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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定公十二年 示怯誘敵 魯墮三都

     【經(jīng)】十有二年春,薛伯定卒。夏,葬薛襄公。叔孫州仇帥師墮?quán)C。衛(wèi)公孟彄帥師伐曹。季孫斯、仲孫何忌帥師墮費。秋,大雩。冬十月癸亥,公會齊侯盟于黃。十有一月丙寅朔,日有食之。公至自黃。十有二月,公圍成。公至自侯成。公元前498年,癸卯,周敬王二十二年,魯定公十二年,齊景公五十年,晉定公十四年,秦惠公三年,楚昭王十八年,宋景公十九年,衛(wèi)靈公三十七年,陳愍公(亦書湣公)四年,蔡昭公(昭侯)二十一年,曹伯陽四年,鄭聲公三年,燕簡公七年,吳闔閭十七年,許元公六年,邾隱公九年,杞厘公(亦書釐公)八年,莒郊公二十一年,滕頃公十六年,薛襄公十三年,單武公四年

《春秋》:“春,薛伯定(薛襄公)卒。夏,葬薛襄公?!?/span>

薛襄公(?-前498年),任姓,名定。伯爵,薛國國君,前510年─前498年在位十三年。

公元前511年,夏四月丁巳(初三),薛伯谷(薛獻公)卒。

公元前510年,冬,仲孫何忌會晉韓不信(韓簡子)、齊高張、宋仲幾(子然,左師)、衛(wèi)世叔申、鄭國參、曹人、莒人、薛人、杞人、小邾人城成周。

公元前509年,孟懿子(仲孫何忌)會城成周,庚寅(十六),栽。宋仲幾(子然,左師)不受功,曰:“滕、薛、郳,吾役也?!毖υ自唬骸八螢闊o道,絕我小國于周,以我適楚,故我常從宋。晉文公為踐土之盟,曰:'凡我同盟,各復(fù)舊職?!魪嫩`土,若從宋,亦唯命?!敝賻自唬骸佰`土固然?!毖υ自唬骸把χ首孓芍?,居薛以為夏車正。奚仲遷于邳,仲虺居薛,以為湯左相。若復(fù)舊職,將承王官,何故以役諸侯?”仲幾曰:“三代各異物,薛焉得有舊?為宋役,亦其職也?!笔繌浤玻ㄊ烤安┰唬骸皶x之從政者新,子姑受功。歸,吾視諸故府?!敝賻自唬骸翱v子忘之,山川鬼神其忘諸乎?”士伯怒,謂韓簡子(韓不信)曰:“薛征于人,宋征于鬼,宋罪大矣。且己無辭而抑我以神,誣我也。啟寵納侮,其此之謂矣。必以仲幾為戮?!蹦藞?zhí)仲幾以歸。

公元前506年,三月,魯定公會劉文公、晉定公、宋景公、蔡昭侯、衛(wèi)靈公、陳懷公、鄭獻公、許男斯、曹隱公、莒郊公、邾隱公、頓子、胡子、滕頃公、薛襄公、杞悼公、小邾子、齊國夏于召陵,侵楚。五月,公(魯定公姬宋)及諸侯盟于皋鼬。

公元前498年,十有二年春,薛伯定(薛襄公)卒。

《春秋》:“衛(wèi)公孟彄帥師伐曹?!?/span>

      夏,衛(wèi)公孟彄伐曹,克郊。還,滑羅殿。未出,不退于列。其御曰:“殿而在列,其為無勇乎?”羅曰:“與其素厲,寧為無勇?!?/strong>

“郊”,曹邑,在今山東菏澤市境。

       十二年夏季,衛(wèi)國的公孟彄kōu (公孟縶之子)領(lǐng)兵攻打曹國,攻下郊地。軍隊回國,滑羅走在最后。沒有離開曹國,滑羅并不從隊伍里退到最后(杜預(yù)注曰:未出曹竟,羅不退在行列之后。)。他的御者說:“殿后而待在隊列里,恐怕是缺乏勇氣吧!”滑羅說:“與其空有勇猛之名,寧可讓人說我沒有勇氣(杜預(yù)注曰:言伐小國當如畏者以誘致之。)?!?/p>

