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程廣云 夏年喜
太陽照常升起——機遇篇
人生就是無知之幕。我們只知道一般知識,不知道特殊信息。因為人生不可預測,人生才能令人詫異和困惑,才有意味和樂趣,人們才能生活。
人生旅途既有順風的時候,也有逆風的地方,差異在于兩者誰的比重更大而已。在順風和逆風的更替中,必有一個轉折點,機遇是由逆到順的轉折點。所謂機遇,就是契機、時機或機會,通常被理解為有利的條件和環(huán)境,偶然遇到的好運氣。當我們處于順風中時,把握住機遇可以加速我們的人生進程,使我們的人生更加輝煌;當我們處于逆風中時,把握住機遇能夠改變我們的人生軌跡,使我們的人生充滿希望。因此,我們一定要抓住機遇,抓住人生中一切有利于自身發(fā)展的條件,使之最大限度地發(fā)揮作用。但機遇常常與挑戰(zhàn)并存,一次機遇往往也是一次挑戰(zhàn)。所以,抓住機遇,就要迎接挑戰(zhàn)。既是挑戰(zhàn),就意味著并無必勝的把握,還有失敗的可能,意味著由順到逆、不利因素的存在、偶然遭受的壞運氣。這就要求我們盡可能地化消極因素為積極因素,化不利因素為有利因素。逆風中的人贏了挑戰(zhàn)會柳暗花明,別有洞天;順風中的人贏了挑戰(zhàn)會錦上添花,海闊天高。對個人而言既是這樣,對集體(小到家庭、單位,大到民族國家、人類社會)更是如此。
人生有成功有失敗,有快樂有痛苦,有幸,也有不幸。各種事件是按照某種概率存在的,機遇或災禍究竟降落在誰的頭上,純粹是偶然的。我們不必杞人憂天,不斷努力必有希望?!妒ソ洝づf約全書》說道:
一代人來,一代人走,大地永存。太陽升起,太陽落下,太陽照常升起。[1]
因此,機遇并不純粹是客觀的,它也包括我們對機遇的主觀態(tài)度。當機遇到來時,如果我們盲目樂觀,自以為穩(wěn)操勝券,終究是竹籃打水。由于機遇總伴隨著挑戰(zhàn),面對挑戰(zhàn),我們不能膽怯。馬斯洛用“約拿情結”來指稱我們在成功面前的這種畏懼心理,在我們最得志的瞬間,最得意的剎那,我們通常會惶恐,會害怕。約拿情結源于《圣經·舊約全書》中約拿的故事。約拿一直渴望得到上帝重用,可是當上帝對他委以重托,派他傳達旨意時,他卻采取了逃避態(tài)度,放棄了神圣使命。約拿情結導致人們不敢做自己完全有能力做好的事,甚至逃避發(fā)掘自身潛力,實現(xiàn)自我潛能。中國古代的“葉公好龍”的故事也是這樣。葉公喜歡似龍非龍的假龍,真龍一顯現(xiàn)就把他嚇跑了。面對挑戰(zhàn),我們同樣不能悲觀。妄自菲薄,于事無補。悲觀就像瘟疫一樣傳染,削弱人的意志。人生最大的敵人其實是我們自己。須知,“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2]因此,我們應有對待機遇和挑戰(zhàn)的正確態(tài)度:“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云卷云舒?!盵3]
一般來說,機遇有一定的時效,所謂“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蔽覀円欢ㄒ皶r抓住機遇,而抓住機遇的前提則是識別機遇。如果一個人沒有識別機遇的能力,即便機遇眷顧他/她也是枉然。據(jù)說,有個人被洪水困在屋頂上,一個人劃船經過,問他是否需要幫助,他拒絕了,說他相信上帝會救他;不久來了一艘摩托艇,也被他拒絕了;后又來了一架直升機,還被他拒絕了。這個人最后被洪水淹死了,見到上帝時抱怨上帝沒有救他,上帝回答說:“我先后三次派人去救你都被你拒絕了?!?/span>
