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奶奶是個個頭不足一米五的小個老太太,生了五個兒子一個女兒,聽我媽和大娘嬸嬸們描述,這是個尖酸刻薄的小老太太,沒事就挑唆兒子兒媳婦打架。我高中時奶奶去世,記憶中的奶奶感覺不出尖酸刻薄,但也知道她護犢子,愛白話人,她看不上的人,她能給白話到全村去。
我的媽媽是個勤勞,沒主見且重男輕女的人,所以第一胎生下來,是個女孩還算高興,畢竟第一個。生第二個時計劃生育剛剛開始,生下來一看又是個閨女,那會兒各家把女孩子送人再生兒子已經屢見不鮮,那會兒正好有一家生了倆兒子想要個閨女,姥姥看見她閨女又生了個閨女直接就想給送人去。對于剛生出來的跟個土撥鼠似的我爸爸是無可無不可的。
萬萬沒想到,我奶奶竟然不同意,奶奶的原話是這樣說的,“兩個又不多,又不是養(yǎng)不起,又不是交不起罰款,想要兒子,接著生”。
在我一周零九個月的時候,我妹妹出生了,對于第三個眼睛還超小的土撥鼠,我姥姥連送人的想法都沒有了,這小眼子叭嚓的,扔了得了。
那個時代總有想要啥沒啥的,同村有一家想要閨女但是又生了個兒子并且跟我妹妹是一天出生的,男孩爸爸來跟我爸爸商量,咱倆直接換了吧,這樣你也有兒子我也有閨女了,那代人對于子女還真是隨意。
我媽是超級心動了,但是我爸對于替別人養(yǎng)兒子這事不太感興趣,姥姥家是家族龐大的人家,很快又找到了想要閨女并且不用換兒子的人家。人家都來看了,都想將我妹妹抱走了,我奶奶又不干了,堅決不同意,“有兒子養(yǎng)兒子,有閨女養(yǎng)閨女。還是那句話,想要兒子,可以繼續(xù)生,又不是交不起罰款”。
我姥姥很是生氣,你不讓送人,倒是給看孩子啊,一個也不給看,我媽一胎胎的生,還那么勤快,包了十幾畝地,我爸還在外面做生意,我爺爺奶奶自己也包了很多地,所有的孫子孫女一個也不看。有點空的時候還想休息休息呢,我奶奶是個非常明白且心智堅強的人,只要給一家看了,那家家都得看,干脆,誰也不看。任憑我們哭的驚天動地,她也能充耳不聞。
我爸我媽實在受不了這種大的哭小的叫的生活了,果斷認命,不再繼續(xù)追生兒子。
我的姥姥,大家閨秀出身,八年抗戰(zhàn)時期害怕被日本人糟蹋,趕緊找戶人家就嫁了,倉皇之下沒法選擇,就嫁給了我的姥爺。
我們這些孫子孫女大概給算了一下,姥姥從17歲嫁給我姥爺,19歲生我大姨,到絕經前幾乎沒閑著,一共生了多少不知道,存活了四子四女。
大姨生完我的表哥表姐,我姥姥又生了我小姨小舅。
我姥姥的一生幾乎都在看孩子,她自己生的還沒完全長大,孫子孫女就接上了,除了大姨家和小姨家的沒看,剩下的孫子孫女外孫外孫女幾乎都是姥姥看大的。
姥姥不愧為大家閨秀出身,在料理家庭事物上,不是我奶奶能比的。
她本著一個羊也是趕,兩個羊也是放的原則,將所有的孫子孫女外孫子外孫女都放到一塊看,這樣,大的還能看著小的,院子里只要沒有危險器具,姥姥是做飯喂豬收拾家務全不誤。她的子女們安心下地干活。
能想象我姥姥對著這一群群的孫子孫女們的感覺,每天家里跟幼兒園似的,這個哭,那個叫,一群鼻涕娃跟一群土撥鼠似的,上竄下跳,家里決不能有一丁點好吃的,要不然這一波波的土撥鼠能打連窩。所以,對于扔個把孩子送人個把孩子,對于我姥姥來說,跟扔個土撥鼠沒區(qū)別。
后來我們開始上小學,姥姥最不愿意過的就是周末,一到周末,孫子孫女不上學,外孫子外孫女還一定去報到。
后來聽我姨們回憶,姥姥坐在堂屋里,一聽見大門響,我們從大門口就開始像興奮的小鳥似的喊“——姥——姥——”,姥姥的眉頭就皺的呀!
姥姥是個果決的人,不想要就直接不要了,要了就會好好對待。
奶奶是個護犢子的人,她認為,一個孩子如果親爹親媽都不待見,那別人還能待見么?誰生的就應該誰管。
最喜歡看紅樓夢的原因就是,每個人都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而我們的真實生活更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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