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古文經學派之爭淺談國學體用
章太炎
劉師培
近些年來國學之風甚熱，但卻多是世人為了裝點門面所用。由此懷念起了清末民初的兩位經學大師，也就是大家都熟知的“二叔”——余杭章太炎先生和儀征劉師培先生，這兩位先生一位來自浙江，一位來自江蘇，而同時也受皖派樸學的影響，可以說，他們代表了中國近代文化鼎足而立的三?。ò不?，浙江，江蘇）經學之最高峰。章先生年輕時入詁經精舍從晚清著名經學大師俞樾治學，儀征劉家以四代人疏證一部《左傳》聞名，可謂是家學淵源。相信由這兩位具有代表性和很大影響力的經學大師入手更加能夠看出今日國學的價值和體用關系。
樸學，考據(jù)訓詁之學，樸學盛于乾隆、嘉慶，故又稱“乾嘉學派”。內中又有吳派（主“博古好古”）、皖派（主“實是求是”）競相爭雄，惠棟、戴震，各領風騷。研經究典，斐然成章。但是清代樸學總體特征是重名物而輕義理，為學術而忽實用，雖整理文獻有余，而經世先王之志，亦已衰矣！
今古文經之爭，始于漢朝而亡于清末，在過去的研究以及很多學者都清楚今古文學派之間的區(qū)別，即今文學派在講經的時候比較注重經文中的“微言大義”，他們甚至把經學和陰陽五行相附會，把經書說得神乎其神。而古文學派則更加偏向于對經中的文字進行訓詁；在漢朝的時候，今文經學家在解經時常摻雜讖語這樣的迷信以力求能夠符合統(tǒng)治階級的喜好。而古文學派雖然還是對于儒家以及“天子”之說的神學色彩帶有著盲目的崇拜，但卻反對今文家的迷信，而注重實學。而章劉兩位先生一致的認為今古文經的區(qū)別只在文字上，章太炎先生講學時提出，焚書之后，到了漢朝時期的秦末遺老能夠憑借著記憶復述出來的《六經》用當代語言記出叫做今文，而秦時讀書人偷偷藏在山崖，夾壁之中的古時原本叫做古文，兩者其實也就是相同的書今版古版的區(qū)別而已。只是篇幅也有了差異，再到后來兩家的主張從根本上又有了不同，所以就開始了爭端。這樣的觀點和劉師培先生1906年左右在《國粹學報》上發(fā)表的《漢代古文學辯誣》之中是一樣的，劉先生在文章中說：“今文古文為漢儒之恒言，猶今日所謂舊板書新板書也。漢代之所謂古文經，乃秦代之時，未易古文為秦文者。其故本至漢猶存。”相比較幾千年來的無謂爭執(zhí)，劉先生主張辨明其同出一源，這也是近代經學家能夠不被門戶之見所束縛，從而集大成的原因之一吧！
但是兩派之間的爭執(zhí)卻也并非一無是處，歷朝歷代今古文學派名家輩出，劉韻、許慎、張蒼，賈誼，馬融等等。他們的學術，不僅僅影響了中國的政治走向，也帶動了中國的文字訓詁學，考古學。最大的繼承和發(fā)揚者，也就是宋明理學家以及乾嘉學派諸老。寫到這里，就開始牽涉到今日國學的價值問題了。在過去的學習之中，我一直認為相比較古文家的務實與博學，今文學家走的，是一條嘩眾取寵的道路，他們所主張的“微言大義”也只是一種對于經典的臆想和胡亂的揣測，但是乾嘉學派帶來的學術與政治分離的問題卻又重新引起了我的注意。眾所周知，乾嘉學派常常標榜為“漢學”而諱言經世致用，以求與宋學相對立，樸學開創(chuàng)者之一顧炎武多次強調“士當以器識為先”，可是到了乾嘉時期卻將此拋在了腦后，顧與黃宗羲等人反思明朝滅亡的種種原因，由此得出了學術經世的結論，乾嘉學派繼承了他們的學術方法，可是這樣一個最基本，也可以說是最重要的理論核心卻并沒有繼承，可能在新文化運動時期儒家被大力的批判為誤國之學也與其脫不了干系。