《春秋》:“叔孫州仇帥師墮?quán)C?!?/span>

“郈”,原為郈孫氏邑,在今山東泰安市東平縣彭集鎮(zhèn)境,此時為叔孫氏邑。史記集解杜預(yù)曰:“東平無鹽縣東南郈鄉(xiāng)亭?!闭x括地志云:“郈亭在鄆州宿城縣東三十二里。”

(叔孫州仇領(lǐng)兵毀掉郈城(杜預(yù)注曰:墮,毀也。患其險固,故毀壞其城。)。)

《谷梁傳·定公》:“墮猶取也。”

(毀掉郈城就如同奪去了郈城。)

《春秋》:“季孫斯、仲孫何忌帥師墮費。”

“費”,魯國有兩處費,此為東費,位于今山東臨沂市費縣西北上冶鎮(zhèn),屬季氏;另一費位于今山東濟寧市魚臺縣(西費),古時為姒姓費國所在地,后入魯。在今河南洛陽市的偃師市東南還有一費,即費滑。

(季孫斯(季桓子)、仲孫何忌(孟懿子)領(lǐng)兵毀掉費城。)

《公羊傳·定公》:“曷為帥師墮?quán)C、帥師墮費?孔子行乎季孫,三月不違。曰:“家不藏甲,邑無百雉之城?!庇谑菐泿焿?quán)C,帥師墮費。錐者何?五板而堵,五堵而雉,百雉而城?!?/span>

(率領(lǐng)軍隊拆毀郈邑的城墻,又率領(lǐng)軍隊拆毀費邑的城墻,這是什么意思?孔子在季孫手下做官,三個月沒有一點過失。并宣布:“每個人的家中不能收藏武器,封邑內(nèi)不能有超過百雉的城墻?!庇谑锹暑I(lǐng)軍隊拆毀了郡這座城邑的城墻。又率領(lǐng)軍隊拆毀了費這座城邑的城墻。一雉是多少呢?五板是一堵,五堵為一雉,百雉就是一座城了。)

       仲由為季氏宰,將墮三都,于是叔孫氏墮?quán)C。季氏將墮費,公山不狃、叔孫輒帥費人以襲魯。公與三子入于季氏之宮,登武子之臺。費人攻之,弗克。入及公側(cè)。仲尼命申句須、樂頎下,伐之,費人北。國人追之,敗諸姑蔑。二子奔齊,遂墮費。將墮成,公斂處父謂孟孫:“墮成,齊人必至于北門。且成,孟氏之保障也,無成,是無孟氏也。子偽不知,我將不墮?!?/strong>

“姑蔑”,在今山東省濟寧市泗水縣泉林鎮(zhèn)。史記集解杜預(yù)曰:“魯國卞縣南有姑蔑城?!闭x括地志云:“姑蔑故城在兗州泗水縣東四十五里?!卑矗恒羲h本漢卞縣地。

"成”,亦書“郕”,位于今山東泰安市寧陽縣東莊鄉(xiāng),魯國北境。史記集解杜預(yù)曰:“泰山鉅平縣東南有成城也。”正義括地志云:“故郕城在兗州泗水縣西北五十里?!?/p>

