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楊絳女士102歲的生日，她在《百歲感言》中說過，“一個人經(jīng)過不同程度的鍛煉，就獲得不同程度的修養(yǎng)、不同程度的效益。好比香料，搗得愈碎，磨得愈細，香得愈濃烈”。她能在大小會的間隙自學并精通西語，她能自嘲“陰陽頭”的窘迫。所有加之于身的污穢，都被她積累為美麗靈魂的養(yǎng)分。生日快樂！
□楊絳
錢鍾書每日習字一紙，不問何人、何體，皆摹仿神速。我曾請教鍾書如何執(zhí)筆？鍾書細思一過，曰：“爾不問，我尚能寫字，經(jīng)爾此教，我并趨寫字不能矣?！蔽倚χ^鍾書如笑話中之百腳。有人問，爾有百腳，爬行時，先用右腳抑先用左腳？百腳對曰，爾不問，我行動自如。經(jīng)爾此問，我并爬行亦不能矣。
鍾書曾責我曰：“爾聰明靈活，何習字乃若此之笨滯？”予曰：“字如其人，我固笨實之徒也。我學‘蘭亭’，而作字皆圓，學褚遂良而字皆方，我固笨滯之徒也。常言曰：‘十個指頭有短長’，習字乃我短中之短，我亦無可奈何也?！?/p>
我抄《槐聚詩存》，筆筆呆滯但求劃平豎直而已。設鍾書早知執(zhí)筆之法，而有我之壽，其自寫之詩存可成名貴法帖，我不禁自嘆而重為鍾書惜也。
二零一三年七月四日
楊絳先生曾用毛筆抄錄錢鍾書先生《槐聚詩存》，由人民文學出版社2012年6月以宣紙線裝本出版。該書近日將再版，楊先生應出版社之請，加寫了“前言”。本刊獲授權發(fā)表這位103歲老人的新作，標題系編者所取。 ——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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