有時機遇非常隱蔽,仿佛跟你捉迷藏似的,偽裝得不留痕跡,此時識別機遇尤其重要。據(jù)載,為了擴大市場,美國一家制鞋廠老板派一名市場經理到非洲一個孤島調查,這名經理發(fā)現(xiàn)當?shù)厝硕紱]有穿鞋的習慣,便給老板拍發(fā)電報:“這里的居民從不穿鞋,此地無市場?!崩习逵峙闪硪幻袌鼋浝砣嵉卣{查,這名經理見到當?shù)厝硕疾淮┬d奮不已,也給老板拍發(fā)電報:“此島居民無鞋穿,市場潛力巨大,快寄一百萬雙鞋子過來?!蓖瑯拥木硾r,由于兩人思維方式的差異,做出了完全不同的判斷??梢姡芊癜l(fā)現(xiàn)機遇與我們的思維方式密切相關。
有時機遇是以復數(shù)形式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的,我們只能選擇其一,放棄其他。選擇就意味著放棄。這就要求我們能夠辨識機遇之于我們的益處和害處,權衡利弊,做出最合適的選擇。一種選擇決定一條生活道路,決定一種生活方式。我們今天的生活極有可能就是幾年以前我們的一個選擇所導致的結果。因此,選擇十分重要。其中,不可逆的選擇比可逆的選擇更重要,可逆的選擇還有修正錯誤的機會,不可逆的選擇連修正錯誤的機會都沒有,尤其應當慎重。但是,如何進行選擇并無固定的模式或標準,因為不同的人會賦予同一要素以不同的權重,即便同一個人在不同的人生階段也賦予同一要素以不同的權重,比如健康、感情、知識、金錢、權力、名聲對一個人的重要性在不同階段是不一樣的。此外,在進行選擇時我們不僅考慮自身的需要,還會考慮自身的能力。我們要選擇在我們能力范圍內能給我們帶來最大利益的機遇,如同一個人在尋找另一半時,不僅考慮對方的情況,還會考慮自身的條件一樣,我們總是在考慮自身條件的基礎上選擇一個適合我們的機遇。
在通常情況下,機遇形成一個鏈條,也就是說,只有抓住第一個機遇,才能抓住第二個機遇,依此類推。例如,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只有取得更好的學習成績才能獲得更好的就業(yè)機會。反之,失去了第一個機會,也就失去了第二個機會,依此類推。人與人之間起初的差距很小很小,但是這種小小的差距不斷累積,就會不斷加大。在我們的生活里,確有某一些人似乎比另一些人更幸運。但是,機遇只垂青有準備的人,守株待兔和刻舟求劍不是我們對待機遇應有的態(tài)度。我們總喜歡把別人的成就歸因于幸運,無視他們付出的努力;并把自己的失落歸因于不幸,無視自身存在的不足。其實,機遇是可以創(chuàng)造的。創(chuàng)造當前的小機遇,就是為后來的大機遇做準備。倘若我們未被機遇垂青,那么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說明我們準備得還不夠。堅持到底,總有一天,幸運就會降臨。誰笑到最后,誰笑得最好。普希金有一首詩說: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不要憂郁,也不要憤慨!
