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入古出新一談如何界定
王鐸作品從數(shù)據(jù)上看提到的碑帖計有:王羲之、王獻之、鐘繇、顏真卿、柳公權(quán)、褚遂良、李北海、米南宮、……等。
王鐸主張學古,只有入古才能出新,他說:
余從事書藝數(shù)十年,皆本古人,不敢妄為。故書古帖日多。
學不參透古碑,書法終不古,為俗筆多也。
書法貴得古人結(jié)構(gòu)。近觀學書者,動效時流。古難今易,古深奧奇變,今嫩弱俗雅,易學故也。
書未宗晉,終入野道。懷素、高閑、游醉、高宗一派,必也參之篆箱隸法,正其訛畫,乃可議也。慎之!慎之!
余書獨宗羲獻。即唐、宋諸家皆發(fā)源羲獻,人自不察耳。
王鐸臨摹古帖的比重在第一章第三節(jié)中已列表詳細說明。這部份的計算比例與劉燦章不同,主要筆者采樣是根據(jù)齊淵所編《王鐸書畫編年圖錄》605件有關(guān),而非劉燦章采樣的348件作品。
王鐸臨摹二王功力深厚,這樣的評語太多了,在此不再贅述。倒是王鐸在楷書上面的努力,在本文中較少敘述,主要原因在于重點放在形式、章法、與空間的敘述,反而著墨不多。事實上楷書的功夫累積,正是行草能夠大力發(fā)展的基礎(chǔ)。
現(xiàn)在,就來談?wù)勊男⌒锌髌?。從中除可以看出二王的色彩風韻外,也可以依據(jù)不同年代的差別性,作出說明。
如37歲寫的《行書與大覺禪師等書札卷》(圖2一11)、40歲時寫的《行書與大覺禪師等書札卷》(圖2一12)、42歲時寫的《行書贈袁樞五律詩冊》(圖2一13)、43歲所寫《楷書題青陽山莊五律詩冊》(圖2一14)、46歲時所寫《草書瓊?cè)飶]帖冊)}(圖2一15)、51歲時所寫《行書自作詩卷》(圖2一16)、55歲《楷書跋米芾行書天馬賦卷》(圖2一17)、”歲所寫《楷書跋李成小韓林圖》(圖2一18)、58歲時所寫《仿董關(guān)黃具筆意山水扇面》(圖2一19)、58歲時所寫《行書枯蘭復花賦卷》(圖2一O)、59歲時所寫《詩畫合壁冊》(圖2一21)、60歲時所寫《行書瑯華館別集橫幅》(圖2一22)。從初期到晚年始終不離二王家風,用筆結(jié)體都不是率爾操瓤。
道德上的理想人格,項穆舉出孔子,書法上的理想書家為王羲之,兩者之共同點則在于「中和」。在項穆看來,王羲之以后之書家都是從王羲之之風格而來。
智永,世南得其寬和之量,而少俊邁之奇;歐陽詢得其秀勁之骨而乏溫潤之容;褚遂良得其郁壯之筋,而鮮安閑之度:李豈得其豪挺之氣,而失之味窘:顏柳得其莊嚴之操,而失之魯獷;旭素得其超逸之興,而失之驚怪……。
米書之源出自顏、褚,如要學米,先柳入歐,由歐趨虞,自虞入褚,學至于是,自可窺大家之門。
明項穆《書法雅言取舍》
王鐸楷書部份,我們從《擬山園帖》即可明白,對一其影響最人的仍以鐘、王、顏、柳、米為最。他的大楷能寫出清疏挺拔與沉著扎實,前者如《擬山園!)占》第五卷(延壽吉祥)(圖2一23),寫得瘦而不枯,緊而不密,勁健中透出淡雅和平氣息,其用筆實出自柳公權(quán)。
后者得自顏書神髓,如故宮收藏之李成寒林圖的題跋(圖2一18),蒼勁沉著,骨豐力厚,可看出凝重古拙,端莊雄偉的特征。嚴格地說,與顏字不同,那就是用筆方折,而少圓曲的差別。以及厚重與果決的筆路不同。
