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秀陽
現(xiàn)在說一個漢朝女醫(yī)生的故事。
女醫(yī)生現(xiàn)在可不稀罕了，大大小小的醫(yī)院，包括個體診所，除了戶士外，都有許多穿白大褂的女醫(yī)生。有些科室，比如婦科、產(chǎn)科，甚至兒科，女醫(yī)生還是唱主角的。
然而，在中國古代，女醫(yī)生很少見，當然，接生婆在古代算不上醫(yī)生。能載入史冊的女醫(yī)更是稀少，偶或有記入歷史典籍的，又往往伴隨著丑聞和偏見啥的。直到20世紀初，醫(yī)學界還有偏見認為，女醫(yī)生根本無法在家庭和事業(yè)中兩全其美。所以有些女醫(yī)生只能放棄家庭的天倫之樂而選擇了事業(yè)。比如名醫(yī)林巧稚就是這樣。
話扯遠了，還是說說漢代女醫(yī)生吧。歷史上有明文記載的第一個女醫(yī)生是漢代的義姁（XU）而漢代最有名女醫(yī)生名叫淳于衍。
01.
巫蠱是中國古代一種巫術(shù)。當時人認為使巫師祠祭或以桐木偶人埋于地下，詛咒所怨者，被詛咒者即有災難。
漢征和元年（公元前92年），建章宮。
還是前幾天發(fā)生的事：因為無意之間看到一個男子帶劍進入中龍華門，漢武帝劉徹懷疑是不尋常的人，便命人捕捉。該男子棄劍逃跑，侍衛(wèi)們追趕，未能擒獲。漢武帝大怒，將掌管宮門出入的門候處死。
按說事情可以到此為止，但緊接著發(fā)生的事情，幾乎動搖了漢武帝的統(tǒng)治大業(yè)。
丞相公孫賀的夫人衛(wèi)君孺，是衛(wèi)皇后的姐姐，公孫賀因此受到寵信。衛(wèi)皇后就是那個讓藏在金屋里的美女阿嬌失寵的女人。她和陳阿嬌的宮斗，另一出滿滿狗血的戲，此時早已落幕。
公孫賀的兒子公孫敬聲接替父親擔任太仆，驕橫奢侈。不遵守法紀，擅自動用北軍軍費一千九百萬錢，事情敗露后被捕下獄。這時，漢武帝正詔令各地緊急通緝陽陵大俠客朱安世，于是公孫賀請求漢武帝讓他負責追捕朱安世，來為其子公孫敬聲贖罪，漢武帝批準了他的請求。
公孫賀動用大批武裝人員、也包括江湖高手，將朱安世逮捕入獄。朱安世卻笑著說：“丞相將要禍及全族了！”
朱安世從獄中上書朝廷，揭發(fā)說：“公孫敬聲與陽石公主私通；他得知陛下將要前往甘泉宮，便讓巫師在陛下專用的馳道上埋藏木偶人，詛咒陛下，口出惡言?！?/p>
征和二年（公元前91年）春正月，公孫賀被逮捕下獄，經(jīng)調(diào)查罪名屬實，父子二人都死于獄中，并被滅族。同時還牽連陽石公主和皇后衛(wèi)子夫所生的另一個女兒諸邑公主以及衛(wèi)青的長子衛(wèi)伉全部被殺。
衛(wèi)氏在漢廷內(nèi)部的政治盟友也因此損失殆盡。
漢武帝劉徹感到此事還沒有完，就派寵臣江充再查巫蠱案，用酷刑和栽贓迫使人認罪，大臣百姓驚恐之下胡亂指認他人犯罪，數(shù)萬人因此而死。
江充與太子劉據(jù)有隙，遂趁機陷害太子，并與案道侯韓說、宦官蘇文等四人誣陷太子，太子恐懼，起兵誅殺江充，后遭武帝鎮(zhèn)壓兵敗。
劉據(jù)兵敗后，攜兩幼子出奔。同日，皇后衛(wèi)子夫自盡。八月辛亥日，太子劉據(jù)自殺，兩位小皇孫遇害。
后來，壺關(guān)三老和田千秋等人上書訟太子冤，終于清醒過來的武帝夷江充三族，燒死蘇文。又修建“思子宮”，于太子被害處作“歸來望思之臺”，以志哀思。此事件牽連者達數(shù)十萬人，史稱巫蠱之禍。
劉據(jù)長子叫劉進，當時為安置僅出生月余的兒子劉病已，而未隨其父亡走。 同時，劉病已的祖母史良娣、父親劉進、母親王翁須和姑姑（皇女孫）皆在長安遇害。
襁褓中的劉病已逃過一死，被收系郡國在長安的府邸中臨時設(shè)置的官獄里。
02.