       仲由(子路)做季氏的家臣之長,準備毀掉三都(三都分別是魯三桓采邑,季孫氏的費、叔孫氏的郈、孟孫氏的成。此時三都之宰各自控制三都,凌駕于三家之上。前文提到南蒯以費叛,季孫甚為苦惱;侯犯據(jù)郈,兩次圍攻不能攻克,子路因勢利導(dǎo),所以叔孫、季氏能從其言。杜預(yù)注曰:三都,費、郈、成也。彊盛將為國害,故仲由欲毀之。),因此叔孫氏(叔孫州仇)毀掉了郈邑。季氏準備毀掉費邑,公山不狃(子洩,費宰)、叔孫輒率領(lǐng)費邑人襲擊魯國國都(杜預(yù)注曰:不狃,費宰也。輒不得志於叔孫氏。)。魯定公和季孫等三個人(指季孫、叔孫、孟孫)躲進季氏的宮室,登上武子(季武子)之臺。費邑人進攻,沒有攻下。費邑人已經(jīng)攻到了定公的附近??鬃用钌昃漤殹讽犗屡_反擊(杜預(yù)注曰:仲尼時為司寇。),費邑人戰(zhàn)敗。國內(nèi)的人們追上去,在姑蔑打敗了他們。公山不狃、叔孫輒逃亡齊國,于是就毀掉了費邑。將要毀掉成邑,公斂處父(公斂陽,成宰)對孟孫(仲孫何忌)說:“毀掉成邑,齊國人必定可以直抵國境北門(杜預(yù)注曰:成在魯北竟故。)。而且成邑是孟氏的保障,沒有成邑,這就是沒有孟氏。您假裝不知道,我不準備毀掉。”(三都是奴隸制走向沒落的標志。

《春秋》:“秋,大雩。”

(秋季,魯國舉行大規(guī)模求雨祭祀活動。)

《春秋》:“冬十月癸亥(二十七?),公會齊侯盟于黃。”

“黃”,齊地,在今山東淄博市淄川區(qū)東北,首見于前695年。

(冬季,十月癸亥(二十七?),魯定公在黃這個地方會見齊景公并與他結(jié)盟。)

《春秋》:“十有一月丙寅朔,日有食之。”

(十一月丙寅朔(初一),日食。后人推測中間少了一次閏月,應(yīng)該是十月初一,這樣與《春秋》的丙寅日記載相符。此為公元前498年9月22日的日環(huán)食。)

《元史卷五十三·志第五》:“定公十二年癸卯歲(公元前498年),十一月丙寅朔,日有食之。今歷推之,是歲十月丙寅朔,加時在晝,交分十四日二千六百二十二分入食限,蓋失一閏?!?/span>

《漢書卷二十七下之下·五行志第七下之下》:“十二年(癸卯,前498年)“十一月丙寅朔,日有食之”。董仲舒、劉向以為,后晉三大夫以邑叛,薛弒其君,楚滅頓、胡,越敗吳,衛(wèi)逐世子。劉歆以為,十二月二日楚、鄭分?!?/span>

(十二年“十一月丙寅朔日,又有日食”(楊伯峻引王韜《春秋日食辨正》云:“是年正月二十七日丁酉冬至,中間有閏,推得十月丙寅朔日食?!督?jīng)》書十一月,蓋失一閏也?!保?。董仲舒、劉向以為后來晉國三個大夫帶著封邑叛亂(前497年,晉趙鞅入于晉陽以叛,荀寅、土吉射入朝歌以叛。),薛(在今山東微山縣東北)殺了他的君主,楚人滅掉了頓、胡(前496年,楚公子結(jié)率師滅頓(在今河南項城縣西之南頓故城)。十五年,楚人滅胡(在今安徽阜陽),越人打敗了吳國(前496年五月,於越敗吳于欈李),衛(wèi)趕走太子蒯瞋(前496年,衛(wèi)太子聵出奔宋)。劉歆以為十二月二日是楚、鄭的分日(錢大昕曰:“當作'十月’,'二’字衍。十月朔為楚鄭分,十二月則為宋燕分矣。”王引之曰:“周之十月,今八月。八月二日,日躔去軫而入角。軫,楚也;角,鄭也,故曰楚鄭分?;腹吣晔滤?,日有食之,劉歆以為楚鄭分,是其證也。若作十二月,則為今之十月。十月之朔,日躔去心而入尾,當云宋燕分,不當云楚鄭分矣?!保#?/span>

《春秋》:“公至自黃?!?/span>

(魯定公從黃這個地方回來。)

《春秋》:“十有二月,公圍成?!?/span>

《谷梁傳·定公》:“非國,言圍。圍成,大公也?!?/span>

(不是國不必用圍宇。說包圍成邑。是為夸大定公的武裝力量。)

