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震文
20世紀90年代初,《樂震文畫集》由上海書畫出版社出版,筆者曾欣然作序:《水墨亮音符,幽靜蘊輝煌》,至今依然記得當時的感動:樂震文的畫,抒情味頗濃,看他的畫,總會不知不覺地被引向蒼翠的峰巒間、濕漉的石徑上、蜿蜒的小溪邊和柔曼的云霧中……在此以前,震文已出版《怎樣畫樹》、《怎么畫瀑布》、《怎樣寫生山水》和日文版《樂震文畫集》。十多年來,震文的畫更具通感,更趨和靜,更顯沉穩(wěn),更見坦誠。震文又辦畫展,又添畫集,在山水花鳥領域十分引人矚目。
震文生于1956年,現為上海大學美術學院中國畫系副主任、副教授,上海中國畫院兼職畫師。他從中國傳統(tǒng)山水畫起步,追尋于李唐、范寬,覓跡于遠山、幽谷、寒江、暮雪和煙村;他從“江南作品”時期的酣暢、靈秀和靜美直入“黃土作品”時期的陽剛、蒼茫和高爽;他從磨礪傳統(tǒng)筆墨到兼顧現代構成,又從注重水墨技巧到尋求文化激勵。從畫理上說,他在探索山水營造與綜合視覺的結合、傳統(tǒng)筆墨與現代構成的并重、繪畫語匯與藝術哲學的相兼、自然節(jié)奏與人文節(jié)奏的統(tǒng)一。震文的畫喜靜,可悟“山兼寒月靜,葉帶暗霜飛”;震文的畫重光,可見“山光忽西澆,池月漸東上”;震文的畫出彩,可讀“山遠峰峰碧,林疏葉葉紅”;震文的畫對云水情有獨鐘:“浮云載山山欲行,橋頭雨余春水生”。他畫的山大氣磅礴,又不失典雅;他畫的水亙古連綿,又一路傳神;他畫的光燦爛亮麗,又溫馨宜人;他畫的云縱橫飄逸,又松柔動情。
《搏擊》 180×96cm 1985年
《搏擊》 局部
震文的畫以山水見長,他在畫中注重養(yǎng)育山水精神。他讓山水的精神在時空調遣、歷史敘述和大自然的組合中表達得時而坦露、時而含蓄、時而躍然紙上、時而隱匿于煙云漫涌之中。然而,不管是畫得顯山露水、層巒疊嶂,還是云遮霧障、山色蒼茫,山水精神依然蕩漾,人文精神依然清晰。山水畫是有精神的,古已論之,今又證之。精氣神彌漫于震文的山水畫中。
《吹瀑》 180×96cm 1993年
《吹瀑》 局部
震文的山水畫以綠感人。這里有山水的麗凈、云樹的純潔、大自然的有序、人與自然的和諧。畫中有蒼老的峰巒,它們承載著綠色從遙遠的歷史中走來。畫中有蔥蘢的水灣,那是綠色生命集聚的空間。有時,整幅山水畫盡是水墨,在那墨色中依然有綠色的醒悟。有時,山水畫的用色是赭石、硃磦,卻依然是滿目綠瑩,綠色撲面。
《拂云》 48×45cm 2006年
震文關注山水的細部,他讓細部的力量支撐起整幅山水的巍峨。正是一石一峰的堅挺,讓整幅山水畫的氣脈相通;正是一樹一草的相守,讓整幅山水畫的情懷感人。震文在細部的深入和整體連接中表達了山水的力度,使細部的挺拔與整體的振奮有機地結合起來。
震文的山水畫是寧靜的。他的山水畫一般不以嶙峋怪石取勝,可是在普通山石的凹凸、俯仰、向背中卻依然氣宇不凡;他的山水畫通常不以奇云旋流奪目,可是在云的舒展、溪的親吻中卻依然楚楚動人。
震文的山水畫充滿靈氣。他借來久遠的光照,光色和藹卻又光彩依舊。他撒落滿山的云霧,縈繞山巒卻又靈動感人。他讓山石、溪水都充滿靈性,在靜謐的深谷和長水中流淌出靈秀和機靈。
震文的山水畫很有詩情。水是畫中詩,山是詩中骨。震文帶著感情畫山水,總是讓人在讀畫的時候感受詩的語境。這里雖然沒有童謠,卻總讓人感到有童年的稚趣、目光和夢幻。這里沒有一味表達遙遠的完滿、古老的情感、夕陽的唱晚、月夜的空靈……卻總讓人感到詩情化山水、詩魂落丹青,有一首首動人的詩不竭地問世。
《梅清詩意圖》 2012年
《飛泉帶云流》 76×76cm 2012年
我問震文,他的下一步的藝術之路怎么繼續(xù),他略作思考,不緊不慢地說:加強對中國山水畫的理性梳理,在追求筆墨精致的基礎上關注“經典生成”,在強調局部深入的同時更注重宏觀駕馭,要進行筆墨、構成、色彩、節(jié)奏、韻味、意境的綜合思考與實踐,增長繪畫發(fā)展的文化原動力和傾力于內涵因素……于是,他把探研的目光轉向鄧椿的“畫只一法,傳神而已”論,蘇軾的“詩畫兩融”論,郭熙的“山有三遠”論:“山有三遠:自山下而仰山巔謂之高遠,自山前而窺山后謂之深遠,自近山而望遠山謂之平遠”,黃休復的“四格之義”論:“逸格之義、神格之義、妙格之義、能格之義”,荊浩的“筆有四勢”論:“凡筆有四勢:謂筋、肉、骨、氣”,荊浩的“六要論”:“一曰氣,二曰韻,三曰思,四曰景,五曰筆,六曰墨”。前瞻震文的山水畫走勢,可謂在大自然的雄渾、奔放之中求索靈秀和真誠,在山水的組合、排列之中追尋奇變和清新,在云霧的縈繞、飄逸之中探索婀娜和堅毅,在綠樹伸展、顧盼之中凸顯生命和歲月??磥?,震文既守望筆墨的精神家園和丹青的民族自豪,又在積極嘗試用新的藝術語匯解讀歷史、吸納經典、展示文明、拒絕浮躁。讓中國畫以更純真的藝術精神留駐筆墨,讓山水花鳥畫以更智慧的方式走進大眾。震文的畫會進一步關注于闡明歷史的傳承,回應山水的呼喚,承諾文化的呵護,表達人文的關懷。我們不能希冀畫家有更多的承諾,然而,這里有“承諾性”的莊嚴。
《最是聽泉好去處》 45×60cm 2013年
(本文寫于2009年,選自《Oriental Art》, 2009, 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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