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最后在電話里問:“阿哥,有女孩子了沒有?有就好,沒有就要找?!?/span>
……
電話在不歡而散中掛斷了。
其實,我跟父母的關(guān)系挺好的,只要不談?wù)摻Y(jié)婚問題。
我們理解他們總是勸我成家生子的想法,但我很難理解他們?yōu)槭裁床宦犅牶⒆拥男穆暋?/span>
我問母親:"如果你是一個28歲左右的女子,對我已經(jīng)很了解了,愿意嫁給我嗎?"
母親沉默不答。(我妹妹回答過,說做朋友很好,但不適合做丈夫。我問母親這個問題就是想告訴她,連你都不想嫁給我,想嫁給我的人少之又少的。當(dāng)然,從婚戀市場的角度來講,這主要是我的問題。)
我問父親:"你們辛辛苦苦養(yǎng)大孩子,希望孩子能過他想要的人生,還是過你想要的或你認(rèn)為應(yīng)該過人生?"
父親也沉默不語。
我跟他們說:"你們說話啊!我們要把這個問題解決掉。這個問題已經(jīng)不是今天才出現(xiàn),已經(jīng)為這個問題開戰(zhàn)多少回了?我們還要繼續(xù)戰(zhàn)爭多久?"
他們總是說,你不結(jié)婚我們的任務(wù)沒有完成,你看人家都結(jié)婚生子……
可父親母親,我不是人家,我是你們的兒子,是一個獨特的個體。你們?nèi)绻芑卮鹞覍δ銈兊陌l(fā)問,應(yīng)該就沒有這樣的煩惱了。
我堅信任何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快樂與幸福,但問題在于,幸福不是只有老婆孩子熱炕頭一種,且隨著時代的發(fā)展,人類幸福的種類越來越多,可供我們選擇與追求的幸福也越來越多,為什么一定非得強迫孩子過上自己想要或應(yīng)該的那種生活呢?
鞋子合不合腳,穿鞋的人知道;孩子幸不幸福,孩子他自己知道。
講到這里,我想起了情景喜劇《龍門鏢局》最后一集的對話,三金的母親要他回去繼承家業(yè),扛起家族興旺的大旗,他不愿意。最后,他母親使出殺手锏,如果三金不跟她回去,她就要去告發(fā)三金的戀人秋月,三金投降了。
三金投降了,但秋月暫時還沒有,她和三金的母親展開了一對耐人尋味的對話:
陸母:我的兒子掌控著整個家族的未來,我把他培養(yǎng)這么大,不是用來陪你們吃喝玩樂,消磨時光的。
秋月:是的,他的人生都被你規(guī)劃得嚴(yán)絲合縫,他一出生一切行程盡在掌握。他的一舉一動,喜怒哀樂都為你而存在,他能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賜。
陸母:你這話說得我愛聽,我也希望有一天,你的兒子能像他那樣有出息。
秋月:我不要求他有出息,我只希望他快樂。他的人生他自己決定。我不會因為一己私利而強行剝奪他選擇的權(quán)利。
陸母:你這話說得真好,沒想到你還那么睿智,我真是低估你了。
秋月:不用客氣,你現(xiàn)在改還來得及。
陸母:改?我為什么要改?有的人希望自己的孩子是老鼠,每天快樂的打洞偷吃,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有的人希望自己的孩子是龍鳳,胸懷大志,做一個真正的男子漢,擔(dān)起這個家庭的責(zé)任,就是自己再苦再累,也要對大家負(fù)責(zé)到底,這樣的人也許不快樂,但他能使別人快樂。
秋月:可他是你親生兒子!
陸母:那你愛他,你為的是什么?就是因為他有責(zé)任心,他肯擔(dān)當(dāng)。他有這樣的性格就是我培養(yǎng)的,你一邊在享受著我的好處,一邊在罵我的育兒經(jīng),我到底是說你傻還是壞啊?
三金:娘,你別說了。
陸母:我為什么不說,你有今天靠的就是我嚴(yán)格的教育,而不是那些貌似溫情的廢話。
在這一輪較量中,陸母勝出。
接下來到陸母與兒子三金的較量。
陸母:你是不是特別痛恨娘?
三金:沒有,娘都是為了我好。
陸母:知道就好。
三金:娘,我這么長時間出門在外,你有沒有想過我?
陸母:這是一句廢話,我是你娘,做娘的哪有不想自己的兒子的。
三金:那你為什么不給我寫信?