         公圍成,弗克。

       冬十二月,魯定公帥師圍成,沒有攻克。

《春秋》:“公至自侯成?!?/span>

(定公圍攻成城后告祭祖廟(杜預(yù)注曰:國內(nèi)而書“至”者,成彊若列國,興動大眾,故出入皆告廟。)。)

《谷梁傳·定公》:“何以致?危之也。何危爾?邊乎齊也?!?/span>

(圍成回來為什么還告祭祖廟?因為很危險。為什么危險?因為成邑跟齊國靠近。)

《史記卷三十三·魯周公世家》:“十二年,使仲由毀三桓城,收其甲兵。孟氏不肯墮城,伐之,不克而止。季桓子受齊女樂,孔子去?!?/span>

(十二年,派仲由(子路)拆毀三桓家族的城墻,沒收他們的鎧甲武器。孟氏不肯拆毀其城,定公派兵攻伐,不能戰(zhàn)勝而作罷。季桓子接受齊國的美女樂工(集解孔安國曰:“桓子使定公受齊女樂,君臣相與觀之,廢朝禮三日?!保?,孔子離開魯國。)

《史記卷四十七·孔子世家》:“定公十三年夏,孔子言于定公曰:“臣無藏甲,大夫毋百雉之城?!笔怪儆蔀榧臼显?,將墮三都。于是叔孫氏先墮?quán)C。季氏將墮費,公山不狃、叔孫輒率費人襲魯。公與三子入于季氏之宮,登武子之臺。費人攻之,弗克,入及公側(cè)??鬃用昃漤?、樂頎下伐之,費人北。國人追之,敗諸姑蔑。二子奔齊,遂墮費。將墮成,公斂處父謂孟孫曰:“墮成,齊人必至于北門。且成,孟氏之保鄣,無成是無孟氏也。我將弗墮。”十二月,公圍成,弗克?!?/span>

(魯定公十三年(前497年,應(yīng)為定公十二年,前498年)的夏天,孔子對定公說(據(jù)《公羊傳》,當是孔子言于季孫。):“臣下的家中不能收藏武器,大夫的封邑不能筑起高一丈長三百丈的城墻(長三丈、高一丈為一雉)?!庇谑蔷团芍儆扇ギ敿臼系墓芗?,打算拆毀季孫、孟孫、叔孫三家封邑的城墻(即季孫氏之費,叔孫氏之郈,孟孫氏之成)。這時,叔孫氏首先把郈邑的城墻拆了。季孫氏也準備拆費邑的城墻,公山不狃和叔孫輒就帶領(lǐng)費邑的人襲擊魯國。魯定公和季孫、孟孫、叔孫三人就躲進了季孫的住宅,登上了季孫武子的高壇。公山不狃率領(lǐng)的費邑人進攻他們,沒有能打進去,但有的人已經(jīng)突入魯定公所登高壇的近側(cè)??鬃用钌昃漤殹讽犗屡_來攻打他們,費邑人失敗逃走,魯國人乘勝追擊,在姑蔑把他們徹底擊潰。公山不狃、叔孫輒兩人逃到了齊國,費邑的城墻終于被拆毀了。接著準備拆成城,孟孫氏的家臣公斂處父告訴孟孫說:"拆除了成邑的城墻,齊國人必將進逼到我們的北大門。且成城又是你們孟氏的屏障,沒有成城也就等于沒有孟氏。我不打算拆毀"。十二月,魯定公率兵包圍了成城,沒有攻下來。)

《孔子家語·相魯?shù)谝弧罚骸翱鬃友杂诙ü唬骸凹也徊丶?,邑無百雉之城,古之制也。今三家過制,請皆損之?!蹦耸辜臼显字儆摄娜肌J鍖O輒不得意于季氏,因費宰公山弗擾率費人以襲魯??鬃右怨c季孫、叔孫、孟孫入于費氏之宮,登武子之臺。費人攻之,及臺側(cè),孔子命申句須、樂頎勒士眾下伐之,費人北。遂隳三都之城。強公室,弱私家,尊君卑臣,政化大行。”

