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高興喜歡本話題的讀者越來越多,也許是許多人受《三國演義》等通俗文學作品影響,不大知道真實的袁紹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其實這很重要,不了解袁紹,就不可能了解漢末歷史,不知道三國是怎么來的。謝謝,喜歡請關(guān)注。
(緊接上期)韓馥,字文節(jié),潁川郡(治所在今河南省禹縣)人,是袁氏家族門生故吏,曾任御史中丞。董卓把持朝政后,為拉攏文官集團,接受周毖、伍瓊的建議,外放了一批京官到地方作州牧郡守,其中就有韓馥,任冀州牧。
《尚書·禹貢》記載,大禹分天下為九州,冀州位列九州之首。此時的冀州轄安平、常山、中山、河間、清河、趙國、巨鹿、渤海、魏等九個郡,約百余個侯國(縣)。約含今河北邯鄲、邢臺、石家莊,衡水大部,保定西南部,滄州小部,河南北端和山東西端小部。
冀州歷來是中國北方人口集中,農(nóng)桑發(fā)達,社會富庶的地區(qū)。漢光武帝劉秀就是在冀州發(fā)展壯大,最后登上帝位的。袁紹一門心思想的就是模仿劉秀,成就帝業(yè)。
袁紹與董卓關(guān)系惡化后逃離洛陽抵達冀州渤???,董卓為息事寧人,任袁紹為渤海太守,并封為伉鄉(xiāng)侯。
從袁紹到達渤海時開始,韓馥就處于緊張不安的心情之中,唯恐袁紹發(fā)展壯大威脅到自己的地位,就派人時刻監(jiān)視袁紹的一舉一動。
袁紹籌備反董聯(lián)盟時,韓馥也接到了橋瑁偽造的三公文書。他召集部屬討論此事時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如今應(yīng)當助袁氏,還是助董氏呢?”這話非常沒有水平,把國家大事和個人利益混為一談,暴露出他不愿意幫助袁紹,害怕袁紹實力壯大后威脅到自己的心態(tài)。
治中從事劉子惠對這話很不滿,義正辭嚴地說:“興兵是為國家,不是為袁氏、董氏!”說得韓馥面紅耳赤,大為難堪。
劉子惠并不想得罪韓馥,也知道韓馥沒有帶頭起兵的愿望,就給韓馥找了個臺階下,建議先看看其他州的舉動再做決定。此計正合韓馥心意,韓馥就寫信給袁紹,表示支持他起兵討董。但仍然對袁紹十分戒備,袁紹的糧草主要由韓馥提供,韓馥就經(jīng)常減扣、拖延給袁紹的軍糧,想逼迫袁紹離開冀州。
兗州刺史劉岱也許就是看不慣韓馥的這些行為,同時也是為姻親袁紹打抱不平,在聯(lián)盟起兵后不久,就寫信給劉子惠,指責韓馥擁兵自重,明確表示要在討董之后,回師殺韓馥。
劉子惠(劇照)
韓馥知道后,認為是劉子惠與劉岱勾結(jié),圖謀反叛,下令斬殺劉子惠。別駕從事耿武等人以身體覆蓋在劉子惠之上表示愿意和劉子惠同死,以這種極端的方式為劉子惠求情。韓馥只好赦免了劉子惠的死罪,將其罰為囚徒,每天穿著紅色的衣服在宮門外打掃大街。劉子惠不堪羞辱,憂憤而死。
討董聯(lián)盟成立后,袁紹自領(lǐng)車騎將軍、司隸校尉,韓馥不愿意、更害怕居其下,就自領(lǐng)大將軍,顯示自己比袁紹高一級。袁紹率軍進入河內(nèi)后,韓馥率軍駐鄴城(今河北省臨漳縣),負責提供糧草和后勤補給,仍然采取減扣軍糧或延遲交付的辦法限制袁紹,把袁紹困在河內(nèi)無法動彈。這也是袁紹一直不能出兵攻打、追擊董卓的原因之一。
在這樣的情形下,袁紹就算僅僅是為了解脫困境,也必須除掉韓馥。
于是袁紹立即照逢紀的計策進行,寫信給公孫瓚,讓他以討董的名義帶兵南下,答應(yīng)事成之后共分冀州。
公孫瓚見有利可圖,立即率兵南下,突入冀州北面。韓馥率兵北上迎敵,在安平郡(今河北冀州市一帶)與公孫瓚軍相遇。韓馥不是公孫瓚的對手,大敗而回。
袁紹聽說韓馥吃了敗仗,立即派出了一個豪華的說客團隊去游說韓馥。成員有外甥高幹、荀諶、辛評、郭圖、張導(dǎo)等。
荀諶(荀彧的兄弟)對韓馥說:“公孫瓚乘勝南下,諸郡響應(yīng),袁紹從東而來(當時袁紹是從河內(nèi)往延津行軍,故稱東來),不知道是什么意圖,我私下很為將軍擔心。”
韓馥茫然不知所措,問道:“哪怎么辦?”荀諶說:“公孫瓚率燕、代精兵,銳不可當。袁紹是天下豪杰,必然不愿意做你的下屬。冀州是天下重鎮(zhèn),如果公孫瓚與袁紹兩人合兵攻取冀州,冀州立即有覆滅的危險。袁氏家族是你的府主,現(xiàn)在袁紹又與你同盟,如今為你考慮,不如把冀州讓給袁紹。袁紹得到冀州后,公孫瓚沒有能力和袁紹爭搶,袁紹一定會厚待你。冀州交給自己的親近故交,你既能得到讓賢的好名聲,又可以保證自己的安全。希望你不要猶疑!”
