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的傳統(tǒng)智慧與技藝，不是文化符號，而是生活靈感，應(yīng)該與我們的日常相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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犀皮漆初識
犀皮，又稱西皮、犀毗、波羅漆、虎皮漆，在傳統(tǒng)大漆工藝里，是一種廣受歡迎的漆藝表達形式。
'犀皮'并不是犀牛皮，而是由于多用黃、赤、黑三色填入，紋理常似犀牛皮、虎皮，所以又常被稱作“犀皮”或“虎皮漆”，特指中國古代漆器制作中的一種裝飾工藝。
此技法起于唐朝（學術(shù)界有爭論，王世襄先生認為早于三國時期），在宋朝時已經(jīng)十分流行。
明代的漆工名匠黃成編著的漆器專著《髹飾錄》，全面地敘述了有關(guān)髹漆的各種技法。在《髹飾錄》中犀皮列入填嵌一類，它的原文是：
犀皮或作西皮，或犀毗。文有片云、圓花、松鱗諸斑，近有紅面者，以光滑為美。
楊明也注曰：
摩窳諸般，黑面紅中黃底為原法。紅面者黑為中，黃為底。黃面赤，黑互為中、為底。
對以上文字記錄，王世襄先生撰文評論：
文字簡練，但畢竟兩家是漆工，毫不牽強附會，比古代幾家有關(guān)犀皮的說法都切合實際?！?/span>
黃成論犀皮“以光滑為美”。這光滑是經(jīng)過最后的打磨才取得的。因為犀皮漆在制作之初，器物表面卻須利用胎體自然起伏或人為地用調(diào)色的漆灰堆出一顆顆或一條條高起的地子，也就是所謂的“底”，然后在底上再刷不同色漆，每色都要刷幾道，積累到一定的厚度，也就是所謂的“中”和“面”，干透后再磨平拋光才算完成。至于底、中，面的漆色并無成規(guī)，即所謂“可互為中為底”，而以石黃調(diào)漆作底最為常見。據(jù)傳世實物，犀皮還不止黃、黑、紅三色，有的兼用綠色及紫色。
袁荃猷在《談犀皮漆器》一文中說：
犀皮漆器表面是光滑的，花紋由不同的顏色的漆層構(gòu)成，或作行云流水之文，或像松樹桿上的鱗皴，乍看很勻稱，細看又富有變化，漫無定律，天然流動，色澤燦爛，非常美觀。
通過上面這一段，大致可以了解到犀皮漆的技法，簡單來說，只要在一個凹凸不平的面上逐層涂上有明顯色差的漆，最后磨平，都會出現(xiàn)所謂的“犀皮“紋理。
犀皮漆的做法是以65％的生漆和蛋清乳合調(diào)成厚漆，在以工具為引起料，趁漆器半干時制造凹凸表面，將不同顏色的漆料堆涂在高低不平的器胎上。
漆料待干后再用不同色漆分層髹涂并加以研磨，由于漆層高低不同，制作出的圖案取決于表面起皺和點紋高低起伏的變化，從而產(chǎn)生出色澤亮麗、光滑異常、自然生動的藝術(shù)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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犀皮漆起源
動刀的漆器一般分為兩類，一類是剔犀，一類是剔紅。剔紅容易理解，就是剔出的圖案呈紅色，剔犀的名字就不太好理解了，'犀'代表什么意思呢？
馬未都先生給出的解釋是，“剔犀”顯然是受'犀皮漆'的影響。
歷史上對它的記載很多，唐、宋、明、清均有記載說明犀皮漆的來歷。記載犀皮漆的絕大部分是文人，但到了明代以后主要是漆工。
記載這樣一個文獻，文人起到?jīng)Q定性的作用，漆工起到技術(shù)上的作用，因此他們的記錄應(yīng)該說比較真實。
