帛書《衷》論“剛?cè)嶂А?/span>
【帛書原文】
帛書《衷》論“剛?cè)嶂А备饔形遑裕?/span>
子曰:萬物之義,不剛則不能僮(動(dòng)),不僮(動(dòng))則無功,恒僮(動(dòng))而弗中則〔亡,此剛〕之失也。不柔則不靜,不靜則不安,久靜不僮(動(dòng))則沈,此柔之失也,是故乾之“炕龍”(亢龍),壯之“觸蕃”(觸藩),句(姤)之“離角”(其角),鼎之“折足”,酆(豐)之“虛盈”,五繇者,剛之失也。僮(動(dòng))而不能靜者也。川(坤)之“牝馬”,小蓄(小畜)之“密云”,句(姤)之“[適]屬”(蹢躅),〔漸〕之“繩婦”(孕婦),肫(屯)之“泣血”,五繇者,陰之失也,靜而不能僮(動(dòng))者也。
是故天之義,剛健僮(動(dòng))發(fā)而不息,其吉保功也。無柔救之,不死必亡。僮(動(dòng))陽者亡,故火不吉也。地之義柔弱、沈靜、不僮(動(dòng)),其吉〔保安也。無〕剛文之,則窮賤遺亡。重陰者沈,故水不吉也。
【李守力解讀】
一、剛之失五繇
1.乾上九:亢龍有悔。
按:乾卦下乾上乾,上九居乾陽之極,故為剛之失。
2.大壯九三:小人用壯,君子用罔,貞厲。羝羊觸藩,羸其角。
按:大壯卦下乾,九三位于乾之極。
3.姤上九:姤其角,吝,無咎。
象曰:姤其角,上窮吝也。
按:姤卦上乾,上九位于乾卦之極。
4.鼎九四: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兇。
按:鼎卦下巽上離,九四體離之初,處互體乾卦之上爻。又鼎卦《大象傳》曰“木上有火”,木生火旺,離火“恒動(dòng)而弗中”,故鼎卦九四有“剛之失”。
5.豐,亨,王假之,勿憂,宜日中。
《彖》曰:豐,大也。明以動(dòng),故豐。“王假之”,尚大也?!拔饝n,宜日中”,宜照天下也。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天地盈虛,與時(shí)消息,而況于人乎?況于鬼神乎?
按:豐之“虛盈”不針對(duì)某爻,通行本《周易》豐卦之《彖傳》有“虛盈”之說。實(shí)際豐卦并沒有剛之失,帛書《衷》是從“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天地盈虛”這句話引申出“剛之失”義理的。這印證了帛書《易》時(shí)期已有類似《彖傳》的資料(如《易象》)。
帛書《衷》認(rèn)為離火為陽、坎水為陰:
是故天之義,剛健動(dòng)發(fā)而不息,其吉保功也;無柔救之,不死必亡。重陽者亡,故火不吉也。地之義,柔弱沈靜不動(dòng),其吉〔保安也。無〕剛文之,則窮賤遺亡。重陰者沈,故水不吉也。
豐卦下離,離火炎上,上卦震動(dòng),則離火“恒動(dòng)而弗中”,故豐卦有“剛之失”。
【總結(jié)】
以上五卦都符合“恒動(dòng)而弗中”的原則,前三卦乾、大壯、姤都取乾卦上爻為用,鼎卦取互體乾卦是上爻,鼎卦、豐卦的離火因震動(dòng)巽風(fēng)相助,“恒動(dòng)而弗中”,故皆有“剛之失”。
二、柔之失五繇
1.坤,元亨,利牝馬之貞。君子有攸往,先迷后得主。利西南,得朋,東北,喪
朋。安貞,吉。
按:坤之“牝馬”也不針對(duì)某爻,是指卦辭。坤之“牝馬”似乎說不上柔之失,坤卦上六可算是。但按照帛書《衷》“重陰者沈,故水不吉也”的觀點(diǎn),坤卦完全符合“久靜不動(dòng)則沉”的原則,所以也算“柔之失”。
2.小畜,亨。密云不雨,自我西郊。