(孔子對魯定公說:“卿大夫的家中不能私藏兵器鎧甲,封地內(nèi)不能建筑一百雉規(guī)模的都城,這是古代的禮制。當前季孫氏、叔孫氏、孟孫氏三家大夫的城邑都逾越了禮制,請您削減他們的勢力?!庇谑桥杉臼霞页贾儆刹鸪掖蠓虻某浅亍緦O氏的都城費、叔孫氏的都城郈、孟孫氏的都城成。叔孫氏的庶子叔孫輒得不到季氏(當作”叔孫氏“)的器重,聯(lián)合費城的長官公山弗擾率領(lǐng)費人進攻魯國都城曲阜??鬃颖Wo著魯定公,和季孫氏、叔孫氏、孟孫氏三大夫躲入費氏的住宅(《左傳》作“入于季氏之宮”。),登上武子臺。費人進攻武子臺,攻到臺的一側(cè),孔子命令申句須、樂頎兩位大夫統(tǒng)領(lǐng)士卒前去抵擋,費人敗退。這樣,終于削減了三座都邑的城池。這一行動使魯國國君的權(quán)力得到加強,大夫的勢力被削減,國君得到尊崇,臣子地位下降,政治教化措施得到執(zhí)行。)

《柏楊·中國人史綱第九章·紀元前第五世紀》:紀元前四九八年,孔丘建議三桓拆除他們的都城,以求魯國國君重振久已失去的權(quán)威,這就是著名的“墮三都運動”。三桓對于家臣們不斷地占據(jù)都城跟他們對抗,很早以來就深為苦惱,孔丘的建議似乎是釜底抽薪,根絕家巨擅權(quán)的有效方案,所以一致贊成。可是,當叔孫家的郈城(山東東平)和季孫家的費城(山東費縣),都拆除了城堡,要更進一步拆除仲孫家的郕城(山東寧陽)時,仲孫家的態(tài)度忽然改變。不但仲孫家的態(tài)度改變,連都城已拆除了的二桓,也忽然警覺到不對勁。拆除都城固然可以阻止家巨利用,但也毀滅了保護自己對抗國君的力量??浊甬斎徊豢现兄梗垏斡H自率領(lǐng)軍隊前去討伐,結(jié)果大敗而回,只好眼睜睜看著二桓把已拆掉了的那兩個都城重建起來。這是孔丘企圖恢復(fù)傳統(tǒng)秩序所受的最大挫折。

墮三都行動就此半途而廢,孔子和三桓成為了敵人,不得不中斷仕途和救國理想,與弟子們踏上了周游列國的道路。

《史記卷四十七·孔子世家第十七》:“定公十四年,孔子年五十六,由大司寇行攝相事,有喜色。門人曰:“聞君子禍至不懼,福至不喜?!笨鬃釉唬骸坝惺茄砸?。不曰'樂其以貴下人’乎?”于是誅魯大夫亂政者少正卯。與聞國政三月,粥羔豚者弗飾賈;男女行者別于涂;涂不拾遺;四方之客至乎邑者,不求有司,皆予之以歸。

齊人聞而懼,曰:“孔子為政必霸,霸則吾地近焉,我之為先并矣,盍致地焉?”黎鉏曰:“請先嘗沮之;沮之而不可則致地,庸遲乎!”于是選齊國中女子好者八十人,皆衣文衣而舞《康樂》,文馬三十駟,遺魯君。陳女樂文馬于魯城南高門外。季桓子微服往觀再三,受,乃語魯君為周道游,往觀終日,怠于政事。子路曰:“夫子可以行矣?!笨鬃釉唬骸棒斀袂医?,如致膰乎大夫,則吾猶可以止?!被缸幼涫荦R女樂,三日不聽政;郊,又不致膰俎于大夫??鬃铀煨?,宿乎屯。而師己送,曰:“夫子則非罪。”孔子曰:“吾歌可夫?”歌曰:“彼婦之口,可以出走;彼婦之謁,可以死敗。蓋優(yōu)哉游哉,維以卒歲!”師己反,桓子曰:“孔子亦何言?”師己以實告。桓子喟然嘆曰:“夫子罪我以群婢故也夫!”