后元二年（前87年）春二月，劉病已尚不滿五歲。漢武帝病重，大赦天下?？ほ—z諸犯也因武帝的大赦而得以出獄。
大赦僅幾日后武帝駕崩；第二天漢昭帝即位。
劉病已被送到其外家——祖母史良娣家里，把他交給史良娣的兄長史恭撫養(yǎng)。史恭的母親貞君年歲已老，看到這孩子孤苦零仃，心里非常難過，就親自照看劉病已。
劉病已成了中國歷史上剛出生沒幾天就入了獄的唯一皇帝。
后元二年（前87年）二月丁卯，武帝崩，臨終前留下兩道遺詔，一道為霍光、上官桀、金日磾封侯；另一道將劉病已收養(yǎng)于掖庭，并令宗正將劉病已錄入皇家宗譜。
漢昭帝始元二年（前85年），霍光等遵遺詔受封為侯。劉病已從史家搬出，被養(yǎng)育于掖庭，其宗室地位得到法律上的承認。
掖庭令張賀因曾是劉據(jù)的家吏，懷念劉據(jù)的舊恩，同情劉病已，就對劉病已體貼入微， 用私人的錢供給劉病已讀書。
劉病已逐漸長大，到了該娶親成家的年紀。暴室嗇夫許廣漢之女許平君，十四五歲年紀，本是內(nèi)者令歐侯氏的兒媳，該出嫁時歐侯氏的兒子卻死了。她的母親為她求人占卜，說她將會大貴，張賀聽聞，便以自己家財為聘禮，為劉病已娶許平君為妻。
婚后，劉許二人生子劉奭（漢元帝）。
元平元年（前74年）四月癸未日，漢昭帝無嗣駕崩。大將軍霍光遣邴吉等迎立昌邑王劉賀為帝。
劉賀“荒淫無行，失帝王禮宜，亂漢制度”，即位僅十余日時，霍光已與張安世謀劃廢之；最后劉賀只做了二十七天皇帝，于六月癸已日，被以霍光為首的大臣廢黜。
太仆杜延年，他的兒子杜佗素與劉病已相友善，杜延年知劉病已德美，勸霍光、張安世立其為帝。
七月庚申日，劉病已進入未央宮，朝見皇太后， 先封為陽武侯，隨即群臣奉上璽、綬，劉病已即皇帝位，謁高廟，是為漢宣帝。
九月，大赦天下。十一月壬子日，立許平君為皇后，賜吏民金錢。上官太后由未央宮搬至長樂宮。
霍光從漢武帝后元二年（前87年）以來至漢昭帝元平元年（前74年），一直總理朝政，已成為漢朝實際上的最高統(tǒng)治者。直到漢宣帝登基以后，才歸還朝政。
漢宣帝在民間時就聽說并知曉霍氏尊貴強盛日子長久，有著豐富生活閱歷的漢宣帝心里明白，自己初即位，僅憑皇帝之稱不能與霍光相抗衡，只有保持最大的克制，逐漸發(fā)展自己的勢力，尋求有利時機，才能奪回屬于自己的最高統(tǒng)治權(quán)。
劉病已雖已成了皇帝，但有劉賀的前車之鑒。他只能隱忍著。
哪有什么歲月靜好，只是有人在為你負重前行。
03.