陸母:寫什么?寫想你?舍不得你?那是醋,能把最硬的骨頭給軟化了……
三金:你知道我們鏢局賬面上有多少錢嗎?
陸母:面上是七百二十兩,實際還不到三百,加上各種固定和隱形資產(chǎn),三千多。
三金:那你知道我愛吃什么嗎?你知道我睡前愛看什么書?你知道我的初戀女友是誰?你知道我每次傷心的時候會干什么嗎?
陸母:這些事情給我足夠的時間,我會知道的。
三金:我已經(jīng)給了你二十七年的時間。
陸母:可我給了你一切,包括生命!
三金:除了生命,您可以把一切都拿回去。
陸母:你是不是覺得,我拿秋月一點辦法都沒有?
三金:你怎么對秋月我就怎么對自己,這是我唯一能夠為她做的。
三金掉轉(zhuǎn)馬頭,陸母此輪較量失敗了。
這里大篇幅引用電視劇《龍門鏢局》的臺詞,全因編劇寧財神在這部劇作中表達(dá)了他的所思所悟,值得我們重視。
我今天寫下的這些文字,不是想說我父母的觀點就是錯的,我的觀點就是對的。我只想表達(dá)父母辛辛苦苦供我讀書,我沒能活成他們想要的樣子,我表示歉意。
我是這樣看待我與父母在人生價值觀上的分歧。父母作為上一代人,他們的觀念就像綠皮火車,平穩(wěn)地行駛在他們的世界里。然而到我這一代了,我們乘坐的是高鐵了。我們“生活”(指思想觀念)在不同的時代里,在不同的軌道上前行,要將他們的綠皮車廂搬到我這條高鐵軌道上高速運行,他們受不了,會翻車的;要將我的動車列組搬到他們的慢速軌道上去跑,我也受不了,會崩潰的。你說誰對誰錯呢?
但問題在于,未來是屬于年輕人的,就像未來屬于高鐵而不是綠皮火車一樣,不能死死捆住自己的孩子,必須在自己習(xí)慣的綠皮火車上奔跑,應(yīng)該松開雙手,讓孩子能更自由地?fù)肀儆谒奈磥?。強迫孩子只能坐綠皮火車是沒有未來的。
每個人都只能為自己的人生負(fù)責(zé),別人不可能擔(dān)負(fù)一丁點兒責(zé)任。因此,我們可以建議,但不應(yīng)該干涉太多別人的生活,否則就是一種不負(fù)責(zé)的表現(xiàn),哪怕是以愛的名義。
我的父母也許會后悔讓我讀書讀多了,他們常常說,如果不成家,那我們用不著那么辛苦,我就是讀書讀壞了腦子。我父親的理想生活應(yīng)該是可以每天和別人打麻將、賭錢。我母親可能也認(rèn)為,如果是一個光棍,那他沒有必要讀那么多書,村里不是很多光棍嗎?一個光棍不需要文化多,一點都不需要。
今年五一我回家,看到才十六歲的堂弟帶著一個初中不知畢業(yè)了沒有的女孩子回家睡覺一段時間了。前幾年,堂弟還在義務(wù)教育的時候就開始輟學(xué),急壞了我叔叔嬸嬸的心,也急壞了老師們的心,天天上門勸他回學(xué)校念書。實在念不下去了,跑到我工作的地方說要跟表哥學(xué)開勾機,我還帶他去剪過頭發(fā),他那時都還是一個乳臭未干的孩子。
如今,堂弟已經(jīng)過了接受義務(wù)教育的年紀(jì),即使還是初中未畢業(yè),叔叔嬸嬸也死了讓他讀書的那條心了,學(xué)校班主任也終于沒有勸返的任務(wù)了,堂弟也終于可以不用上學(xué)了,皆大歡喜。
我三十二歲了,比堂弟整整大了一倍,都還沒有碰過女人,父母覺得我失敗至極,我的同事說我人生不及格。堂弟如今也不去工作,整天和那個自稱已初中畢業(yè)的女孩子在家廝混,睡到日曬三竿。嬸嬸生了四個孩子,堂弟屬于老二,她最小的孩子才六七歲。照堂弟的人生選擇,嬸嬸還沒有來得及奶大她的孩子,她又可以繼續(xù)帶她的孫子或?qū)O女了,至于幸不幸福,年紀(jì)輕輕的她能不能獲得大家常說的天倫之樂,只有嬸嬸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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