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宮崎駿拿奧斯卡終身成就獎的理由：無窮幻化與齊物論
宮崎駿收到奧斯卡終身成就大獎的獎杯雖然直到幾天前，宮崎駿才收到了奧斯卡終身成就大獎的獎杯，但他早已在世界范圍內(nèi)坐擁了無可撼動的風中寶座。影評人肥內(nèi)，作為一名資深的宮崎駿迷，今天將帶我們走進這位大師的奇幻動畫世界。
要再提筆寫宮崎駿似乎不論從什么角度切入都是困難的。首先，因為關(guān)于他，人們已經(jīng)說過太多，書出了也不少（特別市面上已經(jīng)有匯集他本人一些訪談、隨筆、專欄等文章的兩本集子《出發(fā)點1979～1996》與《折返點1997～2008》——出版社要是有先見之明，知道大師在《起風了》之后就要封筆，肯定后悔五年前就做了《折返點》吧？），更不說多部相關(guān)紀錄片的廣為流傳。其次，關(guān)于他所執(zhí)導(dǎo)、編劇或監(jiān)制的影片，也被說過太多次，尤其，大部分的作品似乎光從表面上看來，都是如此顯而易懂，基本上用不著任何人來替觀眾解釋。再有，誠如我的一些同儕多年前主張過的那樣：認定動畫片基本上有其獨特的世界，便不以“電影”的標準來討論它。自然從客觀來說，第二、三點都是不攻自破的迷思，但正因為根深蒂固了，所以即使要找出新角度來談?wù)搶m崎駿依舊是吃力的，盡管眼前基于他拿下了奧斯卡的終身成就獎，似乎再次提醒世人對他的關(guān)注與重視，也因而才有讀者面前這篇文章。
宮崎駿在他1979年推出第一部執(zhí)導(dǎo)動畫長片《魯邦三世：卡里奧斯特羅城》開始到去年的《起風了》為止，一共才導(dǎo)演過11部片，算起來并不多產(chǎn)，但由于橫跨了近四分之一個世紀，其實仍能從這個數(shù)量中觀察出一些轉(zhuǎn)變。而連他的轉(zhuǎn)變感覺都相當有節(jié)奏：1—2—2—1—2—2—1的組合：在《魯邦》之后的兩部《風之谷》與《天空之城》算是風格底定的嘗試，并且也逐步定位了他的觀眾群；
宮崎駿作品接著兩部《龍貓》與《魔女宅急便》的目標群更明確，且風格發(fā)展上也是更長足地、堅定地確定下來；《紅豬》作為一個緩沖，似乎又短暫地離開了他的觀眾群，而他自己也坦承一點；于是再回到《幽靈公主》與《千與千尋》兩部積極擁抱神靈的作品中，以直白的方式提出環(huán)境保護的呼吁。
幽靈公主再來是《哈爾的移動城堡》與《懸崖上的金魚姬》，盡情享受著各種幻化的樂趣，這在前兩部作品已經(jīng)有端倪了，但卻不是最顯著的；最后，則是回歸某種“手作”風格但卻訴諸現(xiàn)實題材的《起風了》，幾乎可以說是總結(jié)了所有前作的特點，甚至主題。不過，要以風格來論，最后的《金魚姬》和《起風了》也可以劃歸到一起，畢竟，《哈爾》在畫面細節(jié)的追求，畢竟應(yīng)該讓宮崎遇到瓶頸——這可能也是所有追求逼真的動畫創(chuàng)作者會遇到的問題——才使得他最后采取了某種“回歸”的方式，有意要呈現(xiàn)出“繪制活動”的存在——在我們已知的世界電影史里頭那些能被稱為“作者”的導(dǎo)演一般都逐漸會走到這一步：在影片中揭示出“拍攝活動”。宮崎本人則是這么說明的：“希望從透視圖法的咒語中解脫。這是個就連水平線也扭曲起伏、搖搖擺擺的晃動世界”，在一定程度上這種觀念或許還為動畫開了一條（本來就該遵循的）康莊大道。