接下來,本文擬再探討王鐸采用鐘蒜、王羲之、王獻之、顏真卿、柳公權(quán)、米南宮筆意與結(jié)構(gòu)之情況,依實際線性簡要說明:
首先,根據(jù)前引項穆所言,顏、柳、歐、褚、虞、米、甚至李北都是屬于王羲之這一系統(tǒng),這是毫無疑問的。因此,王鐸書法從廣義的條件來看,幾乎是沒有脫離二王。在前文中己經(jīng)有很多藝評談到,自宋以后500年來沒有人超過米莆,又說王鐸書法像顏、柳。林散之先生也提到王鐸字像李北海。首先從王羲之之圣教序來看,王鐸自言十三歲即開始臨摹,在目前數(shù)據(jù)中有記載的,如34歲時臨行書圣教序,42歲時行書贈袁樞五律詩冊中跋語提到:癸酉九月夜用圣教、興福夫子碑為環(huán)中老親契(圖2一13),即可得知王鐸對圣教序的把握。只是王鐸在文中表明興福夫子碑,依筆者認為,圣教序剛健挺勁,而興福寺碑則豐厚暢達,王鐸此書兩者兼而有之。到58歲時所書行書枯蘭復花賦卷、60歲時書行書瑯華館別集橫幅,在在說明其努力及其成果?;径裕ソ绦蜻@一路,王鐸非常認真的走了將近半個世紀,抓住形、也抓住了神采。不同的是,王鐸的個性,與王鐸處的環(huán)境,以及王鐸在位居高官卻不得志的情況下,急于在書法上闖出地位的雄心與抱負與王羲之不同。因此,若從王鐸所寫圣教序來看,則王鐸更能表現(xiàn)出北方人方、厚、拙、重的色彩。這背后的原因,也要歸功于王鐸對顏、柳的熱愛與景仰。顏字豐厚沉穩(wěn),以篆糟筆法書寫,因此氣勢磅礴,若比較(圖2一26)即可領(lǐng)悟。但若仔細分析(圖2一26)(王鐸在作品中雖標明褚遂良,然筆法卻是顏、柳與米法)又發(fā)現(xiàn)王鐸處理酣暢氣勢里,線條中速度的處理,基本而言,大都是「漸快」方式進行。因此,勁道有余、雍容不足。在軸線處理上,顏真卿采用對稱的方式,因此均勻?qū)ΨQ中顯露中庸的氣度;而王鐸則雄壯中,過于顯露。若從這個觀點深入探討則發(fā)現(xiàn),王鐸固標明臨褚遂良然字里更充滿了柳公權(quán)的精神。濃縮而言,柳公權(quán)線條硬挺果決、銳利明快,具有殺傷力的氣勢外,在形式上與顏真卿最大的不同,就是柳公權(quán)用筆以「方折方式進行(參考圖2一28),而顏真卿較為「圓弧」(參考圖2一27)。在張力的表現(xiàn)上,柳公權(quán)更為突出。如果就王鐸在單字結(jié)構(gòu)中的傾斜,在章法上的變化方面,筆者認為這部份與米南宮有關(guān),但要推到源頭,筆者認為因歸功于王鐸熱愛鐘繇這個部份說起。孫過庭《書譜》開宗名義就提及:
夫自古之善書者,自漢魏有鐘張之絕,晉末稱二王之妙
孫過庭接著又說:
“王羲之云:頃尋諸名書,鐘、張信為絕倫,其余不足觀?!?div style="height:15px;">
鐘繇之成就,王羲之佩服,想必王鐸心理一定明白。除了韻味外,筆者認為鐘惑字體最大的影響力在于楷書章法的錯落有致,因此筆筆之間、上字與下字之間顧盼生姿。用筆或正或傾,優(yōu)游自在。在古雅的筆調(diào)中透露生動活潑的氣質(zhì)。從圖(圖2一5)我們可以清楚看到字距的變化,以及軸線的傾斜、單字中疏密的自然留露、字型的巧思,這些技巧不就是王鐸在行草書中充分發(fā)揮的本事嗎?只是時空不一樣,王鐸處在天奔地訴的晚明中,作風就大大不同了。最后,我們再來比較米南宮與王鐸。前面已經(jīng)提及王鐸被稱為500年來米芾第一人,但如果把(圖2一24)與(圖2一25)