荀諶不愧是潁川名士,這番話說得頭頭是道,滴水不漏。先恐嚇,后利誘。
韓馥聽了后沉吟不語。荀諶不給韓馥喘息的機會,緊接著問道:“你自己想想,能寬仁容眾,得到天下人的依附,你比得過袁紹嗎?臨危決斷,智勇超過常人,你比得過袁紹嗎?幾代人布灑恩德,天下許多家庭都接受過袁氏家族的恩惠,你比得過袁紹嗎?”
接連三問,韓馥都只能回答:“不如。”荀諶繼續(xù)施加壓力,說:“勃海雖然是個郡,實力和一個州相差無幾。現(xiàn)在你有三不如的劣勢,要長久處在袁紹之上,袁紹會甘心做你的下屬嗎?”最后這句已經(jīng)接近于赤裸裸的威脅了。
面對威逼利誘,韓馥妥協(xié)了,把冀州拱手讓給了袁紹。
在袁紹的游說團隊游說韓馥時,韓馥手下的文官武將紛紛以不同的方式向韓馥進言和表達忠心,諫勸韓馥不要輕易放棄冀州。
長史耿武、別駕閔純、治中李歷、騎都尉沮授勸阻韓馥說:“冀州雖然狹小,能披甲上陣的有百萬人,糧食夠支撐十年。袁紹是外來人,軍隊處于窮困之中,要依靠我們提供糧食才能生存,就好比嬰兒在大人的股掌上面,不給他喂奶,立刻可以將其餓死。為什么還要把冀州送給他呢?”
韓馥說:“我過去是袁氏的屬吏,而且才能比不上袁紹。估量自己的德行而謙讓,這是古人所看重的。各位為什么覺得不好呢?”看出門生故吏遍天下的政治優(yōu)勢了吧?
早些時候韓馥曾派遣從事趙浮、程渙率領(lǐng)一萬強弩兵駐扎孟津(其實也是為了監(jiān)視袁紹),知道這個情況后,二人帶領(lǐng)軍隊乘船而回。當時袁紹還駐扎朝歌淇水口南岸的延津,在孟津的西面。趙浮、程渙率領(lǐng)數(shù)百艘戰(zhàn)船順淇水東下,夜晚時路過袁紹的軍營,船隊戰(zhàn)鼓齊鳴,鼓聲震天,一起向袁紹示威。袁紹心里十分厭惡。
趙浮、程渙抵達鄴城后,對韓馥說:“袁紹沒有軍糧,其他的盟友也都各自離開,張楊、於扶羅才依附,也不愿意為他賣命。我們請求自己帶兵抵抗袁紹,十日之內(nèi),一定打得袁紹軍隊土崩瓦解。你盡管高枕無憂,有什么可懼怕的啊?”