乾嘉學派，一直癡迷于考據(jù)學，訓詁學，漸漸迷失了道路，造成的種種社會問題無可避免，回到過去的宋學再看，就明白了。宋學主要的就是義理的傾向，其實根據(jù)陳寅恪的研究，發(fā)現(xiàn)宋學其實是“采佛理之精粹，以之注解四書五經，名則闡明古學，實則吸收異教”。宋學所主張的依據(jù)個人對經典言外之意的領會也是來自于佛家提倡的“悟”?？墒墙窆盼膬膳傻搅送砬逯饾u就又變成了今文家占據(jù)上風，反而又造成了矯枉過正的毛病，康有為等人甚至認為古文都是劉韻所偽造的，這不得不說是這位“南海圣人”鬧出的最大的笑話。
宋學又稱道學、新儒學。是中國傳統(tǒng)儒學(經學)發(fā)展到兩宋時期的產物，是宋代學者對中國儒家經典的認識的學說。
宋學是與漢學相對應的概念，漢學是訓詁之學，宋學是義理之學。漢學嚴稟師承，篤守家法，不越雷池一步；宋學疑古惑經，不守傳統(tǒng)，敢于創(chuàng)立新說。
今天我們常常在學習的過程中突然覺得國學可能并不能帶來什么價值，其實這樣的思想還來源于對國學的惘然無知。今文學派一直將思想與政治和社會發(fā)展相結合，在經典之中尋求解決矛盾的方法是值得我們今人學習的。學術的研究應該能夠符合社會的變遷，發(fā)展，進步。不得不說，古文家所存在的問題最大的就是學問有余而能力不足，更加偏屬于趙括一類的人。古文派的學術研究嚴重的缺乏歷史的進化觀念，劉師培先生認為傳統(tǒng)的學術研究中存在著兩個很大的問題，其一就是有著將學術研究變?yōu)榧兇饪紦?jù)的傾向，其二就是傳統(tǒng)學術研究者缺乏在原理與方法上的自覺，第一個問題是針對古文家提出的，第二個問題就是針對今文家提出的，古文家研究經典，卻往往考古不知今，純粹無用之學。宋明理學家空談性命道德論，卻缺乏方法論作為理論基礎。所以在解釋儒家經典時“不軌家法，悉憑己意所欲，出以空理相矜”。近代經學的研究者，雖然在乾嘉學派之后逐漸走向下坡，但是依舊出來了一些甚于古人的大家，而偏于今文家如梁啟超，信奉古文家如章太炎，都逐漸開始整理今古文經學的發(fā)展，也將中國的經典學習與西方的民主革命聯(lián)系在一起。近代中國，為了拯救傳統(tǒng)學術，一幫具有精深學問和先見之明的學者，組成了國粹派，但是在不斷爆發(fā)的戰(zhàn)爭以及改革中，他們的思想日益消沉，此時章太炎先生仍舊堅持了以中國之學術主要為儒家思想來拯救中國之命運。這暗暗與辜鴻銘先生的唯有儒家思想才能夠救中國的思想相契合?；仡^看今日的中國，依舊尊奉儒家，可見大師們的思想仍舊是正確的。
今天或許我們依舊會面對著國學體用論的問題，過去的中國人也面臨著“中學為體，西學為用”，還是“西學為體，中學為用”的抉擇，但是無可爭議的一點就是，國學的學習必然要帶入到社會生活中，今日的世界，已經不再是軍事就能夠決定一切的時候，也不是經濟，政治等任何一個方面能夠決定的，最重要的，是要發(fā)展期本國的文化，是要有著本國特色的文化。所以國學，也就是一國固有之學術，也就是中國幾千年來的文化總和，終于到了用武之地了。
郭展源
2014-02-27
聯(lián)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