不順心時暫且克制自己,
相信吧,快樂之日就會到來。
我們的心兒憧憬著未來,
現(xiàn)今總是令人悲哀:
一切都是暫時的,轉瞬既逝,
而那逝去的將變?yōu)榭蓯?。[4]
機遇是一個古老的話題,通常與命運這一主題相聯(lián)系。中國傳統(tǒng)的天命觀就是其中一個表現(xiàn)。孔子關于“天命”未作出任何明確規(guī)定,而是強調天命對于人的不可知、不可說和不可為的神秘。孔子弟子子夏有言:“死生有命,富貴在天”。[5]在天命面前我們無能為力,但是在人事面前我們可以盡力而為。傳統(tǒng)中國人除了信天之外,便是信命。孟子說:“莫之為而為者,天也。莫之致而致者,命也。”[6]莊子說:“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7]聽天由命是傳統(tǒng)中國人的基本人生態(tài)度。但荀子卻主張“制天命而用之。”[8]而墨子則主張“天志”、“明鬼”、“非命”。但是,中國傳統(tǒng)的天命觀是中國人的一種根深蒂固的信念,流傳久遠,不過其思想內涵經歷了從殷周時代樸素的鬼神意志,到漢代神秘的天人感應,再到漢代以后非人格化的自然宿命的變化過程。
印度婆羅門教有所謂“業(yè)報”、“輪回(轉生)”和“解脫”說:“業(yè)”的特殊意義是祭祀活動,一般意義是行動、行為?!拜喕亍笔侵杆篮箪`魂的轉生,意即六道——地獄、畜生、餓鬼、人、天(神)和阿修羅(魔)——流轉的繼續(xù);“輪回”有二要義:一為身死而靈不滅;二為懲惡揚善,均在來生受報?!敖饷摗保庵^出輪回超生死即煩惱業(yè)因的終止,是在破除業(yè)力桎梏、結束輪回轉生后的一種超驗境界。原始佛教的輪回轉世和因果報應思想同樣是一種決定論的命運觀。64億年是一個輪回,在這一歷史長河中每個具體的人顯得多么微不足道,生就是苦,還必須忍受無窮轉世的無盡痛苦。在佛教對命運的解釋中,行善得福、行惡得禍都被認為是前世的因所種下的果,而現(xiàn)世善惡的業(yè)力又帶來后世福禍的果報,它打通了人的過去世、現(xiàn)在世與未來世,讓人看到了今生行善的業(yè)力和來生享福的果報間的因果聯(lián)系。因此,原始佛教是用出世的教義做著入世的事情。而生活派則認為宇宙和萬物各種原素按照機械的自然的方式結合在一起,并受命定的支配。
希臘傳統(tǒng)的命運觀同樣是決定論的命運觀。希臘神話中有三位命運女神——克羅托、拉刻西斯、阿特洛波斯。她們住在奧林匹斯山上,各有分工,相互協(xié)作。最年幼的負責紡織生命之線,居中的決定生命之線的長短,最年長的負責切斷生命之線。生命之線的長短就是人之壽命的長短,線一斷,某個人生命就宣告完結了。三位女神既司掌著人的命運,也司掌著神的命運,連宙斯也不能違抗她們的支配和安排。希臘神話中的命運之神是對絕對權力最有效的制衡。
什么叫做“命運”?我們可以從兩個層面來理解命運。從共相層面看,可以把“命”理解為一種決定人們內在必然性的趨勢,把“運”理解為一種影響人們外在偶然性的干擾。因此,命運就是必然性與偶然性的結合。打一個比方說,人終有一死,這叫“命”;但是在什么時候死、在什么地方死以及怎樣死,這叫“運”。比較而言,命是人們無法改變的,但運卻是人們可以把握的。比如,雖然我們終有一死,但是我們可以通過鍛煉、醫(yī)療諸如此類,活得健康、長壽、快樂、幸福。從殊相層面看,命運不是一種神秘的力量,而是現(xiàn)實的,它是一個人的性格。赫拉克利特說:“一個人的性格就是他的命運?!彼^性格,是由遺傳、環(huán)境以及其他因素內化和積淀而成的。一個人區(qū)別其他人的內在規(guī)定性是人們對周邊環(huán)境的一種固定的反應模式,當環(huán)境和性格均取常值時,它們之間構成一種固定沖突。性格與環(huán)境的這種固定沖突就是命運,這種命運是可測量的和可預期的,這種測量和預期的方法不是一種迷信的算命,而是一種科學的預測。然而,即便是科學的預測,也只能預測內在必然的趨勢,而不能預測外在偶然的干擾。
