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圍：郝躍文《初一的餃子》 |“世界筆會杯”中國文學(xué)作品大獎賽暨《新時代作家名錄》征稿
那是一個豐盛的年！以至于我們這些平常吃不上肉的孩子，都貪婪地守在母親煮肉的鍋沿邊，不肯離去。肉剛一煮熟，就迫不及待地你撕一塊，他拽一片，狼吞虎咽地吃起來，直到打嗝。母親看著我們饑餓的樣子，也不忍拒絕，叫我們小心燙著。從此，我們像是過足了肉癮似地，再也不吃豬肉了。許多年里，無論是看到飯桌上的豬肉片片，還是聞到豬肉味，就渾身起膩，唯恐躲之不及。 我們家除了父母，就是五個禿小子，沒有女孩。所以，母親平常做飯時，我們都會從不自覺到自覺地給母親搭手。從添水燒火開始，到學(xué)著和面、揉面、搟面條，揉饅頭、樣樣都干。過年前夕的各項準(zhǔn)備工作，如擰麻花、搟油坨的面積子、搟餃子皮、包餃子，也都全民皆兵。我父親手巧，不僅會紡棉花，織毛衣、毛襪，還包得一手漂亮餃子。他捏的餃子耳朵小，肚子大，精干利索，沒有虛邊。煮熟了也不破不爛，個個都像小元寶。雖然他言傳身教了好多次，不知道是悟性不高，還是用心不專。我們弟兄幾個都沒有得到父親的真?zhèn)鳎藵M足嚴實不破以外，遠達不到他既美觀漂亮，又實惠好吃的水平。記得四弟剛學(xué)包餃子時，嫌搟餃子皮沒成就感，不屑于從頭做起，鬧著要直接包餃子。結(jié)果，不是菜多了合不住，就是油沾到皮沿上捏不緊，再不然就是越想包好越包不好，破了這邊，補了那塊。一會兒功夫，餃子上補丁摞補丁，補成了小包子。看著四弟的窘態(tài)，人們就像看到了最初的自己，都笑得喘不過氣。從此四弟嫌麻煩，主動承擔(dān)起搟餃子皮的任務(wù)，直到現(xiàn)在初心不改。我們包餃子也放硬幣，開始父親拿出一兩個一分、二分的硬幣，讓我們洗干凈，包到餃子里。兄弟們無論年齡大小，都想求一個好彩頭。但是，僧多粥少，總有人拿不到。后來，父親索性偷偷地多放幾個，希望孩子們都有好運氣。即便這樣，也未必能盡如人意。小弟們?yōu)榱说玫桨X的餃子，要么守在鍋邊，密切關(guān)注，然后叫母親舀飯時，把他認定的那個，專門舀給他；要么瞪著滴溜溜的眼睛，從父母和大哥哥們碗里挑和搶有錢幣的餃子。如果父母親，發(fā)現(xiàn)錢幣餃子出現(xiàn)到自己碗里，就會笑著悄悄送給身邊最小的孩子。每到吃飯時，我們就像燕窩里的小燕子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父母親辛苦著，也快樂著。一家人其樂融融，溫馨甜蜜。 轉(zhuǎn)眼間，我已從少年邁入花甲。我的老父親、老母親都已進入耄耋之年。92歲的老父親，因為疾病的原因，再也不能用他靈巧的手和我們一起包餃子了。但是，每當(dāng)一家人在一起包餃子時，老頭總是慈祥地看著我們，也許在回憶我們兒時的光景？87歲的母親，雖然身體也不太好，但是每當(dāng)大家聚到一起，她總是閑不住。一會跑過去指導(dǎo)媳婦們怎么調(diào)餡，一會坐下和大家一起包餃子，一如幾十年前一樣忙碌并高興著。
要說現(xiàn)在的年飯，比過去豐盛多了。雖然餃子還是餃子，但是餃子餡里用的肉食，既不再是每到年關(guān)，生產(chǎn)隊里每家分的那二斤豬肉；也不需要宰殺自己未養(yǎng)成的豬仔。市場里，超市里，各種肉食應(yīng)有盡有，想吃啥買啥，想買多少買多少。除了吃餃子，看著桌子上的各種葷菜、蔬菜，再也沒了小時候那種風(fēng)卷殘云，狼吞虎咽的吃相了。就連風(fēng)華正茂，正在長身體的孩子們也沒有。
歲月荏苒，舊貌換新顏。我們家的人口也比過去多了許多，算是枝繁葉茂，子孫滿堂。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總覺得餃子沒了過去的香味，人也少了許多昔日的親情。一家人平常難得聚在一起，好容易見面了，反而覺得沒話可說。年輕人除了吃餃子，更是各自為戰(zhàn)。每人手里拿著一部手機，或玩游戲；或與虛擬中的人，嘻嘻哈哈。對長輩，對身邊的人，則目不斜視。突然，想起印度詩人泰戈爾的幾句詩“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 生與死， 而是 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不是 我就站在你面前，
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而是 明明知道彼此相愛， 卻不能在一起......”現(xiàn)在變成了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也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明明我站在你面前，你卻看不見我.....帶著問題，遍訪智者，家家如此，概沒能外。 親人之間，怎么就沒了“左手握右手”的感覺？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年，為什么突然會失去了靈魂？沒了內(nèi)涵？而只剩下一具空殼，僅僅成了一種儀式？那么團聚的意義何在？回家過年的價值又在哪里？長此以往，年還能走多遠？難道這是進入現(xiàn)代文明，必須付出的代價？所以，呼喚親情，重建民族的傳統(tǒng)美德，應(yīng)該是我們一項長期而艱巨的任務(wù)。
郝躍文，男，64歲。山西大學(xué)中文系漢語言文學(xué)專業(yè)?？飘厴I(yè)，山西省作協(xié)會員、運城市作協(xié)會員。作品發(fā)表于《山西日報》、《生活晨報》、《三晉都市報》、《山西家庭報》、《金秋稅月》、《河?xùn)|文學(xué)》、中華作家聯(lián)盟《四大紙刊社》、《三晉文學(xué)》、《上海文壇》、《長江文學(xué)》、《神州文藝》、《作家新干線》、《嫩江文學(xué)》、《山西作家文苑》、《絳州文學(xué)》等刊物和平臺。2021年獲《中國散文網(wǎng)》“三亞杯”全國文學(xué)大賽金獎。2022年獲《華人文學(xué)雜志社》、《上海散文雜志社》、《國際詩歌網(wǎng)》第四屆中國當(dāng)代散文精選300篇全國征文大賽“二等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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