邏輯性，旋律展現(xiàn)了抒情的歌唱性，可以覺察到隱藏在作曲家心靈深處的喜悅與傷痛，體會到其中的爛漫與深思。
當前瀏覽器不支持播放音樂或語音，請在微信或其他瀏覽器中播放 Mozart: Piano Concerto No.23 in A, K.488 - 1. Allegro - Cadenza: Mozart Maurizio Pollini;Vienna Philharmonic Orchestra;Karl B?hm - Mozart: Piano Concerto No.23 / Beethoven: Piano Concerto No.5 'Emperor' 當前瀏覽器不支持播放音樂或語音，請在微信或其他瀏覽器中播放 Mozart: Piano Concerto No.23 in A, K.488 - 2. Adagio Maurizio Pollini;Vienna Philharmonic Orchestra;Karl B?hm - Mozart: Piano Concerto No.23 / Beethoven: Piano Concerto No.5 'Emperor' 當前瀏覽器不支持播放音樂或語音，請在微信或其他瀏覽器中播放 Mozart: Piano Concerto No.23 in A, K.488 - 3. Allegro assai Maurizio Pollini;Vienna Philharmonic Orchestra;Karl B?hm - Mozart: Piano Concerto No.23 / Beethoven: Piano Concerto No.5 'Emperor' 二、鋼琴協(xié)奏曲K.488的藝術特色
總的看來，鋼琴協(xié)奏曲K.488三個樂章都充滿了優(yōu)美抒情、歡樂明朗的旋律，充分展示了莫扎特音樂的歌唱性。第一樂章有著與其他協(xié)奏曲不同的反常規(guī)手法，由樂隊在首先在弱音區(qū)（p）上奏出優(yōu)雅、流暢的旋律，而其他協(xié)奏曲大部分是以樂隊強奏開始。協(xié)奏曲第一樂章中的主部與副部之間融洽和諧，不像其他協(xié)奏曲那樣富有對立感，這一手法大大增強了作品的協(xié)和度。 第二樂章在#f小調上進行旋律創(chuàng)作，這是莫扎特創(chuàng)作中僅有的一次使用這個調，平靜中若有隱憂，但是分寸感極強，真正做到了“哀而不傷，悲而不泣”。協(xié)奏曲中的鋼琴獨奏部分對音階的運用相當高超，充分展示出作曲家對音階這種素材在創(chuàng)作中的極致發(fā)揮。
1、質樸的主題
K.488第一樂章的1―30小節(jié)，是第一呈示部的主部主題，這首作品開頭部分一反強奏的常規(guī)寫法，由樂隊（弦樂組）以鋼琴彈奏管弦樂隊的低音聲部為陪襯，在弱音區(qū)上奏出溫馨的、親切可人的主部主題（1-8小節(jié)，見譜例1），猶如一陣微風輕輕撫過。鋼琴以簡潔對位的形式進行呼應、補充。第9小節(jié)，當樂隊繼續(xù)陳述時，由長笛作為樂隊的主奏樂器來呼應，移高八度重復這一主題，更體現(xiàn)了明朗的格調。按照莫扎特的話說 ：“……這些協(xié)奏曲是一種技巧難度適中的作品，介乎艱深與淺易之間。它們是燦爛的，入耳動聽，自然而又不空洞。其中有些段落，即可讓美食家覺得過癮，而外行人也不至于無動于衷，雖然他們并不知其所以然?！蹦厥窃谧匀粻顟B(tài)中構成了他的音樂，中心思想自然、質樸，從無做作。
在K.488第三樂章的主部主題中，我們也可以看到鋼琴以滿腔的熱情奏出了主題，表現(xiàn)出莫扎特在第二樂章中經過沉思與上帝的祈問后，看到了光明和希望。在演奏中，情緒飽滿、積極，充滿熱情樂觀的心態(tài)。尤其第6小節(jié)帶有前倚音的a2音顯示出旋律明亮的色彩，第7小節(jié)的左手采用了四分音符相連接的與右手音階形成了反向進行，表現(xiàn)了莫扎特要將內心中的喜悅傳達給世人，讓人們釋放內心的煩憂苦悶，使這種祥和的生機灑滿人間的意圖。
2、極致的音階
