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名族家風(fēng)】人民教育家陶行知家訓(xùn)家風(fēng)
陳平民
明初，陶姓作為明朝洪洞大槐樹遷民氏族之一，被分遷江蘇、安徽、河南、河北、山東、北京等地。清時，陶姓廣布全國（包括臺灣），還有遷于海外。
當(dāng)今，陶姓分布以安徽、江蘇、湖北為多，形成了長江流域地區(qū)高比率陶姓分布帶。陶氏入遷新安稍晚，從時間上說，是在元明時期，遷居地主要在黟、歙二縣。據(jù)黟縣《陶氏宗譜》記載：陶淵明生儼、俟、仿、佚、佟五子，后代昌熾，散遷不一，遷黟陶氏始祖為東晉陶淵明二子陶俟之后。 宋紹興間，陶淵明31世孫陶伯美先由江西彭澤遷宿松，伯美生嚴(yán)華，嚴(yán)華生青一（字行文），青一為皖江陶氏始祖。青一生省懿（字含靈），省?生六子：庚一、庚二、庚三、庚四、庚五、庚六。35世庚四，“因元季兵亂，出游于外，遍覽山水，遇月賞心，或吟或詠，怡然自樂。至黟南淋瀝山，見其山川奇勝，風(fēng)光淳美，愛之因家焉?！边@位庚四公即陶氏遷黟始祖。庚四生有二子，長曰光禮，字用和，次曰光義，字徙之。黟縣陶氏繁衍自陶光禮、陶光義兄弟。陶氏播遷古黟，至今六個半世紀(jì)左右。
人民教育家陶行知，1891年10月18日誕生于徽州歙縣西鄉(xiāng)黃潭源村一個貧寒的教師之家，乳名和尚，學(xué)名文濬，籍貫安徽歙縣，祖籍浙江會稽（紹興）。浙江會稽陶氏始祖叫陶岳，為江西九江陶淵明后裔。 唐末，陶淵明后人為避戰(zhàn)亂，先由江西潯陽柴桑(九江)遷新建。元代兵亂時，有陶岳者輾轉(zhuǎn)遷浙江會稽，為會稽陶氏始祖。此陶岳者，自然也是陶行知先祖。遷徽州陶氏修有《新安陶氏族譜》。該譜現(xiàn)存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該譜封面有原文：大明正德五年，陶氏紹興府會稽縣陶家堰分支遷居江南徽歙之西，曰古溪，后移黃潭源。據(jù)考，明正德五年為公元1510年，遷歙紹興府會稽縣人叫陶明子，他做過縣吏。因厭惡官場，決意棄官歸田。他遷歙西古溪后，經(jīng)過十代人的繁衍生息，清乾隆年間，第十一世舜廷公再遷于歙西黃潭源。東晉辭官歸田的陶淵明號稱“五柳先生”。舊時，遷歙西黃潭源的陶氏后人為傾慕辭官歸田的先人，在當(dāng)?shù)亟ㄓ小拔辶谩?、“五柳祠”。陶行知父親名位朝，字槐卿，號笑山，遷歙陶氏第十五世。 齊家本于修身。身也者，祖考之遺體而子孫之觀型也，繼往開來，擔(dān)當(dāng)世道，皆于是乎賴之。故必敬以持己，恕以及人，三畏儆心，四知接物，庶身端心誠，合族有所準(zhǔn)則矣。（摘自《光緒丙午［1906］潯陽陶氏儼公支派宗譜·祖訓(xùn)遺規(guī)》） 禮義廉恥，謂之四維，制心以禮，制事以義，取財以廉，措行以恥，如是則教化隆而真儒出，四維張而家聲大矣。（摘自《光緒丙午［1906］潯陽陶氏儼公支派宗譜·祖訓(xùn)遺規(guī)》） 少學(xué)琴書，偶愛閑靜，開卷有得，便欣然忘食。見樹木交蔭，時鳥變聲，亦復(fù)歡然有喜。（摘自陶淵明《與子儼等疏》） 是非曲直，如涇渭攸分，何難鑒別？但僻于情則抑于理，知之而不言，言之而不盡，或畏勢避難，袖手坐觀，任其恣意橫行，莫知所懲，釀成大患，或至傾家，或至辱親，皆緣公道不彰故也。