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家鄉(xiāng)的池塘
前不久，電視臺《中國好聲音》欄目，一首羅大佑的《童年》歌曲：“池塘邊的榕樹上，知了在聲聲叫著夏天……等待著下課，等待著放學(xué)，等待游戲的童年”，這歌聲，一下子便勾起我童年在家鄉(xiāng)的夏天，那抹不去的回憶……
農(nóng)村老家夏季三伏的暑天里，烈日似火，熱不可耐，每當(dāng)酷暑炎熱難熬、大汗淋淋的時候，我便席地坐在一池坑水岸邊，在茂密的楊柳綠蓋下，享受著涼風(fēng)習(xí)習(xí)拂面的愜意。望著岸邊和水中青翠欲滴的蘆葦，吸允著水面上散發(fā)出的濕濕的土腥氣與蘆葦甜甜的氣味，觀賞靜悠悠的水面上映射著碧藍天穹中或游動或停駐白云的倒影，還有在樹上、蘆葦叢中追逐嬉鬧的小鳥，聽蟬曲高歌，蛐蛐吟唱，蛙鳴悠揚的交響曲。這時，驕陽炙烤的味道，被這一池塘水和郁郁蔥蔥，翠色欲流的美景驅(qū)散開了，換來了心靈的靜謐和清爽。
聽村中老人講，坑塘多少年了都沒有枯竭過，雨水豐沛時，幾十畝的大坑蓄滿了水，夏天常年是波光粼粼，魚蝦滿塘。即使在經(jīng)年累月天旱少雨，坑底有泉眼常年冒水，坑塘的水也能保持一丈深的水位。
于是，在炙熱的夏天，池塘是村民們天然的避暑場所，是男性爺們浴場和兒童戲水的樂園。午飯后，人們?nèi)齼蓛杉Y(jié)在池塘邊，有的帶一片涼席或攜一塊床單或提一馬扎，更有甚者夾著家中花花綠綠的大棉被，找塊空地鋪展開來，把脫掉的鞋子兩幫一疊，一頭便枕在沖上的鞋底，伸伸懶腰，身體上的每一寸肌膚都貪婪地吮吸著身邊的綠意、濃陰、清爽。即使身旁人們說笑、嬉鬧，不同韻律的鼾聲照樣是此伏彼起。
“撲通、撲通”跳到池塘中，那是男人們勞作和飯后最放松的時刻。一身黝黑的膚色，一塊塊豐滿的肌腱，在岸上男男女女的眾目睽睽下，脫的只剩一條短短的褲頭遮身。也許只有在此時此地，男人沒有羞澀，女性沒有抱怨，赤條條地男人毫無顧忌的在水中做著“狗刨、蛙泳、仰泳……”
在整個夏天午后，男童們是不會靜靜待在坑岸上的。池塘北岸有一塊不足一米的淺水區(qū)，那是孩子們的樂園。我和順順、毛毛、蛋蛋上小學(xué)放暑假，我們也和小點的孩子一樣一絲不掛，渾身脫了了精光，在淺水區(qū)水中扎猛子、打水仗。孩子頭順順往往在水里給小伙伴們來些惡作劇，他冷不防會抓住調(diào)皮小不點的頭摁在水里一下。這時，被嗆幾口水后孩童的哭聲，遭來大人們對順順的訓(xùn)斥。順順呢，知錯了，怎么的哄，那孩童還是哭聲不斷。后來，順順彎腰在水底抓一把黑泥抹在臉上，頓時，小不點哭聲嘎然停止了，吃驚地望著他。順順呢，趁勢左一巴右一把用黑泥涂抹了個滿身，蹚水幾步，爬上水中一棵歪脖大柳樹上，縱身往深處一跳便消失了。這時小伙伴們停止了嬉鬧，呆呆的望著水面，在岸上的大人們也有些沉不住氣了，站起來不安地凝視水塘。正在人們焦急時，離岸邊二、三十米的水塘中間，露出順順的小腦瓜，他抹了一下臉上水，做了一個鬼臉，一個翻身，裸照白色的肚皮仰游在水面上。
池塘干枯了。那是在上世紀(jì)六十年代初那年，一冬無雪，春夏少雨，夏天來臨了，人們眼巴巴看著坑塘裸露出了坑底。村民們不約而同地在龜裂坑底里挖尋傳說中泉眼，期盼著咕咕的泉水冒出來。大坑被翻了千瘡百孔，除了烏黑的泥巴和蟄伏在泥土里的青蛙外一無所獲。
四嫂趕集回來說，鄰村人們在“掃坑求雨”祈求龍王顯靈。在她的策劃下，村里也要進行一次求雨儀式。那天午后，全村老少全出動佇立在池塘邊，靜靜地地等候“求雨”儀式開場。
七個屬龍的女孩身穿艷麗的衣著，頭戴小草帽，一手里拿著搪瓷臉盆，一手握著掃帚，一字?jǐn)[開集合在池塘邊。四嫂更是全副武裝，她帶著圓圓的草帽，身披蓑衣，腳穿雨鞋，提一只裝上水的木桶，手持一把掃帚。她給女童做了簡單的動員后，滿臉帶有肅穆而又虔誠神態(tài)說了聲：“出發(fā)”。村民們自覺地讓開一條路，她麻利地拎起水桶，率領(lǐng)著隊伍走向池塘。
“當(dāng)、當(dāng)、當(dāng)”。開始女孩們敲打臉盆的聲調(diào)有些雜亂，后來在她們的念詞中，聲響和語調(diào)慢慢地整齊劃一了。
“天靈靈，地靈靈，七個仙女來掃坑，東南西北都掃到，龍王、龍王顯顯靈，明天大雨灌滿坑”。孩童們簇?fù)碇纳?，嘴里不間斷地念著，她們學(xué)著四嫂的樣子掃一下坑底，然后用掃帚把柄敲一下臉盆“當(dāng)、當(dāng)、當(dāng)”。四嫂除了掃坑念詞外，她還將掃帚伸進水桶里，蘸上水重復(fù)地?fù)]灑向熾熱的空中。這一行隊伍，她們?nèi)淌苤胰盏闹丝?，敲啊、掃啊、灑啊，行走在幾十畝的坑塘四個方位。
“明天下雨嗎？大坑會灌滿嗎？”我們孩童們帶著疑問大人?！跋?、肯定下雨，會的”。大人們都這樣說。
第二天清早，小伙伴們幾乎都沒睡懶覺，睜開朦朧的眼睛，跑到大坑邊，看到的依舊是裸露的坑底，大家失望的離開了。
那年，老天真的沒睜眼、龍王也沒顯靈，三、四個月沒下一場透雨，莊稼絕收，大人們唉聲嘆氣，孩童們的心思只是為失去池塘戲水的樂園而沮喪。
那年，是我記憶中一個難忘的夏天，干枯的禾苗，龜裂的坑底，披著蓑衣的四嫂，求雨的女孩和那念念有詞的求雨聲調(diào)……，多少年了，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但是，在記憶中永遠(yuǎn)抹不掉的還是童年在家鄉(xiāng)，夜晚聽雨季里屋檐在滴滴答答，漫長而悠遠(yuǎn)的雨聲。午后看風(fēng)吹一泓塘水泛起的細(xì)浪漣漪，碧綠茂盛的蘆葦和岸邊的柳枝，在風(fēng)里搖曳著纖長的身影?？炭嚆懹浀母呛⑼瘋冊诔靥林信c水融為一體，沉醉在水的懷抱里，嬉戲追逐，戲水打鬧的情景。
家鄉(xiāng)夏天池塘的神韻，滿溢出來是童年，乃至一生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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