比較就發(fā)現(xiàn),王鐸寫米芾在粗細的變化上,不如米芾精致細膩。筆法的采用不如米芾的八面威風。但粗曠、厚度、與力度上,卻遠遠超過米芾。如同前所述王鐸用的是“碑的筆意”,雄強有氣勢。筆者認為:王鐸之寫米芾是緊靠柳公權(quán)的方式(圖2一28)記錄米芾,不像宋人吳踞(圖2一29)死守米芾不放。
因此,筆者認為:王鐸是以柳公權(quán)之骨氣來改寫米南宮秀逸之貌。若把圣教序(圖2一30)的轉(zhuǎn)折改以魏碑方折為之,則就趨向李北海的形式與精神(圖2一33)。這一點若將王鐸臨寫之圣教序(圖2一31)來對照,就可以發(fā)現(xiàn)到王鐸與李北海之間的關(guān)系。
事實上,李北海的用筆豈不就是興福寺碑(圖2一32)的夸張嗎?就此,再簡單結(jié)論:王鐸的結(jié)構(gòu)形式從二王出而更率性,因此,接近米南宮;因為個性與柳公權(quán)相似而大量采用,因此氣勢雄健外露:為了擴大力度與寬博,暗合了顏真卿;在軸線及單字傾斜變化上則深受鐘繇(圖2一34)的影響。(雖然軸線的變化與黃山谷作品類似,但從王鐸文稿中從未提及,因此,筆者仍認為軸線的變化源頭是受鐘繇影響。)
八大山人楷書(圖2一35)深受魏晉書風影響,筆畫嚎活,章法錯落有致,與鐘繇亦有神似。王鐸與八大雖不同時,但都受到鐘繇影響。因此,在章法上顯得靈活有變化。
四、王鐸之美學與形式表現(xiàn)
應當說,時代成就了王鐸。當然使他毀滅的,也未嘗不是這個時代。藝術(shù)史上的這個時代,即明清之際,這個時代由于各種空前復雜的歷史原因,思想比較自由,藝術(shù)也容易多方向發(fā)展。這是一個出天才、出思想、出美學的時代。他在藝術(shù)上尤其在美學上,確實有驚人之的成就,當然也有相互的矛盾。
王鐸于1649年臨淳化閣帖與所畫山水合卷中跋曰:
余書獨宗羲、獻。即唐宋諸家皆發(fā)源于羲、獻,人自不察耳。動曰:某學米、某學蔡。又溯而上曰:某虞、某柳、某歐。予此道將五十年,輒強項不肯屈服。古人字畫詩文,咸有萬鑊,匪深造博聞,難言之矣。
獨宗羲、獻,鏗然有聲的一句話,包含了不激不厲,風規(guī)自遠的儒家“中和”觀念。王鐸依附中庸之理,卻講求“古”、“怪”、“幻”、“雅”的統(tǒng)一,這種理論那有中庸的影子,這種美學簡直是空前。因為這種叛逆思想,所以他贊美“狠”、磺美“怒”、贊美“氣”、贊美“力”,很明顯的這種美學,不僅在當時是驚濤駭俗的,就是在今天也是令人震撼的。
韓玉濤先生在《中國書法全集王鐸一》中談到根據(jù)王鐸(文丹)中所述美學的矛盾提及:
怪,則幽險猙獰,面如貝皮,眉如紫棱,口中吐火,身上纏蛇,力如金剛,聲如彪虎,長刀大劍,劈山超海,飛沙走石,天旋地轉(zhuǎn),鞭雷電而騎雄虎,子美所謂r語不驚人死不休』、文公所謂『破鬼膽』是也!
因為有這種叛逆思想作根底,所以,贊美『狠」:
為人不可狠鶩深刻,作文不可不狠鶩深刻。
贊美「膽』:
文要膽,文無膽,動即構(gòu)促,不能開人不敢開之口?!P無鋒愕,無陣勢,無縱橫,其文窄而不大,單而不聳。
贊美『怒』:
笑文令人親,怒文令人怕
贊美『氣』:
文有矜貴氣,有壯麗氣,有兵戈氣,有寒酸氣,有頹敗氣,有死亡氣,全無氣,不名為文!
