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木的表現(xiàn)技法（上）
主講人：
喻建十，天津美院美術創(chuàng)作研究院執(zhí)行院長、中國畫系教授，國家教育部高等學校美術類專業(yè)指導委員會委員，中國美協(xié)會員、美術教育委員會委員，中國書協(xié)會員、教育委員會委員，天津市書協(xié)副主席。
在山水畫領域，很多人會因追求整體上的氣勢而忽視了對于細節(jié)的表現(xiàn)和把握，但真正能使畫面出彩的地方往往是細節(jié)，而不是整體的氣勢，所以想追求盡善盡美，就一定要在細節(jié)上加以把控，這樣才能提升整體的畫面質量。樹木是山水畫細節(jié)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接下來，我就給大家提供一些帶有規(guī)律性的畫樹的方法，以便大家對樹的表現(xiàn)有進一步的深入和開掘。
首先介紹枝干和主干的表現(xiàn)。通常人們在畫樹的時候習慣一棵一棵地畫，這樣畫雖然清晰但容易顯得單薄，表現(xiàn)中景和遠景樹的時候容易顯得歷歷可數(shù)，而不是蒼茫渾厚、渾然一體。因此，畫中景和遠景樹時，為了達到以少勝多、枝繁葉茂的效果，我們可以先畫樹的中枝，在中枝的空隙里穿插著添畫葉子和細枝子，然后在此基礎上再畫樹干。畫時從中間部分開始，這里的“中”，既是指樹的中間部分，也是枝干的中間，不是最粗的也不是最細的。所用墨色是中墨，既不深也不淺。從畫的位置來講，也是中間，即從中間往樹頂和樹根部畫。中景樹是比較難把握的，它既要有姿態(tài)又不能太細致，如果畫得太仔細，視覺上就會感覺物象往前走了，變成近景。如果沒有姿態(tài)而畫得太過概念，畫面則容易顯得緊、碎、死板，所以中景樹多在一定程度上是需要仔細刻畫的。中景樹多是一組一組的，近景的往往是一棵大樹，或僅有一個大的枝干，而遠景的樹則是成片分布的。我們練習的時候一般從中景開始畫起，因為近景和遠景所遇到的問題它都能遇到。中景既有近景的氣勢又有遠景整體感覺的要求，枝干的穿插沒有近景樹那么復雜，但又不像遠景樹那么簡練。畫中景樹時，要注意“結頂放梢”。“結頂”即把樹頂?shù)耐廨喞嫷贸浞?、嚴謹一些；“放梢”即在嚴謹?shù)膱F塊之外，有一兩個稍顯俏皮的、顯出姿態(tài)的小枝子，這樣畫出的樹才能活，如果一味都是結頂就不好看了。（見圖一①）
遠景樹是成片表現(xiàn)的，不存在“結頂放梢”的問題。塑造遠景樹有兩種方法：先葉后干和先干后葉。“先葉后干”即按照“攢三聚五”的規(guī)則和干濕濃淡的不同，先點出葉子，而不要去考慮樹干怎么長。畫遠樹不要像中景和近景那樣一棵一棵地畫，否則不管畫多少棵，樹都是單獨的，而只有成片地畫才能得到以少勝多的效果?！跋雀珊笕~”即先根據(jù)長短、疏密、聚散等因素排布樹干，之后再加葉。這時就不去想哪些葉子是長在哪棵樹上的，因為我們畫的是一片，追求的是整體效果。（見圖一②）
中景樹的樹枝是向左右兩側延伸的，不涉及前后關系；遠景樹基本看不到樹枝，所以也不涉及前后關系。但是當樹木作為近景甚至作局部特寫來表現(xiàn)的時候，如果枝干僅僅是從主干左右兩側伸展開來的樣態(tài)，即便畫得繁多，也依然會顯得非常單薄，好像是一個展開的平面；而只有在左右前后都伸出枝干的情況下，樹才會有立體的感覺，因此畫近景樹要講求“四面出枝”。