《彖》曰:小畜,柔得位而上下應(yīng)之,曰小畜。健而巽,剛中而志行,乃亨。
“密云不雨”,尚往也。“自我西郊”,施未行也。
按:小畜之“密云”是針對(duì)卦辭和《彖傳》,按《彖傳》,小畜卦的卦主是六四,六四以一陰畜五陽,是柔不足,并非“久靜不動(dòng)則沈”的柔之失。六四為巽卦主爻。
李鼎祚曰:“云雨者,陰之氣也。今小畜五陽,而一陰既微少,才作‘密云’,故未能為雨。”
3.姤初六:系于金柅,貞吉。有攸往,見兇。羸豕孚蹢躅。
按:姤之“蹢躅”是指初六,初六為姤卦卦主,姤卦卦辭“姤,女壯,勿用取女”,故初六為柔之失。初六為巽卦主爻。
4.漸六四:鴻漸于木,或得其桷,無咎。
按:漸之“孕婦”,九三“夫征不復(fù),婦孕不育”,九五“婦三歲不孕”,“孕婦”之爻實(shí)為六四,因六四乘剛于九三,故九三“婦孕不育”。六四為巽卦主爻。
5.屯上六:乘馬班如,泣血漣如。
《象》曰:“泣血漣如”,何可長也!
按:與豐卦相反,屯卦上坎,按帛書《衷》觀點(diǎn),坎水為陰,處坎險(xiǎn)之極,故有“柔之失”。
【總結(jié)】
以上坤卦純陰,“無剛文之”,故有“柔之失”好理解。屯卦上六位于坎卦上爻,按帛書《衷》坎水為陰,處坎險(xiǎn)之極,故有“柔之失”。
小畜、姤、漸三卦取用巽卦初爻,為何為“柔之失”呢?巽風(fēng)是動(dòng)的,不合“久靜不動(dòng)則沉”的原則。
三、乾舍于離、坤舍于坎、巽舍于坤
《周易集解》注《乾》卦“大明終始”引荀爽曰:“乾起于坎而終于離,坤起于離而終于坎”。釋同人卦引《九家易》曰:“謂乾舍于離,同而為日。天日同明,以照于下。君子則之,上下同心,故曰同人?!避魉唬骸扒嵊陔x,相與同居,故曰同人也?!贬尅断缔o傳》“陰陽之義配日月”,引荀爽曰:“謂乾舍于離,配日而居;坤舍于坎,配月而居之義是也?!?/span>
荀爽的象數(shù)思想源自先天八卦與后天八卦的對(duì)應(yīng):
上圖先天八卦為伏羲先天八卦,帛書《說卦》(母本竹簡串入《衷》):“天地定位,山澤通氣,火水相射,雷風(fēng)相薄,八卦相錯(cuò)?!辈瘯兑住钒私?jīng)卦體系與彝族八卦完全一致,我稱之為神農(nóng)先天八卦,神農(nóng)先天八卦與伏羲先天八卦的乾坤震巽卦位相同,另外四卦方位相反。
先天八卦為體,后天八卦為位,故乾舍于離、坤舍于坎、巽舍于坤。于是帛書《衷》在論五“剛之失”有乾卦、離卦,論五“柔之失”有坤卦、坎卦、巽卦。為何是巽的柔爻呢?“柔之失”必指柔爻。
【總結(jié)】
帛書《衷》論“剛?cè)嶂А笔强鬃油砟暝谘芯俊吨芤住烦跗趯?duì)卦爻象規(guī)律做出的初步探索,后來荀爽繼承了這一體例??鬃釉谧罱K結(jié)集《易傳》時(shí)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這一體例的邏輯缺陷,而代之于《彖》《象》成熟的卦爻象通例。帛書《衷》五對(duì)“剛?cè)嶂А蔽墨I(xiàn)很重要,它讓后人看到了孔子研究《周易》義理、探索《周易》象數(shù)奧妙的過程式。帛書《易》說是孔子草創(chuàng)《易傳》的小成時(shí)期,這一時(shí)期正在由言辭義理轉(zhuǎn)向象數(shù)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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