贊美『力』:
大力,如海中神鱉,戴八膿,吸十日,侮星宿,嬉九城,撞三山,踢四海!
兔之力不如犬,犬之力不如馬,馬之力不如獅,獅之力不如象,象之力不如龍,龍之力,不可得而測已!
他贊美「斬釘截鐵』:
如臨陣者提刀一喝,人頭落地!
寸鐵殺人!不肯纏繞。
鳳來雨至,陡然莫測!
虎跳熊奔,不受羈約!
他歌誦敢于『放手』、『撒手】的『神通』,他向往著『掀起腳,打筋斗,駕云霧向空中行!』這就無怪乎他要『創(chuàng)』了,他說:
他人口中嚼過敗肉,不堪再嚼!
因此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謳歌『奇怪』:
文中有奇怪,淺人不知耳,望之咋指而退!……自使人目怖心震,不能已已。
奇奇怪怪,駭人耳目,奇矣!
這種美學出現(xiàn)在明末是可以理解的,他表現(xiàn)了這個天崩地訴的時代對藝術(shù)的反思。但這種美學是矛盾的,明明是“反中庸”,這又如何解釋呢?能不能說他是在阪依“中庸”呢?如果是,那真是太過分了,只能說他是在調(diào)和;用“極中庸”保護他的極不中庸,就是說雖極不中庸但涂上極中庸之保護色,這就是王鐸的“中庸論”。以王羲之、王獻之為基調(diào),做出來卻偏離很遠的形式表現(xiàn),而不以韻致為主的狂傲書體。守住傳統(tǒng)又反傳統(tǒng)的創(chuàng)造性,作為是他成功的最大原因,過人之膽識是爭議也是成功的重點。
韓玉濤先生稱王鐸美學為“魔鬼美學”,因為王鐸心中主要思想被膽、怒、氣、力、怪、奇所包圍。但我們不妨再看下面一段文字。
王鐸曾為他所敬重的德國傳教士湯若望書一詩冊,在第六首詩后的題款中寫道:
書時,二稚子戲于前,遂落數(shù)(如)龍、形、萬、壑等字,亦可嚎也。書畫事,須深山中松濤云影中揮灑乃可愉快。安可得乎?(圖2一37)
在詩冊末尾的款識中,王鐸又寫道:
月來病,力疾,勉書。時絕糧,書數(shù)條賣之,得五斗粟,買墨,墨不佳耳,奈何。(圖2一36)
此段敘述了王鐸環(huán)境的窘態(tài),也透露他對環(huán)境的期許與筆墨的講究。其中“松濤云影中揮灑”證明了他對創(chuàng)作環(huán)境氣氛、情緒的要求。有如莊子所謂的“獨與天地精神往來”,其書畫的氣息才能獲得大自然的鐘靈毓秀。
關(guān)于這方面的題跋還有下面這段:
予年十八歲過中條至河東書院,憶登高遠望堯封,多蔥郁之氣,今齒漸臻知非,靚吾鄉(xiāng)太峰眉宇帶中條煙峰之意。勉而書此,豈非非之為軟。
可見王鐸對大自然的陶醉與領(lǐng)略,并融入自身的“情性”與懷抱“感吐”的紀錄在書法作品之中。
石濤在《畫語錄》里有這樣一段話,他說:
山川萬物之具體,有反有正,有偏有側(cè),有聚有散,有近有遠,有內(nèi)有外,有虛有實,有斷有連,有層次,有剝落,有豐致,有飄緲,此生活之大端也。
在石濤的畫語中,我們體認,唯有認識自然才能獲得山川之神,只有掌握了筆墨之法,才能表現(xiàn)山川之形態(tài)。所以石濤又說:“未能深入其理,曲盡其態(tài),終未得一畫之洪規(guī)也?!彪m然談的是畫理,其實與書法仍然相通。
山川與情性合一是高遠的、廣博的、也是抒情的,若只把它當做有如韓玉濤先生所言“魔鬼美學”去凸顯“強悍”與“可怕”,似乎也有不妥。
