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宗教迷墻和歷史迷霧
2017-06-26
舊約的詩篇中，有一段讓人難忘——“我們曾在巴比倫的河邊坐下，一追想錫安就哭了……耶路撒冷啊，我若忘記你，情愿我的右手忘記技巧?！?br>
哪里是錫安？哪里是被擄到巴比倫的猶太囚犯們心心念念的錫安？錫安當(dāng)然是耶路撒冷，也指代著以色列全地，到了近現(xiàn)代甚至讓人想到密謀、長老、猶太復(fù)國主義這些盤根錯節(jié)的歷史或幻想，但它有時也僅僅是耶路撒冷南面那座山的名字。
我來到耶路撒冷的第一個下午，便登上了錫安山，在它的山坡上可以望見半座耶路撒冷城——橄欖山、圣殿山、猶太區(qū)阿拉伯區(qū)基督徒區(qū)，都在午后燠熱的空氣里浮動。
從錫安山上望見的半個耶路撒冷城
耶路撒冷的歷史和信仰是它的不能承受之重。錫安山上，除了我們這些外國游客，還有大批大批的以色列孩子們，由老師帶著，來接受愛國教育，在新建的大衛(wèi)像下吵吵鬧鬧地拍集體照。
如果你習(xí)慣了文藝復(fù)興藝術(shù)中英姿勃發(fā)的少年大衛(wèi)形象，那也許認不出來眼前的這座雕像——他以一位年長的賢明君主的模樣出現(xiàn)，頭戴王冠，身著長袍，手執(zhí)豎琴。
如果說投石器象征著少年大衛(wèi)，那么豎琴便象征了作為以色列王的大衛(wèi)。在詩篇中，大多數(shù)贊美詩都由大衛(wèi)所作，并在開頭常有一句，“交與伶長，用絲弦的樂器?！?br>
手執(zhí)豎琴的大衛(wèi)，是以色列的歷史，也是以色列的信仰。
錫安山上看上去與任何一個歷史悠久的地中海東岸的城市并無不同——連清真寺和教堂的交替出現(xiàn)也是一樣。這里矗立著沙黃色石灰?guī)r建造的房屋，院墻之間巷道狹窄，地中海沿岸的明烈陽光下橄欖樹光影斑駁。有意思的是，雖然我們總把耶路撒冷與一些更古老的年代與名字相連，比如所羅門王、耶穌、羅馬，但實際上，如今能夠呈現(xiàn)在世人面前的耶路撒冷，大部分已經(jīng)是十字軍與奧斯曼帝國的遺存。
亞美尼亞式的教堂
幾處圣經(jīng)中的遺址坐落在錫安山上。其中一處據(jù)說是耶穌最后晚餐的地方，也是耶穌復(fù)活后圣靈向十一位門徒顯現(xiàn)之所。早期基督徒在此建立了一座教堂，被天主教認為是歷史上第一座基督教堂。
這座教堂也幾經(jīng)興廢，如今留下的建筑遺跡大部分是拜占庭和十字軍時期的，伊斯蘭統(tǒng)治者也留下了一座朝向麥加的神龕，顯示它也被當(dāng)作過清真寺使用。到如今，它已不再承擔(dān)任何宗教功能。
在這間既有哥特式尖拱亦留著清真寺彩窗的大廳的一座小壁龕外，陳列著一件藝術(shù)品——一棵銅制的橄欖樹和小小的葡萄枝。它是教皇保羅二世的禮物，象征著基督徒、猶太教徒和伊斯蘭教徒之間的和平。
教皇的和平禮物
同在錫安山上的大衛(wèi)墓亦建于十字軍時代，本身是一座哥特式建筑，內(nèi)中有大衛(wèi)的“停靈之地”，男女從不同的通道進入瞻仰。游客來來去去，圍在棺前讀經(jīng)禱告的猶太人不為所動，哪怕面前只是一具空棺。
盡管閃族創(chuàng)立的一神教都視偶像崇拜為異端，但實際上人類很難抵抗自己在某樣物件上寄托情感的本能。在耶路撒冷，對于基督徒來說神圣的是耶穌舉行最后晚餐的屋子、他躺過的石頭、瑪利亞的升天處；對于猶太人而言神圣的則是來自12世紀的大衛(wèi)王的空棺，當(dāng)然，還有只剩下了一面西墻(也就是俗稱的哭墻)的圣殿。
耶路撒冷的猶太人極為虔誠，不要想在特拉維夫找到這么多游客們摯愛的旅游照元素——身披黑袍，鬢角留著小辮的男子只在耶路撒冷的各個角落涌現(xiàn)?？匆娤鄼C舉起時他們不會像我見過的很多阿拉伯人那樣有強烈的反應(yīng)，他們更多是默默地將臉別過去或者用手擋住，作為無聲的抗議。
而虔誠的猶太教婦女雖然不像她們的古老祖先那樣戴頭巾，但也會用漂亮的小帽將大部分頭發(fā)藏起。
“虔誠的猶太人都來到了耶路撒冷?！睂?dǎo)游Eli說?！耙陨薪▏蟮膸资曛校澜绲莫q太人涌入以色列，虔誠的去了耶路撒冷，不那么虔誠的去了特拉維夫?！盓li來自烏克蘭，安息日也工作，陪我們吃非潔食餐廳，毫無疑問，他住在特拉維夫。
