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賀是唐朝中期浪漫主義詩人,與詩仙李白、李商隱稱為“唐代三李”。
他與李白有“太白仙才,長吉鬼才”之說。
提到《將進酒》,李白的“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自是慷慨灑脫,而詩鬼李賀也有一首《將進酒》,名氣雖不大,但同樣是難得的佳作。
將進酒
【唐】李賀
琉璃鐘,琥珀濃,小槽酒滴真珠紅。
烹龍炮鳳玉脂泣,羅幃繡幕圍香風(fēng)。
吹龍笛,擊鼉鼓;皓齒歌,細腰舞。
況是青春日將暮,桃花亂落如紅雨。
勸君終日酩酊醉,酒不到劉伶墳上土。
這首詩將一個宴飲歌舞的場面寫的繽紛絢爛,有聲有色,形神兼?zhèn)?,興會淋漓,并且以精湛的藝術(shù)技巧表現(xiàn)了詩人對人生的深切體驗。
這首詩的前五句描寫一幅奇麗熏人的酒宴圖,場面絢麗斑斕,有聲有色,給讀者極強烈的感官刺激。
明凈的琉璃杯中,斟滿琥珀色的美酒,淅淅瀝瀝槽床滴,濃紅恰似火齊珠。
又有豐盛的美味佳肴,還有歌伎甜美的吟唱和舞女動人的舞姿,伴著龍笛、鼉鼓的敲打,好一個熱鬧繁華的盛宴!
諸物象之間沒有動詞連接,就像一組蒙太奇鏡頭,將畫面與畫面按照內(nèi)在邏輯順序一一呈現(xiàn)出來。杯、酒、滴酒的槽床……這些具體意象的相繼出現(xiàn),給讀者酒宴進行著的意念。
詩的前部分是大段關(guān)于人間樂事瑰麗夸張的描寫:美酒佳肴,歡歌曼舞,人生之樂似乎莫過于此。
但馬上筆鋒倏轉(zhuǎn),透露出與盛宴歡歌不同的苦悶情緒。
“況是青春日將暮,桃花亂落如紅雨?!?/span>
春光正美,太陽卻冷酷地移向地平線;青春正美,白發(fā)卻已在悄悄滋長。
曾在繁茂的桃花園中,看花瓣隨風(fēng)如雨而落,那真是令人目眩神迷的美。但每一秒的美麗,都是以死亡為代價的。這是何等奢侈的美!
人們伸出手想挽留殘春,但最終留下的,只是那空蕩蕩的枝頭和指間的幾片殘紅。
“勸君終日酩酊醉,酒不到劉伶墳上土?!?/span>
行吟山水,一夢千年。
看過姹紫嫣紅,鶯飛燕舞,又見竹風(fēng)穿庭,碧荷生香;看過落霞孤鶩、秋水長天,又見素雪紛飛、寒梅傲枝。
時光就這么老去了,老去了。
與前段的華麗不同,末尾兩句出人意料地出現(xiàn)了死的意念和“墳上土”的慘淡形象,透露出一片苦澀幽怨的意緒。
時光難逗留,詩人遂道,罷了,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既是壺中日月長,就多喝幾杯,終日酩酊吧,無知無覺也就沒有困擾了。何況哪怕好酒如劉伶,死后想喝酒亦不可得。
生時的輝煌更加襯托出死后的悲涼,正是前后這種極度的反差和不協(xié)調(diào)給讀者帶來極大的震撼。
人間樂事極力地反襯出死的可悲,終日醉酒和暮春之愁思又回過來表露出生的無聊,這就是詩人內(nèi)心深處所隱藏的死既可悲而生亦無聊的最大的矛盾和苦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