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禺被很多人認為是中國的莎士比亞，他寫的一部話劇《雷雨》應該是家喻戶曉，看過《雷雨》的讀者一定知道故事中的幾個主要人物有是資本家又是父親身份的周樸園，他的兒子周沖和周萍，還有周樸園的太太，也是周萍的繼母，周沖的親生母親周蘩漪，下人有魯貴及其魯貴的女兒魯四鳳，魯貴的妻子是魯侍萍，還有魯侍萍的親子魯大海，他是在周樸園的礦場當工人。
如果是一位有心的讀書人，一般都會閱讀一本書籍的前言和序這些并不是正文的內(nèi)容，我自始至終認為前言和序這些內(nèi)容是如小說、話劇這類文學作品的必讀內(nèi)容，里面有很多是作者對于作品的一種抒寫態(tài)度，以及他們作為作者的角度和立場，提供了一些有助于閱讀的幫助和提示，讓我們可以更快更好的角度進入到故事情節(jié)之中去。
當我們閱讀曹禺這本《雷雨》的時候，你會發(fā)現(xiàn)曹禺在前言里寫了他是喜歡周蘩漪這個角色，同時他也提到了他的一個朋友也迷上了故事中的那個女人周蘩漪，我在其他的一些文學理論作家看到過相關討論，他們有些人對曹禺的這一些表態(tài)內(nèi)容有一定的質(zhì)疑，竟然懷疑曹禺在“胡說”，確實，不僅僅是這些理論家，大多數(shù)讀者都是無法接受，曹禺會喜歡故事中的這個周蘩漪。她在故事中是作為周樸園的妻子身份，但她卻與自己的繼子周萍發(fā)生一段孽情，這也是很多人不喜歡她的一個最大原因。
然而對于我們?nèi)绾卫斫庾髡邔τ谧约鹤髌返倪@一番表態(tài)，是我們理解這部話劇的重要途徑和參考，我在之前的文章中曾經(jīng)對文學藝術的審美式閱讀做過闡釋，今天我們需要這些基本的理論常識來完成這部作品的鑒賞，而整部《雷雨》里周蘩漪這個角色是最復雜，最具有深度的一個角色，因此我們就從她開始進入《雷雨》這部作品里，在序言里，我引用曹禺朋友的那句話（大意）：周蘩漪的最可愛之處恰恰就是她的“不可愛”之處。
那到底周蘩漪是如何的不可愛，他們又如何從她的不可愛之處發(fā)現(xiàn)其可愛之處呢？過去我提到過的藝術審美理論，其中有一條是很關鍵，藝術審美不是做道德的評判，藝術上的美丑不能與現(xiàn)實世界的道德善與惡直接劃等號，這一點是我們很多人把藝術審美與實用性情感產(chǎn)生牽連而產(chǎn)生閱讀影響的原因，這是文學鑒賞的一大忌。
因此我們要注重這方面的主觀引導，周蘩漪在故事中是一個與繼子發(fā)生非常規(guī)倫理的情感，而他的繼子因為產(chǎn)生悔恨，同時他與丫鬟魯四鳳彼此之間又產(chǎn)生了愛情，而魯四鳳其實又是和周萍是親兄妹關系，就這樣一段段孽緣讓《雷雨》這部話劇的內(nèi)容情節(jié)超出了很多人的心理接受范圍。
在周萍要帶著四鳳離開周家的時候，周蘩漪極力的阻攔，通過各種手段和方式阻止，最后寧可做到兩敗俱傷，撕碎整個人際關系的倫理秩序，也要讓周萍帶上自己離開周家，就是這樣一個用常理理解幾近瘋狂的女人，卻是作者最喜歡的角色，是不是讓人覺得無法理解？曹禺自己說她“值得憐憫和尊敬”，是值得贊美的，作者說他看過很多像周蘩漪這樣性格和處境的女人，她們在陰溝里討生活，卻心比天高。
周蘩漪在故事里是一個損人利己道德卑劣的女人，我們首先看到的是這些，我們?nèi)绻猿＠韥砗饬窟@個女人，顯然她是沒有什么可取之處，又如何在這種不可愛的地方發(fā)現(xiàn)可愛之處？這如同我們不能用“真善美”的統(tǒng)一尺度來賞析這篇文學作品是一個道理，但凡是一篇沖破時代局限的文學作品，其背后已經(jīng)沒有文學理論支撐，在文學理論里有這樣一句話，就是文學理論往往滯后于文學作品。
