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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肉莊四月份的「髹飾神工」中國古代漆器特展上，有這么一件漢代耳杯：
漢 漆耳杯 | 「髹飾神工」中國古代漆器特展
雖然看起來非常低調(diào)，杯內(nèi)髹棕漆，杯外則髹黑漆，素面朝天，沒有一點紋飾，但卻頗受關注，最大的原因就在于它跟大名鼎鼎的馬王堆“君幸酒”耳杯撞了型。
西漢 “君幸酒”“四升”云紋漆耳杯 | 湖南博物館藏
1972-1974年發(fā)掘的長沙馬王堆漢墓，是西漢長沙國丞相、轪侯利蒼一家三口的墓葬，共出土了三千多件珍貴文物，包括700余件精美漆器，其中就包括兩百多件耳杯。
漢代酒風熾盛，經(jīng)過農(nóng)業(yè)的進步和釀酒技術(shù)的提高，酒成為了漢代人日常不可或缺的飲品。
在漢賦中，我們可以讀到文人對酒的熱情
揚雄在《太玄賦》里寫：
“茹芝英以御饑兮，飲玉醴以解渴”
在目前出土的漢代畫像磚、壁畫上
我們也可以看到當時飲酒的盛況
四川省大邑縣安仁鄉(xiāng)出土 東漢畫像磚
喝酒自然離不開酒器，而漢代最出名的酒器就非耳杯莫屬。
耳杯一般為漆制，也有玉、陶、銅制。
漢陶耳杯 | 南京博物館藏
左：漢 「丞不敗」耳杯 右：西漢玉耳杯
臺北故宮藏
可不要小瞧漆這種看似低調(diào)的材質(zhì)，根據(jù)《鹽鐵論》記載，一杯用百人之力方可制成，因此價格非常高昂，一個漆杯的價格甚至相當于十個銅杯的價格。
西漢彩繪龍紋漆耳杯 | 上海博物館藏
1.
耳杯與「流觴」
在了解「耳杯」之前，我們還是要先來搞清楚為什么它會被叫做耳杯？
其實很簡單，就來自于它的器型：橢圓形，兩側(cè)各有一弧形的耳。
除卻常見的圓弧耳外，還有方耳的耳杯。
戰(zhàn)國彩繪漆耳杯 | 上海博物館藏
根據(jù)諸多古代文獻記載，我們會發(fā)現(xiàn)耳杯大概率還有一個更好聽的名字，那就是“羽觴”。
《楚辭·招魂》篇中的“瑤漿密勺，實羽觴些”和《漢書·外戚傳》中的“酌羽觴兮銷憂” 很有可能就是指這種耳杯。
而“羽觴”這個名字的由來，源自其形狀像一只爵(雀)，兩側(cè)的耳朵則像雀鳥的雙翼。另有一種說法則認為是因為在喝酒時會在杯子上插上羽毛，寓意是催促人們快速飲酒。
我們所熟知的大型文人活動：流觴曲水，所用的酒器就是這種耳杯。
漢朝時就已經(jīng)有“引流引觴，遞成曲水 ”之說法，即需要參加者坐在曲折環(huán)繞的水流旁，在上游放酒杯，任它順水流下，停在何處，則由某人取酒杯而飲。
那么漆器這種輕薄、防水的材質(zhì)就可以完美滿足這種活動需求。
明 文徵明蘭亭修禊圖卷（局部） | 故宮博物院藏
尤其是這種夾纻胎的，夾纻胎是用線物與漆直接構(gòu)成的胎骨，比竹木胎更輕巧耐溫。
在這點上還是要感謝漢代漆器工藝的迅猛發(fā)展，同時夾纻工藝的創(chuàng)設也標志著漆器工藝的真正成熟。
漢夾纻漆耳杯 | 南京博物院藏
2.
耳杯該怎么用？
我們來看看這樣的耳杯應該如何使用？
其實很簡單，既可以單手端著、握著來喝，也可以雙手捧起來喝。
看個示意圖
耳杯操持方式 圖源-魏溥均《漢代飲食漆器具設計研究》
在漢代宴飲活動中，一般會將耳杯放置在一個漆案上組合使用，當年馬王堆一號漢墓共出二件漆案，一件案上完好地放有五件小漆盤，盤內(nèi)盛有炭化或腐爛后的牛排等食物，另外，還放了二件飲酒的漆卮和一件漆耳杯，耳杯上放有一雙箸。
馬王堆一號漢墓出土漆案
西漢云紋漆案 | 湖南省博物館藏
西漢“君幸食”小漆盤 | 湖南省博物館藏
西漢“君幸酒”云紋小漆卮 | 湖南省博物館藏
這其實也從側(cè)面驗證了漢代人分餐而食的習慣：人們席地而坐，一人一案。
所以在漢代，飲食器具一般是成套出現(xiàn)并使用的，包括大盤、小盤、碗、杯、卮、著等不同組合方式。
東漢河南密縣打虎亭漢墓壁畫（局部）
耳杯的收納方式也很有講究，孫機在《漢代物質(zhì)文化資料圖說》中就提到過：整套的耳杯常裝在專用的盒中。
馬王堆也曾出土過類似的耳杯收納盒，盒內(nèi)裝小耳杯七件，其中六件順疊，最后一件反扣。
西漢具杯盒 | 湖南省博物館藏
3.
耳杯，不只是酒杯
耳杯最被人熟知的功能就是用來喝酒，這一點從馬王堆漆耳杯上的“君幸酒”三個字上也可看出。
君幸酒，即“請君飲酒”之意
西漢“君幸酒”云紋漆耳杯 | 湖南省博物館藏
但其實耳杯除作為酒器外，還被用作食器，盛放醬、羹、雞、魚等。
像馬王堆出土的漆耳杯中，就有寫著“君幸食”三個字的，表明這種耳杯可作為食器，在功用上與酒器進行區(qū)分。
西漢“君幸食”漆耳杯 | 湖南省博物館藏
4.
為什么后來耳杯
就不流行了？
其實關于耳杯，相信大家都會有個疑惑：為什么在漢代如此盛行的杯具，在之后就不流行了呢？
雖然在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墓葬中還是有一些耳杯出土：
西晉青瓷雙耳杯盤 | 南京博物館藏
但不管是從數(shù)量還是材質(zhì)種類來說，都遠不及漢代，更不要說在魏晉以后，耳杯基本就隱退出人們的日常生活。
大致只有在仿古器中還能看到此種漢代耳杯的身影
清 乾隆 乾隆仿古玉耳杯 | 臺北故宮藏
這其實跟居住空間、飲食習慣的改變有著很大的關系，我們在前文也提到了，在漢代人們多采用分餐制、跪坐，且居住環(huán)境較為低矮、狹小，高坐具也尚未出現(xiàn)，這種低矮化的生活方式便促成了耳杯的流行。
耳杯扁平的形狀，對于漢代人來說，正是非常實用 。
而等到了五代時期，高坐具開始發(fā)展起來，人們開始逐步告別低矮化的生活方式。
四朝選藻元冊-宋人南唐文會頁（局部） | 故宮博物院藏
就像揚之水在《宋代花瓶》中所寫：宋代之所以能夠流行起花瓶擺件，跟宋代人居室的變化有著極大關系，中國人差不多到了宋代才真正從用坐席轉(zhuǎn)變到使用桌椅，高坐具的出現(xiàn)導致人們視線抬高，使得瓶花開始興盛。
這其實也是研究一件器物的魅力所在，器物就是最好的歷史信息載體，總是能如實地折射出一方立體的時代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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