那么怎樣才能顯示出是從四面出枝的呢？除了可以通過主干與枝干間、枝干與枝干間筆線的濃淡、干濕、虛實等變化來表示前后關系之外，還可以通過枝干根部邊線與主干的交接關系來表現(xiàn)，即主枝和樹干兩條線交接處的虛實搭配。比如，當枝干根部邊線交接于主干邊線的外側，且主干邊線依然為實線的時候，就可以感到枝干是向主干后面伸展過去的；當枝干根部兩側邊線都交接于主干一側邊線，且主干邊線的延伸截止于枝干邊線外側的時候，就可以感到枝干是從主干側面伸展出來的；當枝干根部的一側邊線交接于主干邊線，另一側邊線交接于主干里面的時候，就可以感到枝干是在向側前方伸展出來的；而當枝干根部邊線全都交接在主干里面的時候，就又可以感到枝干是向正前方延伸過來的了。當然，枝干之間的重疊交錯也可以造成前后關系。除了枝干的處理之外，小枝的穿插對于塑造樹的體積感也大有幫助。因為細碎繁雜的小枝的組合已經超越了線的感覺，眾多小枝組合的是一個有深度空間的面，這就為整棵樹的體積感塑造提供了進一步的表現(xiàn)可能。（見圖二①）
在這里我還要提醒大家，盡可能將細枝畫完后再畫葉。很多人畫完主干和主枝后就添畫葉子，這樣就像人沒有脖子一樣，會顯得不自然。我們以松樹干為例來稍加說明，不管樹干畫多粗，一定要把小枝子處理好了再畫葉，這樣會讓人感覺整體很有生氣。有人也許會問，把小枝子畫出來了再用葉子蓋上，那不相當于沒畫嗎？實際是不一樣的，畫出來的部分肯定有沒被蓋住的地方，這和根本沒畫在效果上是完全不同的。（見圖二②）
以上我們介紹了畫近景、中景、遠景三種樹時需要注意的問題，即遠景樹要遠取其勢，追求整體化的效果；中景樹既要有姿態(tài)又不能畫得太過細致；近景樹需注意四面出枝，突出立體感。
下面我們來介紹樹干肌理的表現(xiàn)。雖說樹干的穿插能表現(xiàn)立體感，但樹干本身也需要有體積感，這就涉及到了樹干的肌理表現(xiàn)。樹的類型繁多，要表現(xiàn)的肌理效果也是不一樣的。樹干肌理有厚重蒼勁的質感，因此畫時用筆要澀勁、凝重、樸厚，在行筆上多使用逆鋒或側逆鋒，這與畫云水時輕松飄逸的拖筆是完全不同的。
那么應如何表現(xiàn)樹干的肌理呢？我們還以松樹為例來說明。很多人習慣先畫樹干輪廓，然后再去填內部的紋理，這種方法雖然可行，但一定要將輪廓線勾得虛一些。如同山石的皴法，很多人都習慣把結構線畫完了再加皴，這時就容易使表現(xiàn)結構的線和表現(xiàn)肌理的皴涇渭分明，會顯得死板。（見圖三①）當然也有很多人會選擇將樹干和肌理混著畫，一氣呵成，這樣畫面會顯得更活一些。我們都知道，樹干由面組成，實際是不存在輪廓線一說的，這只是繪畫者在藝術創(chuàng)作中為了表現(xiàn)物象而人為造出來的。且隨著視線的移動，輪廓的邊際線就會逐漸發(fā)生改變。因此我們畫的時候要在遵循自然的基礎上進行表現(xiàn)，不要把這條線畫得太死板，從頭到尾都是一條直線，而要讓它和內部肌理銜接起來，里外有聯(lián)系、有呼應，這樣容易顯得活。（見圖三②）
根據(jù)平時對事物的觀察我們會發(fā)現(xiàn)，從正面看一個圓圈是圓的，從側面看就是扁的，當視角基本在一條直線上時，我們眼中的圓圈就變成一條線了。同理，我們觀察樹干中接近正面的位置，紋理的單元組織會大一些、規(guī)則一些，越往兩側越窄，到最后就變成一條線了。越靠邊緣線的位置，我們在表現(xiàn)時就要畫虛一點、松一點，中間位置畫實一點，這樣樹干就有了立體感、圓起來了。反過來，近處的紋理畫淺一些，越往遠處畫得越重，這樣也有道理，因為近處的著光顯得淺、虛，側面不是著光的就顯得重、實，這說明沒有什么是絕對的，都是因時、因地、因人而異的。
這節(jié)課我們主要講了中景、近景、遠景樹的畫法，并以松樹為例介紹了樹干肌理的表現(xiàn)。通過松樹的肌理表現(xiàn)反推其他樹種，都是大同小異的，大家在學習當中要善于舉一反三，靈活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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