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本色
文:施訓洋
父親在世時,常說“一生不出門,是位老福人”。我一直以為他是怕煩神,是在為自己不管事找理由。后來,我才讀懂了我父親,他是離不開他深愛著的土地。
父親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民,一輩子與泥土打著交道。我的記憶里,父親從正月十五便一直忙到臘月三十。就在他生命的最后時刻,也是坐在門前的草垛旁打著捆稻把子的草繞。泥土,是父親的生命本色。
“一年之計生于春,一日之計在于晨?!备赣H是把這句話用到極致的人。
正月十五剛過,父親便扛把鐵鍬上了田埂。此后,便很少見他閑著。掃門前場基、燒土糞、包燒秧田的草包、犁秧田、燒秧田、泡稻種,一樣樣,一件件,父親將日子排得滿滿的。
每個早晨,天還朦朦亮,父親已經將水缸挑滿了,將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掃得干干凈凈。等我們起床了,父親便又扛起鐵鍬上了田埂。 我一直不理解父親總扛把鍬去干什么?后來,才知道這鍬的作用太多了,可以起田溝,可以堵水漏,可以支水、放水。
開始做秧田了,盡管寒氣尚未完全消退,父親將褲腳卷得老高,打著赤腳下田了。此后的日子里,赤腳對于父親而言,成了家常便飯。每次,明明見父親穿著鞋出門,回來時鞋卻拎在手中。腿上、身上都沾滿了泥巴。父親就是這樣的人,只要出門,必是下田,鏟鏟田坎子、拔拔田里的鴨掌草。
谷雨一過,父親便犁田打耙沒得閑時。種田,父親又是極其講究的,先將田翻過來,連帶著壓在泥塊下的紅花草漚起來。中間,會發(fā)動全家人一道下田踩紅花草。一層黃黃的鐵銹浮在水面,沾在腿上很難洗凈,要用稻草才能擦去。紅花草踩進泥里,不幾天便徹底腐爛,田里的鐵銹又多了一層,據(jù)說這就是肥力的體現(xiàn)。
挑糞、撒灰,父親每天都在忙著。即便是雨天,父親也會扛上鐵鍬上田埂找找漏子、看看田缺。栽早稻秧前,父親又會牽著牛套上犁將田重新翻一遍,犁好再耙。
秧栽下去之后,除草又成了此后很長時間每天必做的事。有時是下到田里,用手拔除;有時是用一種叫“耘耙”的工具,去夯草。
父親就是這樣,從初春忙到深冬,從清晨忙到傍晚。忙完了春耕忙雙搶,忙完了雙搶忙三秋,種完豆子種茄子,種完油菜種小麥。
父親行走在田間小道,腰間別著塊大手巾,有時扛著鍬,有時挑著擔子,有時扛著水車,有時掌著犁。
父親就是這樣從土地里淘出了生活,我家的莊稼總是田野里長勢最旺盛的,更是產量最高的。
父親,總沒個閑時,一生都在勞作。在他病重期間,還急著田沒有翻,忍著劇痛趕牛犁田。
每每看見扛著鍬行進在田間的農人,便會想起我父親。父親,早已與泥土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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