關(guān)于犀皮工藝的起源，學界一直有不同的觀點，爭論激烈。所以犀皮漆的由來，可謂是背景來歷都非常復雜。
/ 馬鞍起源說 /
唐代有一個人叫趙林，他認為犀皮漆是漢人從西域的馬鞍子上得到靈感，從而發(fā)明的。這個說法被元末明初的陶宗儀所引用，他在《輟耕錄》中引用了趙林的《因話錄》：
西皮髹器謂之西皮者，世人誤以為犀角之犀，非也。乃西方馬韉，自黑而丹，自丹而黃，時復改易，五色相疊。馬鐙摩擦有凹處，粲然成文，遂以髹器仿為之。
髹器就是漆器。這段的意思是：過去認為犀皮漆的犀指犀角的犀，其實不是，是指馬鞍子與馬鐙挨著的位置上，不斷被摩擦，有凹下去的地方，顯露出一層一層的顏色，漆匠就根據(jù)這種自然形成的紋樣，仿造出現(xiàn)犀皮漆。這是唐代人的理解。
可是，我們今天雖然無從知道唐代的馬鞍由于結(jié)構(gòu)層的不同磨損后的視覺效果，單從從審美起源的角度上來看，這個觀點似乎比較牽強。
/ 腰帶犀毗說 /
我們再來參考一下明人提出另外一種說法，都穆在《聽雨紀談》中是這樣說的：
犀皮當作犀毗，毗者，臍也。犀牛皮堅而有文，其臍四旁，文如饕餮相對。中一圓孔，坐臥磨礪，色極光潤，西域人割取以為腰帶之飾?！笾燮鳎Ф鵀橹?，遂襲其名。
都穆認為這種漆器應(yīng)該叫'犀毗'，與'犀皮'發(fā)音一樣，但文字不同。他解釋這個'毗'字是肚臍的意思。犀牛的皮膚結(jié)實，平常坐臥之時，肚臍這個地方就在地上磨得極為光滑，有一層一層的紋飾，像饕餮紋。
因此，西域人常把犀牛的肚臍部位的皮制成腰帶中間的一種裝飾。犀毗，《漢書·匈奴傳上》：帝賜單于“黃金飭具帶一，黃金犀毗一?！碑敃r黃金犀毗，是貴族身份象征性飾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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犀皮漆發(fā)展
關(guān)于'犀皮'工藝出現(xiàn)的年代，過去根據(jù)文獻中有關(guān)犀皮漆器的記載多出現(xiàn)于唐代（公元618～907年）晚期，因此人們認為這種漆工藝的出現(xiàn)不會早于唐代。
直到1984年，馬鞍山市發(fā)掘了三國東吳重臣朱然的墓葬，當時出土了一對轟動學界的犀皮漆耳杯，這是我國迄今為止所發(fā)現(xiàn)最早的犀皮漆工藝的重要物證，比最早的文獻記錄還早600年，比之前的實物證據(jù)更是早了一千多年。
所以大學者王世襄看到了朱然墓這兩個犀皮漆耳杯時，竟十分激動地說：“這實在是一個驚人的發(fā)現(xiàn)！”
▲三國時期（公元220～280年）犀皮鎏金銅扣皮胎漆耳杯的發(fā)現(xiàn)，使犀皮漆器出現(xiàn)的時間提早了近600年。
犀皮鎏金銅扣皮胎漆耳杯杯身長約9.6厘 米，寬5.6厘米，高2.4厘米。兩件均為皮質(zhì)胎地，杯口呈橢圓形，平底。
兩耳邊及口沿處鑲嵌有銅扣，銅扣經(jīng)過鎏金處理。器身犀皮漆的花紋由黑、紅、黃三 色漆組成，構(gòu)思典雅，精美異常。這對犀皮漆器的發(fā)現(xiàn)，對中國漆器工藝發(fā)展史研究具有重要的意義。
這對犀皮鎏金銅扣皮胎漆耳杯出土于中國東部安徽省馬鞍山市的三國時期墓葬（吳國·朱然墓），現(xiàn)藏于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后來王世襄先生就在著作《中國古代漆器》里特撰了“對犀皮漆器的再認識”的文章。文章中說——