孔子遂適衛(wèi),主于子路妻兄顏濁鄒家。衛(wèi)靈公問孔子:“居魯?shù)玫搸缀危俊睂υ唬骸胺钏诹f?!毙l(wèi)人亦致粟六萬。居頃之,或譖孔子于衛(wèi)靈公,靈公使公孫余假一出一入。孔子恐獲罪焉,居十月,去衛(wèi)?!?/span>

(魯定公十四年(公元前496年,按本書《十二諸侯年表》、《魯國公世家》,皆云魯定公十二年孔子離開魯國。此以孔子攝相和接著出走,系于定公十四年,明顯有誤。當據(jù)《年表》、《魯世家》,系于定公十二年(公元前498年)。),孔子五十六歲,由大司寇代理國相事務(wù)(崔適《史記探源》以為系“攝行”之誤倒,當依《魯世家》“周公乃踐阼代成王攝行政當國”之文例訂正?!跋唷?,國相,宰相,為最高行政長官。但當時魯周并無相職之名,此系司馬遷以秦漢相應(yīng)官名所作追述。),面有喜色。門人說:“聽說君子禍患降臨不恐懼,福運到來不喜悅?!笨鬃诱f:“是有這樣的話。但不是還有'身居高位禮賢下士而自得其樂’的話嗎?”于是誅殺魯國擾亂政事的大夫少正卯。參預(yù)治理國政三個月,賣羊羔豬豚的不隨意抬價;男女行路分道而走;遺留在路上的東西沒人撿拾;從四方來到城邑的客人不必向官吏請求,全都給予接待,如同回到了家。

齊國人聞悉魯國的情況后感到恐懼,說:“孔子當政的話,魯國必然稱霸,魯國稱霸而我齊國土地挨近它,我齊國的土地就會最先被兼并了。何不趕緊獻送土地呢?”大夫黎鉏說:“請先嘗試設(shè)法阻止孔子當政;如果沒法阻止孔子當政再獻送土地,難道算晚嗎!”于是挑選齊國國中漂亮的女子八十人,全都穿上華麗服裝而跳起《康樂》舞蹈(《孔子家語·子路初見》作“容璣”,舞曲名。),連同有花紋的馬一百二十匹,饋贈給魯國國君。齊人將盛裝女樂、有紋駿馬陳列在魯國都城南面的高門外(為魯國都城正南門。原稱“稷門”,魯僖公時擴建增高,故稱高門。)。季桓子換上平民服裝前往觀看多次,打算接受,就告訴魯定公要外出巡回周游,終日前往觀看,懶于處理政事。子路說:“您可以上路出走了。”孔子說:“魯國現(xiàn)在將要舉行郊祀,如果能將郊祀祭肉分送大夫的話,我就還可以留下。”季桓子結(jié)果接受了齊國的女樂,三天沒有上朝聽政;舉行郊祀典禮后,又不向大夫分發(fā)祭肉??鬃佑谑巧下罚∷拊谕?。大夫師己前來送行,說:“您可沒有什么罪過?!笨鬃诱f:“我唱首歌可以嗎?”接著唱道:“那婦人的口啊,可以讓人出走;那婦人的話啊,可以叫人身死名敗。悠閑自在啊,聊以消磨時光!”師己返回國都,季桓子問:“孔子說了什么?”師己將實情相告。季桓子喟然長嘆說:“夫子因為那群女樂的緣故怪罪我?。 ?/span>

孔子于是去到衛(wèi)國,寄居在子路的妻兄顏濁鄒(亦作“顏讎由”,衛(wèi)國大夫)家。衛(wèi)靈公問孔子:“在魯國得俸祿多少?”孔子回答說:“俸祿糧食六萬?!毙l(wèi)國人也致送糧食六萬。過了不久,有人向衛(wèi)靈公說孔子的壞話。衛(wèi)靈公派大夫公孫余假頻繁出入孔子住所。孔子害怕得罪衛(wèi)靈公,居住了十個月,離開衛(wèi)國。)