當初，劉病已娶許平君為妻，一年以后兒子劉奭出生。又過了幾個月，劉病已被立為皇帝，他冊封許平君為婕妤。
大將軍霍光的小女兒霍成君沒有出嫁，又和上官太后是親戚。大臣們提議冊立皇后，都傾向于霍光的女兒，因此沒有人請立許氏。
一天，漢宣帝下詔：從位卿家，朕貧賤時當?shù)揭豢趯殑?，后來丟失了，現(xiàn)在朕貴為帝王，但心里仍丟不下那口舊寶劍，眾卿家如有哪位能代朕尋到那口舊寶劍，官升三級。
大臣們明白了漢宣帝的心思，就奏請冊立許婕妤為皇后。
“故劍情深”的浪漫典故從此開始流傳。
明的不行，就只能使陰招了。
本始三年（前71年），許皇后再度懷孕，臨產(chǎn)時生了病。宮中傳詔當時的名女御醫(yī)淳于衍進宮診視。
淳于是復姓，名衍，和霍光夫人霍顯是閨密。淳于衍的丈夫名叫賞，有的說他名叫淳于賞，他是掖庭戶衛(wèi)。
掖庭，古代營建皇室宮城時，都以一條南北向的中心線為主，再向東西兩側(cè)去延伸其余宮區(qū)，同時在中央的子午線上，除建有君王上朝議政的朝堂，還有帝后的寢宮，而在帝后寢宮的東西兩側(cè)，所營建的宮區(qū)和帝后寢宮相輔相成，又像兩腋般護衛(wèi)著帝后的寢宮，因此這兩片宮區(qū)被統(tǒng)稱為掖庭，通常作為嬪妃所居。也是宮女和犯罪家屬婦女配沒人宮勞動之處。
當年，宣帝兒時遇赦后，就被漢武帝收進掖庭宮居住，護衛(wèi)他的衛(wèi)士中，或許就有淳于賞。
淳于賞當了半生護衛(wèi)，想要換個崗位干干。就讓淳于衍請求霍光夫人霍顯，把他調(diào)到安池監(jiān)去。這個要求也不過分，不過是從宮中守衛(wèi)換到皇家后湖當個湖長罷了。
淳于衍就找到霍夫人?；舴蛉私凶笥一乇?，對淳于衍說：“你有事相求于我，我也有事相求于你，可以嗎？”
淳于衍說：“夫人，我一個看病的大夫能幫夫人什么忙？”
霍夫人說：“霍大將軍最喜歡我家小女兒霍成君，想讓她成為皇后，此事就只有麻煩你了。”
淳于衍嚇了一跳，說：“我應(yīng)該怎么辦呢？”
霍夫人說：“皇后正要分娩，可乘機下毒藥死，這樣成君就可以當皇后了。如果事成，你我姊妹富貴同享。”
淳于衍說：“藥很多，且醫(yī)生要先嘗，那怎好下手呢？”
霍夫人說：“這就看大你的本事了?；魧④娛菙z政天下，誰敢說個不字。緩急相護，只怕你不愿鼎力相助罷了！”
淳于衍騎虎難下了，她說：“愿意盡力?！?/p>
不久，宮中傳詔，宣女醫(yī)淳于衍到長定宮，皇后許平君要分娩了。
皇后分娩后，淳于衍取附子并合藥丸送許平君飲服，服藥后不多久皇后說：“我頭暈腦脹得厲害！藥中不會有毒吧？”
淳于衍說：“沒有。我剛才也吃過了?！?/p>
許平君更加氣促，很快就死去了。
皇后死后，有人控告諸醫(yī)對皇后的護理失職，都逮捕入獄，要他們交代罪行?；舴蛉耸趾ε?，就將詳情告訴霍光，并對霍光說：“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等地步，就不要讓法吏拷問淳于衍了！”霍光不勝驚愕，默然不應(yīng)，其后奏明漢宣帝，簽署對淳于衍免予問罪之令。
皇后已死，霍光把女兒送進宮去，霍成君被冊立為皇后。地節(jié)二年（前68年）霍光去世，漢宣帝為霍光舉行了聲勢浩大的葬禮。
地節(jié)三年（前67年），漢宣帝立許平君子劉奭為皇太子?；麸@惱怒異常，指使霍成君毒害太子。這一次，大概是有了許皇后的教訓，霍皇后屢次召見太子賜給他食物，但保姆總是先去品嘗，皇后暗藏毒藥卻無法使用。
地節(jié)四年（前66年）七月，霍氏盡誅。
八月，漢宣帝廢黜霍成君，令其遷往上林苑的昭臺宮。十二年后的五鳳四年（前54年）令其遷往云林館，霍成君自殺，葬于藍田縣昆吾亭東。至此，漢宣帝終于為發(fā)妻許平君報了仇。
而淳于衍，從此不知所蹤?！段骶╇s記》上說，淳于衍害死皇后，收到了霍顯一大筆紅包，計有：
霍光妻遺淳于衍。蒲桃錦二十四匹。散花綾二十五匹。綾出鉅鹿陳寶光家。寶光妻傳其法霍顯召入其第。使作之。機用一百二十鑷。六十日成一匹。匹直萬錢。又與走珠一琲。綠綾百端。錢百萬。黃金百兩。為起第宅。奴婢不可勝數(shù)。衍猶怨。曰吾為爾成何功而報我若是哉。
醫(yī)生本是救死扶傷，這位漢代女醫(yī)生，不但用醫(yī)術(shù)殺人，而且收受那么大一筆紅包。這事，想想也是醉了。
淳于衍稱得上“虎狼醫(yī)生”的祖師奶奶了。
聯(lián)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