很多人認為莫扎特的作品以大量的音階、琶音、分解和弦為主，音樂過于簡單，沒有難度和深度。雖然這些織體在別的作曲家作品中也被廣泛應用，但他的每一組音階、琶音并不像是克萊門第或車爾尼那樣主要訓練手指的技巧、靈活性，作為機械的、枯燥的單純手指練習，而是賦予了它們生命和深刻的思想內容。他運用的這些織體都是建立在旋律基礎之上的，鋼琴曲中的任何一個經過句都與聲樂中的華彩相似，更富于抒情性、歌唱性。如譜例2，右手以音階和琶音組成的連綿起伏的旋律把人們帶向了歡樂，而左手的低聲部和中聲部也富于歌唱性，左右手銜接緊密，尤其左手八度與右手反向進行更表現(xiàn)了內在情感的深刻性，加強了樂曲歡歌笑語的氣氛。
莫扎特總是把作曲家的身份放在第一位，在他的心里一直認為能夠創(chuàng)作出一部優(yōu)秀的歌劇是世上最幸福的一件事。因此，意大利的歌劇風格成為了莫扎特作品中的“永久性因素”。K.488正值他創(chuàng)作的最成熟時期，也是他歌劇創(chuàng)作生涯的輝煌時期，有人把K.488稱為“歌劇”協(xié)奏曲，認為這首作品充滿了抒情的歌唱性。第一樂章中歡快活躍的氣氛，類似當時流行的喜歌劇序曲；慢樂章中富于戲劇性和各樂章中富于歌唱性旋律的特點，也被人冠以“歌劇”的標題。三個樂章都充滿了溫暖抒情、歡樂陽光的深情旋律，這在其他協(xié)奏曲里是不常見的，尤其一開始就顯示出了“歌唱”的本性。
莫扎特一生最偉大的貢獻是教會了樂器如何歌唱，他的歌劇性深刻地在鋼琴協(xié)奏曲K.488第二樂章中以大量的“詠嘆調”式的迷人旋律中體現(xiàn)了出來。當我們聆聽、觀看他的歌劇時，只要對劇情有個大概的了解，便會很自然地從序曲中聽出全劇的主題思想，同時也能分辨出哪個角色在演唱。如《費加羅婚禮》第一幕第七場中的三重唱，各自表現(xiàn)不同，但整體風格又是統(tǒng)一的。這種形式在K.488第三樂章中也多次出現(xiàn)，如40-43（譜例3）小節(jié)中弦樂組與大管之間的對答，以多種音樂語匯交織在一起表現(xiàn)出復雜的、多重因素匯集歡樂的心情。
4、戲劇的手法
K.488各樂章無論在調性上、曲式結構上、篇幅上，還是在風格、速度、內容上也都充滿了強烈的交響性和戲劇性，都具有歌劇的特點。從第一樂章的奏鳴曲式就能看出它的戲劇性，奏鳴曲式主要由呈示部、發(fā)展部、再現(xiàn)部組成，呈示部一般包含兩個主要的對比性主題，他們在音樂的內容和調性上形成鮮明的對比。還有起連接過渡作用的連接部與結束部。展開部則充分運用了各種音樂手法，通過調性對置、改變織體等方式，把呈示部中出現(xiàn)的主題加以充分發(fā)揮。到了再現(xiàn)部，所有主題都重新出現(xiàn)，調性也回歸到主調。這種“對比――發(fā)展――統(tǒng)一”的結構布局，就使得奏鳴曲式非常適宜表現(xiàn)復雜的戲劇性內容。同時，莫扎特經常把幽默、機智賦予給社會中下層小人物，用此來與上層貴族做周旋、諷刺，這也是他被迫之下所形成的個性。所以，在他的協(xié)奏曲及其它作品中也會自然而然的滲透著矛盾間的沖突，形成戲劇變化，由此產生了強大的戲劇性而引人入勝，扣人心弦。
從中我們不難感到莫扎特給予了他的協(xié)奏曲以形象的細致刻畫，每一個樂句都賦予了心理分析，要想彈好莫扎特的協(xié)奏曲，也要多了解他的歌劇，了解各角色的特點及之間的相互配合。由此，才能了解像K.488中木管家族那生動表現(xiàn)人物的特點，才能聽懂或彈好類似弦樂之間的重奏，以及樂隊中各樂器之間的應答，準確地表現(xiàn)其所要表達的情緒。
波利尼演奏K.488
三、鋼琴協(xié)奏曲K.488透露出的人文信息
1、樂觀的心態(tài)
雖然莫扎特的一生坎坷，但是他的音樂旋律優(yōu)美、和聲簡潔、情緒樂觀，他善于把藝術中美好的東西與生活的深刻性相結合，把人生的“酸甜苦辣”沉淀為甘醇的音樂。在他的音樂中總是以歡樂、慈愛、甜美、協(xié)和、寧靜、明亮展示給世人，帶給人一種和諧與安寧，撫慰人們創(chuàng)傷的心靈，他的音樂背后真正體現(xiàn)了一種博愛――把痛苦留給自己，把愛灑向人間。