《孔子家語·始誅第二》:“孔子為魯司寇,攝行相事,有喜色。仲由問曰:“由聞君子禍至不懼,福至不喜,今夫子得位而喜,何也?”孔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日'樂以貴下人’乎?”于是朝政七日而誅亂政大夫少正卯,戮之于兩觀之下,尸于朝三日。

子貢進曰:“夫少正卯,魯之聞人也。今夫子為政而始誅之,或者為失乎?”孔子曰:“居,吾語汝以其故。天下有大惡者五,而竊盜不與焉。一曰心逆而險,二曰行僻而堅,三曰言偽而辯,四曰記丑而博,五曰順非而澤。此五者,有一于人,則不免君子之誅,而少正卯皆兼有之。其居處足以撮徒成黨,其談?wù)f足以飾褒瑩眾,其強御足以反是獨立,此乃人之奸雄者也,不可以不除。夫殷湯誅尹諧,文王誅潘正,周公誅管蔡,太公誅華士,管仲誅付乙,子產(chǎn)誅史何,是此七子皆異世而同誅者,以七子異世而同惡,故不可赦也?!对姟吩疲?憂心悄悄,慍于群小?!∪顺扇海棺銘n矣?!?/span>

(孔子做魯國的大司寇,代理行使宰相的職務(wù),表現(xiàn)出高興的神色。弟子仲由問他:“我聽說君子禍患來臨不恐懼,幸運降臨也不表現(xiàn)出歡喜?,F(xiàn)在您得到高位而流露出歡喜的神色,這是為什么呢?”孔子回答說:“對,確實有這樣的說法。但不是有'顯貴了而仍以謙恭待人為樂事’的說法嗎?”就這樣,孔子執(zhí)掌朝政七天就誅殺了擾亂朝政的大夫少正卯,在宮殿門外的兩座高臺下殺了他,還在朝廷暴尸三日。

孔子弟子子貢向孔子進言:“這個少正卯,是魯國知名的人,現(xiàn)在老師您執(zhí)掌朝政首先就殺掉他,可能有些失策吧?”孔子回答說:“坐下來,我告訴你殺他的緣由。天下稱得上大惡的有五種,連盜竊的行為也不包括在內(nèi)。一是通達事理卻又心存險惡,二是行為怪僻而又堅定固執(zhí),三是言語虛偽卻又能言善辯,四是對怪異的事知道得過多,五是言論錯誤還要為之潤色。這五種大惡,人只要有其中之一惡,就免不了受正人君子的誅殺,而少正卯五種惡行樣樣都有。他身居一定的權(quán)位就足以聚集起自己的勢力結(jié)黨營私,他的言論也足以迷惑眾人偽飾自己而得到聲望,他積蓄的強大力量足以叛逆禮制成為異端。這就是人中的奸雄啊!不可不及早除掉。歷史上,殷湯殺掉尹諧,文王殺掉潘正,周公殺掉管叔、蔡叔,姜太公殺掉華士,管仲殺掉付乙,子產(chǎn)殺掉史何,這七個人生于不同時代但都被殺了頭,原因是七個人盡管所處時代不同,但具有的惡行是一樣的,所以對他們不能放過?!对娊?jīng)》中所說的:'憂亡心如焚,被群小所憎惡(《詩·邶風·柏舟》)?!绻∪顺扇?,那就足以令人擔憂了?!保?/span>

       魯國三桓,即指魯國卿大夫孟孫氏、叔孫氏和季孫氏。魯國的三桓起于魯莊公時代(前693年─前662年)。魯莊公父親魯桓公有四子,嫡長子魯莊公繼承魯國國君;庶長子慶父(謚共,又稱共仲,其后代稱仲孫氏。庶子之長又稱"孟",故又稱孟氏、孟孫氏)、庶次子叔牙(謚僖,其后代稱叔孫氏)、嫡次子季友(謚成,其后代稱季氏)皆按封建制度被魯莊公封官為卿,后代皆形成了大家族,由于三家皆出自魯桓公之后,所以被人們稱為"三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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