（摘自《光緒丙午［1906］潯陽陶氏儼公支派宗譜·祖訓(xùn)遺規(guī)》） 國家三尺，煥若日星，甚可畏也。一舉一動，皆循乎理，庶免于戾，否則自干憲典矣，于人何尤？（摘自《光緒丙午［1906］潯陽陶氏儼公支派宗譜·祖訓(xùn)遺規(guī)》） 陶公少時作魚梁吏，嘗以坩鲊餉母。母封鲊付使，反書責(zé)侃曰：“汝為吏，以官物見餉，非唯不益，乃增吾憂也?！保ㄕ詣?/section> “修身不可不誠”條意為：管好家庭，須以修身為根本。一個人的修養(yǎng)，體現(xiàn)了歷代先祖留下的精神遺產(chǎn)，體現(xiàn)了昭示子孫的行為準(zhǔn)則。繼承傳統(tǒng)，開拓未來，擔(dān)負(fù)社會責(zé)任，都有賴于一個人的修養(yǎng)。因此，對自己必須嚴(yán)格要求，對待他人則要仁愛寬恕，用“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來警示自己，用“天知、神知、我知、你知”的原則來接人待物，這樣才可以做到心地誠實、為人端正，使整個家族的行為都合乎規(guī)范。
“詩書不可不讀”條為陶侃告誡后人：我少年時曾學(xué)習(xí)彈琴、讀書，間或喜歡悠閑清靜，打開書卷，心有所得，便高興得連飯也忘記吃了。看到樹木枝葉交錯成蔭，聽見候鳥不同的鳴聲，我也十分高興。 “教化不可不明”條講：禮、義、廉、恥，是做人的四個根本原則。用“禮”的原則來約束自己的欲望和意念，用“義”的原則來處理事情；獲取錢財不違背“廉”的原則，言行舉止不違背“恥”的原則，能做到這些，則社會教化便得以盛行，真正的儒者就會出現(xiàn)，四個根本原則得到彰顯，而家族也會享有。
“公道不可不彰”條意為：是非曲直，就好像涇渭分明，豈不容易辨別？但人們往往被情感偏好所左右，導(dǎo)致不明白是非、不主持公道，或者知道也不說，或者說一半留一半，或者畏懼權(quán)勢、知難而退，袖手旁觀，任憑惡人橫行，肆無忌憚，以致許多人因不明事理而釀成大禍，或者傾家蕩產(chǎn)，或者辱沒親人，這些都是因為公道不彰顯的緣故。 “法度不可不守”條是講：陶侃曾經(jīng)外出巡視，看到一個人拿著一把未熟的稻穗，陶侃問：“用這來做什么呢？”那人說：“走路時在路旁看見的，隨便取玩一些罷了?！碧召└淖兡樕笈f：“你不耕田，卻去盜竊人家的稻谷！”陶侃捉拿了此人，并且懲罰了他。后來，老百姓都努力耕種，每戶人家生活寬裕，人人豐衣足食。
“為官不可不廉”條講了一個故事：陶侃年輕時擔(dān)任管理魚梁的小官，曾把一罐子腌魚送給母親湛氏。母親封好那罐魚，交還給送來的人，又寫了回信責(zé)備兒子陶侃說：“你當(dāng)了小官，就把公家的東西拿來送給我，這不但沒有好處，反而會增加我的憂慮啊?！?/section> 陶侃（259—334），字士行，一作士衡，陶淵明曾祖，原為鄱陽梟陽縣(今江西都昌)人，后徙居廬江郡潯陽縣（今江西九江），官至大司馬，江東一流人物。