風之谷上述簡略的歸納不無主觀成分，且，甚至可以有爭議地說，在宮崎進入所謂晚期風格，即《哈爾》之后，基本上才真正地展露出大師的風范。而他以《千尋》叩開國際的視野也是正確的，此后他再做的事情都會被賦予加倍的重量。可謂是必要的嘗試。此后，宮崎的影片有了更多采更豐富的層次可以探究。以下試再匯整幾項掌握他作品的概念，也許在我們重新回顧那些已然熟悉的作品時能有所“新”得。
精怪的小物體系
小物體系。幾乎在他面向兒童觀眾的作品中，特別容易看到對這些小物的經(jīng)營?！洱堌垺泛汀肚ぁ返拿禾壳?，《金魚姬》里頭波妞的那些妹妹們，或者是《幽靈公主》諸神森林里頭的小精靈。在《魔女》和《哈爾》里頭基于已有小型的重要角色（黑貓吉吉和焰火路西法），所以小物必須缺席才不至搶了鋒頭。
魔女宅急便大自然的齊物論
上述的小物體系在一定程度上是這個齊物論的延伸，因為對于萬物的尊重，才給了各種物平等的、應(yīng)該一視同仁地被強調(diào)的地位。來到動畫的世界，也就成了“萬物有靈論”的重要實踐；這是有別于西方的人本主義，因而即使同樣讓物化為可與人類溝通之靈，西方傾向于將物給擬人化，宮崎的作品則基本上是賦予了它們獨立的人格，只是多與人溝通上的便利而已。然而齊物論當然最出名是來自莊子的提倡，我們自然無法推測到底宮崎是否有受莊子影響，無論有無，宮崎的作品同樣在強調(diào)放開既定的觀念，以開展不同的視野。就像莊子的修辭術(shù)，也是讓人們從觀念的牢籠中解脫，所以那條長逾九萬里的“鯤魚”，其實是我們?nèi)粘Ｖ锌炊疾粫⒁饪吹男◆~仔。同樣地，在《金魚姬》里頭，叫“膽小林克斯”的魚也是一條巨大的古代生物——隨著波妞濫用法力而被釋放出來。
懸崖上的金魚姬孩子的純真強力
這也是為何宮崎的影片中，亦特重小孩的強力。唯有小孩的天真才足以抵抗世界的成見；二來就是為了抵抗強大的世界成見，只能藉助小孩那源源不絕的動力。對于小孩的重視基本上在宮崎的世界觀也成了非常重要的一環(huán)。他從很久開始就不斷強調(diào)了一種“5歲孩童世界”的理念，認定5歲前的小孩最好就是任由他自由發(fā)揮，不用強加教育，只消在有危險的時候看住他們就可以了。因此，在《金魚姬》里頭的大人基本上都是缺席的，而這個理念基本上是宮崎本人在1990年代初期接受訪問時就已經(jīng)強調(diào)的，在《金魚姬》里頭依然還在落實這一點，也可說是頗為貫徹的一個人。此所以在《龍貓》里頭也只有這對小姊妹可以看到龍貓與貓公車。并且，正因為小孩尚未對他們接觸的世界給予或輕或重的分別，因此物的靈性更容易與小孩打成一片，同時也享有無限的可能性。在宮崎的世界中，小孩的范圍是廣的，所以十幾歲的年紀，同樣還能享有這種主宰可能性與創(chuàng)造力的特權(quán)，所以魔女琪琪、千尋、孤僻的蘇菲（婆婆），當然還有幽靈公主、娜烏思嘉和希達。但這些小孩是一種中介的、過渡的小孩，所以她們的力量與困境也有所不同，棘手得多。因此，《龍貓》里頭的姊妹主要的挑戰(zhàn)只是走失帶來的恐慌，而在《金魚姬》里頭，宗介在被認可之前，也只是牽著波妞走過長長的黑暗隧道而已。
龍貓也因為小孩的無懼，強化了他們對于他們所遭遇的世界之間的那份情感張力。因此可以召喚超自然世界之力、可以喚醒失去名字的河神、可以平息王蟲的憤怒、可以負載一座城堡的存在、可以打破惡魔的威嚴，也可以翻覆世界的物理原則。但這是屬于小孩強力所能及的極端與邊界，是以極大而言。相對地，也因為是小孩，從他們的視野看去，所有微小的事物也可以放得極大。所以那幽微的動情可以演變成足以毀滅世界的狂愛。同時，宮崎還是為他們布置了那些小物體系，就像他說過的：“對小孩子而言……無論是發(fā)呆，或是無聊到去拉扯榻榻米的毛邊，都應(yīng)該是有意義的?！?/div>