2、節(jié)制的情緒
古典時期的音樂有很強的節(jié)制性，無論作曲家的內心世界多么豐富、多么敏感，他也不能像浪漫時期的作曲家那樣盡情的抒發(fā)情感，對速度進行隨意漸快或減慢。莫扎特在家信中也提到，他的所有協(xié)奏曲中不演奏柔板（Adagio），寧愿用行板（Andante）演奏。由此，我們可以推測他寫在作品中的柔板（Adagio），是一種警示，演奏者在演奏這段音樂時一定要要嚴格遵循所標的速度。
莫扎特在音樂中體現(xiàn)出沉思的心靈呼喚。它把人們引向一種理性上的沉思。莫扎特不像是貝多芬的作品給予絕望中的人們那種掙脫、拼搏、反抗、斗爭；也不會像圣桑的《天鵝》讓人淚下哀傷。在莫扎特式的平靜、隱憂中，你會感到苦澀中的甜美，絕望里的曙光，甚至讓你有一種無限幸福的撫慰！鋼琴協(xié)奏曲K.488在12―19小節(jié)中，樂隊自然、毫無縫隙的進入，當單簧管奏出愛撫式的第二主題時，它那特有的音色連同悠揚的長音交織的旋律仿佛一下子使我們又回顧了他那坎坷的一生：“淚盈眶中無需訴，痛于腹中勿言白”，奏出了莫扎特內心的哀怨、痛苦與無耐，但莫扎特并沒有沉溺于哀傷，先天的樂觀令他拂去哀傷，重歸歡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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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深刻的哲理
很多專家學者都認為，要想走進莫扎特，最好是彈奏他的慢板樂章。這在莫扎特協(xié)奏曲的慢板樂章中體現(xiàn)的尤為明顯，如K.466中的慢板是猶如靜觀中的沉吟，K.467中是安靜、纖細的女高音式歌唱，K.491中聽起來像是一首搖籃曲，K.537中是詠嘆調式的純凈歌謠，K.595中則是靜思中的竊語，而K.488所體現(xiàn)的卻是在“哀而不傷”中的一種英雄性的堅毅。莫扎特在慢板樂章中都以靜思作為表達心聲的平臺，通過音樂表達自己對生活的思考，對人生的追求。
莫扎特通過自己大量的創(chuàng)作和演出實踐，使鋼琴協(xié)奏曲這種大型的器樂形式得到了充實和發(fā)展，確立了快、慢、快三個樂章的古典協(xié)奏曲形式。在這首作品中，運用了雙呈示部，使獨奏與樂隊輪流竟奏，增強了對比性；善于使用各種富于美妙音色的樂器，配器手法豐富；使用了典型的“莫扎特式”的音樂，三個樂章都富于歌唱性的旋律給人以優(yōu)美、典雅、明朗、歡快的感覺。從1785年至臨終前創(chuàng)作的幾首協(xié)奏曲是最具有藝術深度的，而這首作品正處于他的創(chuàng)作最高峰時期，不僅充滿了豐富多彩的、具有莫扎特個性的歌唱旋律，更蘊含了深刻的內涵，把鋼琴協(xié)奏曲這一形式帶入了美輪美奐的境界。
莫扎特的鋼琴協(xié)奏曲代表了古典樂派音樂的高峰，尤其是鋼琴協(xié)奏曲K.488，不但有完美、嚴謹、富于邏輯性的結構，出神入化的表現(xiàn)手法，還蘊含著更有深刻、豐富的內容。莫扎特的音樂，看似輕盈、輕松，好像沒有反應深刻的內容，但是仔細聆聽，可以感受到莫扎特的思考與掙扎。他的音樂不是簡單的、膚淺的表現(xiàn)，而是以一種節(jié)制的態(tài)度對待人生。他的思考與憂郁在樂觀主義的引領下以超脫的姿態(tài)體現(xiàn)，“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奔向了音樂家的思想頂峰。他參悟人生，但并不悲觀人世，始終以溫情脈脈的情結感悟人生。尤其是創(chuàng)作于莫扎特的黃金時期的鋼琴協(xié)奏曲K.488，是莫扎特用他的樂觀主義理念來迎戰(zhàn)生活的具體表現(xiàn)，樂觀主義是他音樂藝術永恒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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