犀皮漆器何時開始出現(xiàn)?過去認為比較有把握的回答是唐代，到南宋時已非常流行。但是萬萬沒有想到而且也不敢去想三國時已經(jīng)有了犀皮漆器。它的出現(xiàn)比現(xiàn)知最早的有關(guān)文獻記載早600年，比現(xiàn)知最早的犀皮實物早1300多年！
雖然王世襄先生認為這可以認定犀皮漆的起源時間節(jié)點為三國時期之前，但那時也還沒有辦法蓋棺定論，因為學界對犀皮漆的起源時間還是有爭議的。
▲2006年江寧孫吳墓出土的三國時期犀皮漆器
'犀皮'漆器工藝到宋元時期（公元10～14世紀）取得了巨大的發(fā)展，制作技術(shù)日臻成熟。明清時期（公元1368～1911年），'犀皮' 工藝的發(fā)展達到了完美的程度。
清代（公元1644～1911年）時利用這種工藝制作的漆器，小至匣盒、大到家具，種類繁多，并被作為貢品進獻到皇宮大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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犀皮漆工藝
犀皮漆的作法是先用石黃加入生漆調(diào)成粘稠的漆，然后涂抹到器胎上，作成一個高低不平的表面，稠漆在陰涼處干透后，上面再一層一層地涂上多層不同顏色的漆，各種顏色相間，并無一定規(guī)律，最后通體磨平。
犀皮漆技藝制作工藝流程：割漆、榨漆、制模、調(diào)漆灰、刷漆、批灰、裱布（不斷重復以上三步）、脫模、胎骨反復批灰和打磨、髹涂、打埝、髹色漆、貼金、髹色漆、打磨、拋光。
/ 胎骨 /
依循古法，在胎骨上裱夏布，刷上生漆。然后用天然生漆、古瓦灰調(diào)和成漆灰，在胎骨上上生漆灰。
生漆灰要批五六遍才能把器型做準。所有線條必須曲直規(guī)矩，方圓有度。一切都要恰到好處。不斷上灰漆，髹3-5遍，然后陰干，之后打磨。不斷修整，讓胎骨精準。
/ 打埝 /
制作完工后的底胎面上，用稠厚的色漆點堆突起的花紋，稱為打埝。打埝是紋理形成的基礎(chǔ)。這是一手絕活，是犀皮漆很絕密的一道工藝，因為很難，所以導致犀皮漆在歷史上幾次失傳。
打埝時，漆很容易流失掉。打著打著漆就流走了。也有的打的埝，磨出來之后的紋路不好看。漆的紋理流動得不流暢?；蛘咦兓苌?。不美。這都取決于打埝的過程。
埝的本意是用土筑成的小堤，打埝的本質(zhì)就是做出高于器物表面的突起。埝的形狀、高低、疏密，決定了之后磨出來的花紋是什么樣的。
漆調(diào)到什么程度最適合打埝，如何打出不同形狀的埝，不同形狀、高低、疏密的埝會形成什么樣的紋理，每種紋理適合什么樣的器物，全憑手藝人多年積累的經(jīng)驗。
/ 蔭房干燥&刷漆 /
髹的意思是以漆漆物，髹色漆就是刷不同顏色的漆。
打好埝之后，要入蔭房干燥。需要一周或半個月，有時長達一個月。干燥后，再一遍遍刷不同顏色的漆。表面凹凸不平、多遍髹涂色漆的器物，凸起處被磨平后，便會露出漆層的斷面，這就是犀皮漆不用描、不用刻，卻能形成美妙紋理的奧秘所在。
每髹一種色漆都要入蔭房干燥，待完全干透后，再髹另一種色漆。漆的干燥與通常其他器物的干燥不太一樣，它需要一定的濕度，潮濕溫暖的氣候更利于漆的干燥，天氣太干的時候，反而不容易陰干。
色漆與色漆之間要用對比色，最基本的色漆以紅、黃、黑為主，如果使用同一色系，打磨時就難以出現(xiàn)分明的花紋，傳統(tǒng)的犀皮漆有“紅黃黑”、“紅黃綠黑”兩種不同的配色?；y就隱藏在這不同色系的漆層中。
