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宋麗華
編輯:暖媽
老媽的胸懷
01
我媽九十七歲高齡了, 我時不時的從淄博回濟南照顧她幾日。
我媽每次見到我,都會拄著拐杖,踮著小腳,顛顛的跟在我身后。
因為耳聾,我媽總是扯著大嗓門一個勁兒念叨:“你不是說找人給我算算,我還能活幾天?知道你們孝順我,我不想讓你姊妹仨再受累了!”
我不情愿的嘟囔著:“您都快成神了,自己算算唄。”
有一次把我問急了,我便靈機一動,打算編個謊對付過去。
于是,我伸出三個手指頭,在她眼前晃了晃。我媽看清楚后說:“哦,還有三天?。?/span>三天行,趁著你在,把我打發(fā)老咯,你仨也好好歇歇。”
然后囑咐道:“到地下室把送老衣拿上來,我教你咋穿,別穿差咯。看我不行老咯,別慌,也別哭,穿上衣服,送去火化。親戚朋友誰也別通知,誰的禮錢咱也不收。你這一輩人都不年輕了,下一輩又沒感情,別給人添麻煩……”
尋思了一陣,我媽又說:“問問醫(yī)院,把我捐咯,電視里說眼上有個那啥膜能救人。再問問人家心臟要不要?給人家!”
弟弟為了調(diào)節(jié)氣氛,打趣道:“媽,您自己都老眼昏花,喘不過來氣,捐給誰呀?”
我媽繼續(xù)說:“咱不要錢啊,白送給人家啊!”
弟弟邊看手機邊笑著說:“媽,您咋說的這么簡單,可能嘛!”
02
媽不作聲,過了一會又想起啥來: “剩下的養(yǎng)老錢分四份兒。”
我和弟弟不解:“那份給誰呀?”
“給你大姐姐(大娘家的姐姐),有難時你大姐幫咱了,這個到啥時候也不能忘?!?/p>
“媽,俺大姐姐退休金可不低,一家人都是公務(wù)員”,我提醒道。
“她有是她的,一毛錢也是我的心意!”我媽很嚴肅的看了俺倆一眼,意思是必須這么辦!
這時,我媽的目光有些空茫,似乎在回憶久遠的往事。稍傾說道:“給我上墳,別忘了給你軸子姐姐燒幾張紙錢,有難時她一直陪著我,這個到啥時候都不能忘!”
說起軸子姐姐,她是小時候我們住在農(nóng)村時的對門,沒兒沒女一個人,孤苦伶仃,歲數(shù)大但輩份小。
軸子姐姐人很軸,不活泛,但對我媽那是打心眼兒里的好,我媽說啥她都聽。
那會兒,我父親長年在外,我媽又是個小腳走路不便,除了洗衣做飯,照顧年幼的我們,還得按時到生產(chǎn)隊勞動,生活的窘迫可想而知。得虧了軸子姐姐的幫襯,和我媽搭伴兒過日子過得有十來年。
我媽回憶道,有一年夏天,她不小心被開水燙著右腳面,化膿流水,一兩個月都下不了床,疼的她白天晚上哭,生活也不能自理,是軸子姐姐陪伴左右,才能度過那段最艱難的歲月……
03
停了會兒還想說啥,我趁著這會兒湊到她耳朵大聲說:“媽,您四季的衣服質(zhì)地不錯,有的只穿了一次,有的還掛著吊牌兒,這些衣服咋辦呢?”
“不是給你說了好幾回了,拿到墳上都燒了。留下你喜歡的,別的都燒了!我心愛的東西誰也不給,燒了我才能收到?!蔽覌尨藭r的樣子就像個撒嬌的老小孩兒。
我說:“媽,您的心臟、眼角膜都想無償?shù)木杞o醫(yī)院,幾件衣服給更需要的人多好啊!”
我媽想了又想說:“行!你看著辦吧?!?/p>
我媽還想說啥,我立刻說道:“媽,我剛豎仨手指頭其實不是三天,是三年?。 ?/p>
我媽瞪大眼不可置信:“誰說的?”
“我找人算了,人家說的?!?/p>
“準嗎?”
“準!還花了一百塊錢呢!”
我媽聽完拿著拐杖使勁朝地下一戳,“咚”一聲,嚇我一跳:“你可真有錢!”
然后她神色很快恢復平靜:“再三年就百歲了,不想讓你姊妹們再受累,也孝順我了”。說著便開門下樓。
“媽,送老衣還拿不拿了?”
“不拿了,等用著再說吧。”
“我扶您下去吧?”
“不用,我還行。”
……
望著老媽那顫巍巍的背影,那絕版的小腳,似乎攜走了我萬千感慨。
銘記恩情存如血,淡看生死去如煙。在我心中,我媽是善良樸實的,有著水晶般清澈的襟懷。
媽的殷殷囑托,不僅將知恩圖報詮釋的淋漓盡致,而且她那份面對生死的樂觀與坦然,更像是黃昏的太陽——但它不是沉下西山,而是在山頂上不斷地輝耀著。
宋大娘
宋大娘和宋阿姨
本文首發(fā)在2021年8月31日《淄博晚報》,
經(jīng)作者授權(quán)重新修改編輯。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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