東晉名將，戰(zhàn)功顯赫，名震朝野。以上所節(jié)錄的六條訓(xùn)文中，有三條與他有關(guān)。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是一個整體，修身是根本。人是需要教化的，知微見著，潤物無聲，身教重于言教，要留好樣給兒孫，許多深刻道理都在這里。 陶行知母親曹翠仂，是典型的賢妻良母。她終生善良、勤勞、能干、節(jié)儉。她有一把剃頭剪刀，為節(jié)省家庭開支，她堅持自己動手為丈夫，為兩男兩女，為四個孫子剃頭剪發(fā)，這一習(xí)慣是勤儉持家的優(yōu)良傳統(tǒng)，對陶行知的成長和生活教育思想的形成，有直接的啟迪和涵養(yǎng)。陶行知曾作詩《吾母所遺剃刀》，詩云：“這把刀，曾剃三代頭，細數(shù)省下錢，換得兩擔(dān)油！”他在詩后加注：“吾母治家，最為勤儉，連剃頭都是她一人包辦。這把刀現(xiàn)在成了我們最為紀(jì)念的傳家寶了。它剃過父親的頭，剃過我的頭，剃過桃紅、小桃、三桃、蜜桃的胎頭?！?/section>
陶行知繼承了陶氏“詩書不可不讀”和“教化不可不明”的家范。他自幼聰穎，村人目為神童。六歲被塾師方庶咸相中，譽“此子若培養(yǎng)有方，來日必成大器”，免費收為弟子。七八歲時，留住休寧萬安外祖父家，從當(dāng)?shù)孛麕焻菭枌捠軐W(xué)。后回歙，在縣城半天讀書，半天砍柴賣柴。隨著家庭窮困加劇，半工半讀只得中斷。當(dāng)時，有位飽學(xué)之士王藻受聘歙縣航埠頭曹家任教，陶行知帶著疑難登門求教，王藻先生破例收為門生。黃潭源與航埠頭相距15里，陶行知每周去請教一次，雨雪天則去旁聽。一個風(fēng)雪天，他到曹府見老先生正在授課，不敢驚動，恭恭敬敬靜立門外，老先生發(fā)現(xiàn)他滿身披雪時，已經(jīng)一兩個鐘頭過去了，老先生感動地說：“古有程門立雪，今有王門立雪”。
“千學(xué)萬學(xué)，學(xué)做真人”，這是陶行知先生恪守陶氏清白家風(fēng)的一句名言。作為教育家，他不僅要求學(xué)生弟子這樣做，尤其要求家庭成員堅持這樣做。民國二十九年（1940）夏，次子陶曉光想進成都一家無線電廠工作，廠方需要出具學(xué)歷證書，而他當(dāng)時并無正規(guī)學(xué)歷，于是背著父親寫信給育才學(xué)校副校長馬侶賢，請求開具一張曉莊師范的畢業(yè)證書。陶行知得知此事，非常生氣，當(dāng)晚就拍電報給兒子，要求將證書寄回審核。次年1月25日，又特地寫信告誡兒子要“寧為真白丁，不做假秀才”。他說，沒有畢業(yè)證書，不能正式聘用，寧可自己出錢，不拿廠里薪水，幫助國家工作。又說：工作機會被取消，干脆返回重慶，報考金陵大學(xué)?！翱傊?#39;追求真理做真人’不能絲毫妥協(xié)”。他還說：“萬一金大也不能進，我愿意集?？睿瑤椭憬嶒炇遥瑳Q不向虛偽的社會學(xué)習(xí)與妥協(xié)。你記得這七個字，終身受用無窮。望你必需努力朝這方面修養(yǎng)，方是真學(xué)問”。
（2022年1月19日修訂于徽州公館寓所）
【作者簡介】陳平民（1948—），男，休寧縣人，徽州文化研究資深學(xué)者。曾任黃山日報總編輯、黃山市委宣傳部副部長、黃山市社科聯(lián)主席、黨組書記。公開出版研究王茂蔭專著《王茂蔭研究》《王茂蔭卷》《王茂蔭研究文輯》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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