/ 打磨 /
漆面干透后開始打磨，使花紋顯現(xiàn)。原來打埝時凸起的點狀四周，被不同顏色的色漆圈包圍，這些圈流動延伸后，又成了另一種形狀，又與其它紋理結(jié)合、相融。
最開始顯露的是圍繞著埝的一個個豆斑紋似的點，隨著打磨的加深，點會逐漸擴大，一層層的色漆隨著埝的形狀開始顯現(xiàn)出一圈圈紋理，這些圈、線不斷往外擴展，連在一起，色和色之間，流動著，交融變化著，顯出流光溢彩繽紛曉暢之紋，形成千變?nèi)f化的線條、圖形。
/ 拋光 /
犀皮以光滑為美。粗磨、中磨、細磨。多次打磨平整后，再需用手拋光。這又是一道絕活。手來回摩擦的速度，產(chǎn)生手的溫度。速度和溫度不及，器胎不會有光。
過了，胎里會發(fā)生暗子，產(chǎn)生雜質(zhì)。只有當溫度與速度恰如其分的到了那個點上，漆器才能生成自己的光。那溫潤而又絢爛的無法掩飾的，屬于菠蘿漆的內(nèi)蘊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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犀皮漆賞析
犀皮漆圖案天然流動，色澤燦爛，非常美觀。由于這種工藝對技術(shù)的要求很高，歷來制作較少，所見也都是扇骨、捧盒等小件器物，大形器物十分罕見，極具收藏價值。
下面選出犀皮精品若干請大家欣賞
▲清代犀皮漆蓋盒
▲明 犀皮漆筆架。尺寸：高20cm
▲明 犀皮漆圖筆洗。尺寸：高15.5cm；直徑25cm
▲明代犀皮漆箱 37×22×14cm。
此箱蓋頂穹然隆起，造型古拙。皮胎，茶褐色里。黑漆底，四角有曲尺形短足?；y紅、黑、黃、綠四色相間，比圓盒更為流暢，既有規(guī)律，又無規(guī)律，色彩紛呈，迷離浮動，使人有變化莫測之感。
▲清早期 犀皮漆扇形盒。尺寸：長46.3cm
▲清早期犀皮漆大筆筒。
筒形，腰部微微內(nèi)斂，表現(xiàn)出明至清早期的典型風格特征，優(yōu)雅、清麗。通體用犀皮漆裝飾，極簡之下見意蘊。由于犀皮漆器物的存世量較少，目前市價并不高，極具具升值空間。
▲清早期犀皮圓漆盒 尺寸：直徑16.5cm
▲清中期犀皮漆茄壺。
▲清乾隆犀皮漆桃形盒
▲清晚期仿犀皮漆捧盒 直徑23.5cm
捧盒為木胎，用仿犀皮漆作面，底部里面為黑漆。捧盒制作規(guī)整，漆面平整圓滑，工藝講究，保存完整。
▲清代犀皮漆鎮(zhèn)尺
▲清代犀皮漆園蓋盒。
▲犀皮螺鈿漆器
▲犀皮漆盤。尺寸：徑27.5CM
▲清乾隆 ，犀皮漆倭角紫檀托盤，直徑40cm
▲明 ，犀皮漆香幾，高17cm
▲這件漆盒是王世襄先生的心愛之物，曾在他的多部著作中出現(xiàn)過，2003年王世襄先生的藏品《儷松居長物》專拍，馬未都將其收藏，至今在觀復博物館展出，是對王先生的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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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閱：王伯楊《犀皮漆探源》
馬未都《馬未都說收藏·雜項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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