我想對于真善美統(tǒng)一的審美觀念，顯然在曹禺這部《雷雨》話劇中是無法踐行，一個道德上有瑕疵的女人我們無法用正常的邏輯對其進行解釋，我們要真正的理解周蘩漪，首先要了解她的處境，她在周家與周樸園的關系，我們在周樸園讓她喝藥那一幕就可以看出，周蘩漪的心理上是受到深度的禁錮和壓抑，周樸園表現(xiàn)出的是一種明顯的控制型人格，在這種控制型人格之下生活的人，很容易走向兩個極端，我想周蘩漪被極度的壓抑之后，走向極端也是情理所在。
除了周樸園的原因，我想更重要的是不同的人格特征對于行為和命運的影響，我曾經(jīng)在解讀蘇童《妻妾成群》的那篇文章，寫了關于對具有封建特征的家庭悲劇特征，妻妾的悲劇命運起因，大多數(shù)是因為她們對身份的要求產(chǎn)生了非常規(guī)的越界。
在蘇童的那篇《妻妾成群》的小說中，就是因為女主角頌蓮對于身份的越界而產(chǎn)生的悲劇，在《雷雨》中，同樣周蘩漪有著對情感極端的追求，這已經(jīng)超越了倫理界限，這其實是同一種處境，當自己的情感追求已經(jīng)超越了倫理和自身環(huán)境的約束，矛盾就開始產(chǎn)生，《妻妾成群》里頌蓮因為自己的行為超出了妾的排序范圍，因此悲劇也就產(chǎn)生了！
以此我們可以找到作者對于周蘩漪感到可愛之處的線索，那就是她對情感的追求，故事中周蘩漪對情感的追求已經(jīng)到 一種極端的、奮不顧身、不顧一切的，沒有任何調(diào)和余地的情感瘋狂狀態(tài)，我們拋開倫理情感束縛，在一種極度壓抑的處境中，她的情感在周萍這里得到了依附。
最后她竟然叫周萍帶她走，甚至可以容忍周萍一起帶上四鳳，也就是說周蘩漪對于情感的瘋狂已經(jīng)可以容忍任何條件，包括自己可以失去母性和理智，因為她最后竟然試圖讓自己的兒子來阻止周萍和四鳳的離開，在這里她說了一句話，對于她當時的心態(tài)具有一定的代表意義，因為周沖沒有阻止周萍，她就罵自己的兒子周沖：“你不是我的兒子！你一點也不像我！你簡直是個死豬！”
周沖是喜歡四鳳，而又不去阻止四鳳，在情感態(tài)度的原則和立場上，完全不同于自己的母親，因此我們基本可以判斷周蘩漪身上這種對于情感的炙熱是她悲劇命運的最主要原因，也是作者從她的不可愛之處發(fā)現(xiàn)的“可愛之處”吧！
周蘩漪的文學形象我們不能在當今的處境中做到充分深刻的體會，也許只有重新把故事鑲嵌到當時歷史背景之下，對于當時的女性，那種剛剛走進新世紀和新時代的二三十年代女人，只有打破舊倫理的約束的愛情才是值得的愛情，那種處境之下的現(xiàn)實世界文學作品，往往需要用這種矯枉過正的方式，來完成一種主觀意識和情感的表達！
在文學藝術的審美層面，她的惡和她的丑也僅僅是一個方面，她的反抗，她對情感的所具有火一般炙熱，敢于沖破一切桎梏，敢于用情火燃燒自己的心，這恰恰是審美意義上的美，作者也恰恰是因為敢于把這種個性的解放，放到一種極惡的環(huán)境中進行審視和表現(xiàn)，才完成了文學藝術意義上的美學突破。
文：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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