人生就是無知之幕。我們只知道一般知識,不知道特殊信息,如同賭博,我們只知道規(guī)則、自我和他人的角色,知道最后一定有人贏有人輸,但卻不知道究竟誰贏誰輸,贏得怎樣,輸?shù)萌绾巍R驗槿松豢深A測,處于無知之幕背后,人生才能令人詫異和困惑,才有意味和樂趣,人們才能生活。假如人生是倒著來的,就像影片倒著放一樣,一開始就知道結局,生活必將如同嚼蠟,毫無趣味。所以,在做每件事之前不必追求百分之百的可能,凡事只要有一定可能便不妨一試。假如一切都建立在萬無一失的基礎上,我們終將一事無成。
人生就是無知之幕,當幕布拉開后直播就開始了。它沒有彩排,也不能修改。在實際生活中,對可以反復修改的東西和不能修改的東西我們的態(tài)度是完全不一樣的。日本著名教育學家系川英夫曾做過這樣一個實驗:將學生分成兩組,一組可以使用橡皮涂改作業(yè)中的錯誤,另一組只許在錯誤處用紅筆打個叉。一段時間之后不使用橡皮的那組學生作業(yè)出錯率大大低于使用橡皮的那組學生。有一位射擊運動員,開始教練每天給他300發(fā)子彈進行訓練,可是他訓練起來總是漫不經心,射擊成績一直原地踏步。后來,教練改變訓練方法,每天給他一發(fā)子彈。因為只有一發(fā)子彈可以發(fā)射,只有一次發(fā)射機會,所以訓練起來他變得格外認真,絲毫不敢馬虎,射擊成績突飛猛進,后來成為前蘇聯(lián)第一個奧運會射擊冠軍,他就是前蘇聯(lián)射擊明星鮑格丹諾夫。人生不能修改。過去的已經過去,未來的尚未到來。我們不能改寫過去的人生,但我們卻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掌控我們的未來,在人生舞臺上譜寫更華麗的樂章。
熱愛你的命運,把握你的機遇,時刻準備著。在小說《鋼鐵是怎樣煉成的》中,奧斯特洛夫斯基說:
人最寶貴的是生命。生命屬于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應該這樣度過:當回憶往事的時候,他不會因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為碌碌無為而羞愧;在臨死的時候,他能夠說:“我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經獻給了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yè)——為人類的解放而斗爭?!比藨斱s緊地、充分地生活,因為意外的疾病或悲慘的事故隨時都可以突然結束他的生命。[9]
[1] 《圣經·舊約全書》“傳道書”第1章。原譯:虛空的虛空,虛空的虛空,凡事都是虛空。人一切的勞碌,就是他在日光之下的勞碌,有什么益處呢?一代過去,一代又來,地卻永遠長存。日頭出來,日頭落下,急歸所出之地。風往南刮,又向北轉,不住地旋轉,而且返回轉行原道。江河都往海里流,海卻不滿;江河從何處流,仍歸還何處。萬事令人厭煩,人不能說盡。眼看,看不飽;耳聽,聽不足。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無新事。豈有一件事人能指著說這是新的?哪知,在我們以前的時代,早已有了。已過的時代,無人記念;將來的時代,后來的人也不記念。原意是說“萬事盡屬虛空”。引文用于他意。
[2]《老子》第五十八章。
[3][明]洪應明:《菜根譚》二九五;[明]陳繼儒:《小窗幽記》“集素”。
[4]《普希金詩選》,查良錚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0年版,第202頁。
[5]《論語》“顏淵”。
[6]《孟子》“萬章上”。
[7]《莊子》“內篇·人間世(德充符)”。
[8]《荀子》“天論”。
[9]引自周國平:《尼采——在世紀的轉折點上》,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5頁。
編輯|衛(wèi)瑩瑩
筑土為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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