不同的部屬的勸諫中有一個共同點,就是袁紹的糧草是由韓馥提供的,只要掐住糧草供應(yīng),袁紹就會不戰(zhàn)而敗。可惜韓馥對文官武將合理合情的諫勸都不聽,主動從州牧府搬出來,住到已故中常侍趙忠的府邸。然后派兒子帶著冀州牧印綬到黎陽交給袁紹。
袁紹順利進入冀州,韓馥手下從事十幾人爭先恐后地離開韓馥,另尋出路,有的直接依附袁紹,有的離開冀州,尋找新的依靠。只有耿武和閔純帶領(lǐng)手下士兵,守衛(wèi)州府,不讓袁紹進去。袁紹后來讓田豐找理由殺了這二人。
袁紹兵不血刃地得到了冀州,封韓馥為奮威將軍,但下無將士官屬,光桿司令一個。
順便交代一下韓馥的后事。
韓馥以前有個下屬叫朱漢,韓馥不大喜歡他,他一直懷恨在心,此時也投靠了袁紹。袁紹任其為都官從事。朱漢妄自揣摩袁紹的心思,擅自發(fā)兵包圍韓馥的住宅,拔刀登屋。韓馥逃到樓上躲避。朱漢抓到韓馥的大兒子,打斷了他的兩條腿。
沒想到這個馬屁拍錯了地方,袁紹擔心這會影響自己的名聲,立即處死了朱漢。但是這并沒有消除韓馥的驚恐,再也不敢呆在鄴城,經(jīng)袁紹同意后投奔了陳留太守張邈。
本來韓馥就是個疑心病很重的人,在鄴城的遭遇更加重了他的疑心病,成了驚弓之鳥。有次袁紹派使者去見張邈,商議其他的事情,使者見韓馥在座,不便大聲說話,就在張邈耳邊悄聲細語地說。韓馥的疑心病又犯了,以為是袁紹和張邈在算計自己,就默默起身走進廁所,用刮削簡牘的書刀自殺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敵跻菉^力一博,鹿死誰手還不得而知。韓馥之死,是典型的性格悲劇。
占據(jù)冀州,有了自己的根據(jù)地,袁紹的政治野心逐漸膨脹,開始稱孤道寡,任命官員也不再稱“表”,而是直接說“承制詔拜”,即代表皇帝行使官員任免權(quán)。
沮授之計
袁紹逼走韓馥占據(jù)冀州后,經(jīng)常召集手下謀士商討今后的戰(zhàn)略方針和發(fā)展規(guī)劃。有一次他對從事沮授說:“如今董卓作亂,朝廷西遷,我家世代受朝廷恩寵,應(yīng)該竭盡全力興復(fù)漢室。但是齊桓公沒有夷吾的幫助不能夠成就霸業(yè),句踐沒有范蠡的輔佐不能夠恢復(fù)故國。現(xiàn)在我想和你一起努力同心,共同安定社稷,用什么方法才能做到呢?”
沮授,廣平郡人(今河北省雞澤縣),曾舉茂才,做過兩次縣令。此前為韓馥冀州別駕,騎都尉。袁紹占據(jù)冀州后任用沮授為從事。
此人少年即有大志,擅于謀略,當即給袁紹獻計說:“將軍弱冠登朝,揚名海內(nèi);在董卓廢少立獻時,堅決反對,忠義奮發(fā);單騎出奔,使董卓心懷恐怖;渡過黃河向北,使勃??で?。帶領(lǐng)一郡的士兵征服冀州,威震河朔,名重天下。即使有狡猾作亂的黃巾軍,飛揚跋扈的黑山賊,將軍領(lǐng)軍向東,可以平定青州;回師討伐黑山賊,可以剿滅張燕;揮師向北,必定能消滅公孫瓚;震脅戎狄,匈奴必定服從??v橫黃河之北,整合冀州、幽州、青州、并州四州之地,收攬英雄之才,擁百萬之眾,到長安奉皇帝,在洛陽恢復(fù)漢室宗廟,號令天下,征討不歸順的人,以此爭鋒,誰能敵之?只需要幾年,就可以建立將軍希望建立的功勛。”
袁紹對沮授的這番話大為贊賞,非常高興地說:“這正是我心里所想的”,并當即任命沮授為監(jiān)軍、奮威將軍(奮威、奮武這兩個雜號將軍頭銜經(jīng)常出現(xiàn),其實沒什么實質(zhì)性差別,就是個低級雜號將軍而已)。
沮授這番話有拍馬屁的嫌疑,比如說袁紹弱冠登朝就播名海內(nèi),袁紹弱冠為濮陽縣令,雖然有較好的政聲,但離“播名海內(nèi)”還差得太遠。再如以一郡之兵取冀州也是瞎說,上面講過,不是以兵武力奪取的,而是逼迫韓馥讓出來的。
袁紹之播名海內(nèi)完全是袁氏家族的原因,袁紹只是很聰明地運用了袁氏家族的影響力給自己帶來了巨大的政治利益。他真正播名海內(nèi)是靈帝末期回到洛陽開展營救黨人活動后,而這時他早過了弱冠之年,快到而立之年了。
但即便如此,沮授的話還是基本勾勒出了袁紹此前和此后一段時期的主要活動軌跡,換句話說,袁紹此后也基本是照沮授的建議去做的,可惜沒有全部采納。
如果袁紹完全按照沮授的建議去做,最終實現(xiàn)自己的政治目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遺憾的是,沮授建議中最重要的一點,即“迎奉獻帝,號令天下”這件事沒做,被曹操搶先做了,使自己失去了政治上的合法性和主動性,導(dǎo)致最終的失敗。
袁紹之所以沒有搶先去做,既有其自身對此事的重要性認識不足或認識錯誤的原因,也有當時情勢的限制和過高看重曹操對自己的忠誠度的原因,這是后話,到時再說。
冀州緊鄰幽州,此時占據(jù)幽州的是公孫瓚。還記得前面說過的公孫瓚因從弟公孫越之死與袁紹結(jié)仇的事情嗎?公孫瓚要報仇,而袁紹要實現(xiàn)統(tǒng)一北方冀州、幽州、青州、并州的戰(zhàn)略計劃,也勢必要和公孫瓚大戰(zhàn)一場,公孫瓚是何許人?雙方大戰(zhàn)結(jié)果如何?下期再聊。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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