哭墻前滿是雙手貼墻、站立禱告的猶太教徒，更多人坐在靠后的椅子上閱讀經(jīng)文，有低沉的嗡嗡聲在半空中回響。像在大衛(wèi)王墓的猶太人一樣，他們視舉著相機（如今更多是手機）東張西望的游客如空氣。
她禱告了很久，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周圍的世界
我們處在同一個時空，卻像隔著一道次元墻。雖然有外來者的闖入感，但彼此之間互不打擾，也不是壞事。
在地面上的哭墻只是圣殿西墻的一部分，西墻的絕大部分都在漫長時光里被逐漸埋于圣殿山的地下。在那里也建有一座僅供男性使用的祈禱室，游客們只被允許從玻璃門外張望。不過，當(dāng)我的一位同伴冒冒失失打開門走進去時，滿屋子的虔誠禱告者們也并沒有理會他。
一間隱秘的地下祈禱室
耶路撒冷的歷史上曾經(jīng)有兩座圣殿，如今留有遺跡的是第二座，始建于前六世紀，并在公元前后為希律王所擴建為最終的樣子。耶穌曾在這座圣殿布道，并預(yù)言圣殿將被毀，也將被重建。
公元70年，圣殿被羅馬人摧毀。在地下西墻的入口，我問同樣名叫大衛(wèi)的導(dǎo)覽員，圣殿會被重建么？
他指著沙盤，“你看，圣殿曾經(jīng)所在的地方，如今是圓頂清真寺——伊斯蘭教里穆罕默德和天使加百列飛升之處?！?br>
我們跟著他，走過潮濕、漫長的地下通道，身側(cè)是希律王時代的石塊，通道時狹時闊，盡頭處甚至還有一處曾經(jīng)的羅馬浴池（一個念頭劃過——莎樂美可曾在這里洗澡）。從那里回到地面，21世紀的陽光依然照耀，耶路撒冷是金色的耶路撒冷，如歌里所唱，“連石縫里也沐浴著金光”。Eli說，我們?nèi)プ呖嗦钒伞?br>
金色的耶路撒冷
大多數(shù)來耶路撒冷的游客都會走一遍耶穌背負十字架走過的“苦路”，盡管這條共有14站的路起源于14世紀，定型則更晚在18世紀，其中地點更像是來自于人們一廂情愿的“考證”?，F(xiàn)在，這條路走起來并不苦。沿路有古城里的商販殷勤招呼，如果駐足看他們的香料、銅器、耶路撒冷風(fēng)景水彩畫等等小玩意，便會很容易錯過苦路邊每一站的標識。街道上荷槍實彈的年輕軍人非常有耐心，微笑著同游客合影，在這喜氣洋洋的氣氛中，不知不覺便能走到苦路的最后幾站——耶穌的受難與安葬之地。
圣墓教堂充滿歷史痕跡的外觀
如果你以為會見到《賓虛》或《耶穌受難記》里那樣烈日炎炎的荒涼山頭，恐怕要失望了。各各他山的山頭早在公元一世紀便被羅馬人夷平，而第一座教堂最早建于公元3世紀，當(dāng)羅馬帝國皈依基督教之后。教堂的命運隨耶路撒冷城的命運不斷遭遇毀壞和重建，如今我們看到的教堂，是拜占庭、十字軍、中世紀還有一些現(xiàn)代時期的風(fēng)格混搭。當(dāng)然，朝圣者不在意這些，這里人聲鼎沸，香霧繚繞，熱鬧如市集。
點燃蠟燭的基督徒祈禱者
不過，如果要我選一個在耶路撒冷最讓人喜悅的地方，那無疑是真正的市集，耶胡達市場。每家攤販門前堆成山的扁豆、胡蘿卜、西葫蘆，或是皮塔餅、腌橄欖、炒干果??！其中還夾雜著咖啡店、冰激凌店、精釀啤酒屋甚至意大利小餐廳。耶路撒冷在此從一個宗教圣城陡然進入一個熱氣騰騰的世俗世界。
市場，一個世俗的小宇宙
也是在這里，我走進一家沒有英文標牌的小餐店，坐在吧臺點了一個茄子餡餅，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免費贈送的胡蘿卜沙拉，終于不再感到自己是一個局外人。
指南
抵達
國泰航空于今年3月剛剛開通了特拉維夫往返香港航線，每周二、四、六、日共有四班。具體請查詢網(wǎng)站www.cathaypacific.com
下榻
大衛(wèi)城堡酒店 The David Citadel Hotel
位于國王街，正對古城。傳統(tǒng)城堡式樣建筑中是摩登的現(xiàn)代酒店，早餐十分豐盛。
david-citadel.jerusalem-hotels-il.com/zh
駐足
猶太大屠殺紀念館
世界規(guī)模最大的大屠殺紀念館，展出極其詳盡的受害者歷史資料，充滿力量，令人感動并深思
www.yadvashem.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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