無窮的幻化
而這些細微事物也正因為可以引起無限的關(guān)注，也就有著無限的型態(tài)?；没谑浅闪藢m崎后期作品的重要母題。變形雖說早在《風之谷》已經(jīng)略有雛形，而在《紅豬》里頭是為前提，并且在《幽靈公主》里頭的整個高潮戲都維系在麒麟獸的幻化，進而到了《千與千尋》則有更多角色的變化——無臉男、白龍、湯婆婆……。后兩部訴諸神靈的作品基本上預(yù)設(shè)了變化為靈的本質(zhì)，幻化往往也代表了不同強力的呈現(xiàn)；且往往是帶有消極的意味。
千與千尋然而正是經(jīng)歷了這幾部作品的嘗試，才有了《哈爾的移動城堡》中更為復(fù)雜，但也更符合東方思維的幻化呈現(xiàn)。這也是為何，皮克斯的主腦約翰拉塞特曾表示，在引進《哈爾》到美國，制作英語配音時，他們對于為何蘇菲一下子變年輕一下又變老的設(shè)定無法理解，正是因為西方本來就不盛行“相由心生”這樣在東方行之有年的概念。波妞的變化在一定程度上也含有這樣的意味，
哈爾的移動城堡如今，宮崎基本上拿《起風了》來為自己蓋棺論定了。這部可謂屬于他自己的“零戰(zhàn)”令人訝異地居然不是他主動提出的企畫。然而，按這部片幾乎可說總結(jié)了他此前所有作品的情況來看，這回的封筆宣言基本上可信度相當大，只是我們會訝異，在人們心中那么與夢幻相連的宮崎駿動畫，最后一部作品卻是以真實人物為藍圖的作品。然而，《起風了》既然最主要就是在談“夢想”一事，以這部片當作謝幕作似乎也是再適合不過了。二郎造飛機的志向必然要在童年完成（小孩強力），而他在那樣的時代里，對于造飛機的狂熱，乃至于與患病的菜穗子之間短暫但燦爛的愛情火花，都屬于狂愛的表現(xiàn)，然而采用了現(xiàn)實題材，只能讓幻化這一主題擴大成他的想象、夢境空間——即使在這個空間中的各種幻化仍以現(xiàn)實面貌呈現(xiàn)，無疑是理科生的理性作祟了。因此幻化的主角轉(zhuǎn)而成為那各種型態(tài)的完美飛機：紙飛機、戰(zhàn)斗機及其各種階段的型態(tài)，以及最終完成的零式戰(zhàn)機。雖說我并不覺得宮崎駿已經(jīng)竭盡了，但我相信在動畫導(dǎo)演這個工作上，他已經(jīng)完成了他的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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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崎駿得到這個獎項絕對是實至名歸，他的作品雖然不能說是多么豐富，但基本上件件都是精品，作品中充滿了孩子的天真浪漫與幻想，這正是時下我們動漫作品所嚴重缺乏的，看看喜羊羊，熊出沒，再對比宮崎駿的作品，就知道這中間有多么大差距了。他的作品從技術(shù)層面來講，構(gòu)圖新穎，筆觸細膩到一絲不茍。位置關(guān)系明確，動作連貫交代的清清楚楚，色彩運用到出神入化。看他的作品，是一種藝術(shù)的享受。轉(zhuǎn)發(f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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