東漢著名書法家蔡爵在《九勢》中提出:“夫書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陰陽生焉;陰陽既生,形式出矣?!庇申庩柕挠^念派生出剛?cè)帷⑽馁|(zhì)、動靜、虛實、方圓、直曲、遲速、輕重、大小、疏密、離合、奇正、巧拙,有力的推動了書法的發(fā)展。可以說,每一個杰出書法家,都是一個睿智的書法辯證法的駕馭者,而每一幅卓越的法書,又是成功運用書法辯證法的結(jié)果。誠然,每一種藝術(shù)都離不開辯證法則,而中國書法藝術(shù)的辯證法則,有著自己鮮明的特點,就如同前面己多處提到王鐸書法從二王入,后又以強悍的美學觀,支撐使它成為杰出書法家。從結(jié)構(gòu)的方折用筆,采用反三角形與正三角形,異于一般正方形之結(jié)構(gòu)。從軸線的傾斜、移位到兩次軸線的運用。墨塊的采用凸顯視覺遠近與輕重。字距的疏密,到行距的疏密,在在引導觀賞者在觀賞時的重心轉(zhuǎn)換。二王的作品在王鐸心中有很重要的地位,在他的文稿數(shù)據(jù)中經(jīng)常提及,然最后他所表現(xiàn)的結(jié)果卻與二王差距甚遠,主要在于對傳統(tǒng)書法主軸中,慣用的“中庸法則”做了強烈的改變。這個改變無疑說就是將大膽采用辯證法則,只是這樣的大膽采用與傳統(tǒng)書法藝術(shù)講求“中和觀”差距甚大,而不能為一般人所接受,尤其王鐸善運用視覺與形式,因此,對于筆墨的運用、對于章法布白運籌中,顯露他驚人的作風。韓盼山先生在《書法辯證法釋要》中明顯提出:擒縱二字,書家要訣(擒與縱)。計白當黑,虛實相生(虛與實)。賓主分明,綱紀不紊(主與賓)。書宜神凝,密宜神遠(疏與密)。相呼相應,顧盼生情(呼與應)。潤可取妍,燥能取險(潤與燥)。濃欲其活,淡欲其華(濃與淡)。疾而不浮,澀而不滯(疾與澀)。遲以取妍,速以取勁(遲與速)……等等。這種既對立又須統(tǒng)合的問題,本身就是充滿矛盾。
書道中充滿了陰陽,充滿著矛盾,神采與形質(zhì)、疾與澀、濃與枯、虛與實,無往不是矛盾的統(tǒng)一。處理成中庸,或者是險絕,因人而異,也因環(huán)境而異。王鐸從中庸的二王為基準,最后以強悍的手段處理,無論是手絹還是六尺長條,都是飛騰跳擲,縱橫裨闔,大氣磅礴,以雄強的筆力,奇怪詭異的體勢,酣暢淋漓的墨彩,表達了大起大落、洶涌激蕩的情緒和心境。在他的作品中可以感到猙獰、怪誕、狠鶩、陰幻及至胡亂的粗曠美、陽剛美、一顆充滿焦灼、苦悶、頹唐、狂逸乃至絕望的不安靈魂。他的書法忽正忽斜、忽雅忽野、大整大亂、既丑且美的多元矛盾統(tǒng)一的審美組合,令觀者震撼。如前己提過,王鐸是以形式表現(xiàn)杰出的書家,唯有險絕才能凸險他的書法成就。因此,強調(diào)怪、狠、膽、怒、氣、力、斬釘截鐵,是他為了凸顯形式不得不的舉動。筆者認為,與其說是“魔鬼美學”,不如說是“矛盾美學”。這樣的美學包括他內(nèi)心的掙扎與到清廷為官的內(nèi)心矛盾上。
晉人重韻,唐人重法,宋人尚意,晚明尚態(tài),這是時代使然,雖然在這大時代中有很多書家背離風尚,獨標異格,但就是很難成為主流。時空因素占絕大原因,不同的時空造就不同的書風與書法家,王鐸身處動亂變局中,他先以王羲之之嫡傳后代自居,然后又獨宗羲獻,抓的就是書法的道統(tǒng),從淳化閣帖的不斷臨習,就可知道,在這書法大環(huán)境中欲脫穎而出的處心積慮與困難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