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力,中國語言學(xué)家、詩詞大師?!对娫~格律》是王力先生諸多詩詞著作中的“大家小書”之一,是學(xué)習(xí)詩詞入門的必讀之書。下面將自己學(xué)習(xí)時自認為最重要的文句按原序謄寫在此,供初學(xué)者參考。原書10萬多字,我按自己的思維和水平加以約減,肯定有很多欠妥之處,只是一種學(xué)習(xí)方法而已,意在入門方便、啟發(fā)興趣、拋磚引玉。 第一章 關(guān)于詩詞格律的一些概念 第一節(jié) 韻 韻是詩詞格律的基本要素之一。詩詞中所謂韻,大致等于漢語拼音中所謂韻母。凡是同韻的字都可以押韻。所謂押韻就是把同韻的兩個或更多的字放在同一位置上。一般總是把韻放在句尾,所以又叫韻腳。不同韻頭的(同韻尾的)字也算是同韻字,也可以押韻(如a;ia;ua)。押韻的目的是為了聲韻的和諧。 古人押韻是依照韻書的。今天我們?nèi)绻麑懪f詩自然不一定依照韻書來押韻。 第二節(jié) 四聲 四聲這里指的是古代漢語的四種聲調(diào)。(1)平聲,(2)上聲,(3)去聲,(4)入聲。在韻書中不同聲調(diào)的字不能算是同韻。在詩詞中,不同聲調(diào)的字一般不能押韻。有時候一個字有兩種意義,同時也有兩種讀音。 第三節(jié) 平仄 詩人們把四聲分為平仄兩大類,平就是平聲,仄就是上去入三聲。因為平聲是沒有升降的,較長的,而其他三聲是有升降的,較短的,這樣,它們就形成了兩大類型。平仄在詩詞中又是怎樣交錯著呢?我們可以概括為兩句話: (1)平仄在本句中是交替的; (2)平仄在對句中是對立的。 第四節(jié) 對仗詩詞中的對偶,叫做對仗。 對偶就是把同類的概念或?qū)α⒌母拍畈⒘衅饋?。對偶可以句中自對,又可以兩句相對。一般講對偶,指的是兩句相對。上句叫出句,下句叫對句。 律詩中的對仗還有它的規(guī)則,這個規(guī)則是: (1)出句與對句的平仄是相對立的; (2)出句的字和對句的字不能重復(fù)。 對聯(lián)是從律詩演化而來的,所以也要適合上述兩個標(biāo)準(zhǔn)。 第二章 詩律 第一節(jié) 詩的種類從格律上看,詩可分為古體詩和近體詩。古體詩又稱古風(fēng)或古詩,近體詩又稱今體詩。從數(shù)字上看,有四言詩,五言詩,七言詩。 (一)古體和近體 凡不受近體詩格律的束縛的都是古體詩。 近體詩以律詩為代表,律詩的韻、平仄、對仗,都有許多講究。由于格律很嚴,所以稱律詩。律詩有以下四個特點: a.每首限定八句,五律共四十字,七律共五十六字; b.押平聲韻; c.每句的平仄都有規(guī)定; d.每篇必須有對仗,對仗的位置也有規(guī)定。 有一種超過八句的律詩,稱長律。這種長律除了尾聯(lián)(或除了首尾兩聯(lián))以外,一律用對仗,所以又叫排律。 絕句比律詩的字數(shù)少一半。絕句實際上可以分為古絕、律絕兩類。古絕可以用仄韻。也不受近體詩平仄規(guī)則的束縛。律絕不但押平水韻,而且依照近體詩的平仄規(guī)則。在形式上它們就等于半首律詩。 (二)五言和七言 五言就是五個字一句,七言就是七個字一句。五言古詩簡稱五古,七言古詩簡稱七古;五言律詩稱五律,七言律詩稱七律;五言絕句稱五絕,七言絕句稱七絕。古風(fēng)分為五古,七古。 第二節(jié) 律詩的韻 古人寫律詩是嚴格地按照韻書來押韻的。律詩一般只用平水韻。第一句押韻與否是自由的。 今天我們?nèi)绻矊懧稍?,就不必拘泥古人的詩韻,不但首句用鄰韻,就是其他地方的韻腳用鄰韻,只要朗誦起來諧和,都是可以的。 第三節(jié) 律詩的平仄 平仄是律詩中最重要的因素。 (一)五律的平仄 五言的平仄,只有四個類型。其實只有兩種基本格式,其余兩種不過是在基本格式的基礎(chǔ)上稍有變化而已。 五律的兩種基本格式: (1)仄起式: (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加( )的是可平可仄) (2)平起式: (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 (二)七律的平仄 七律是五律的擴展,擴展的辦法是在五字句的上面加一個兩字的頭,仄上加平,平上加仄。 (1)仄起式: (仄)仄平平仄仄平, (平)平(仄)仄仄平平,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 (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 (2)平起式: (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 (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 (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三)粘對 律詩的平仄有粘對的規(guī)則。 對,就是平對仄,仄對平。粘,就是平粘平,仄粘仄。后聯(lián)出句的第二個字的平仄要跟前聯(lián)對句第二個字相一致。 如果不對上下兩句的平仄就雷同了;如果不粘前后兩聯(lián)的平仄又雷同了。不管長律有多長也不過是依照粘對的規(guī)則來安排平仄。 (四)孤平的避忌 孤平是律詩的大忌。 五言在“平平仄仄平”這個句型里,第一個字必須用平,如果用了仄聲字就是犯了孤平。因為除了韻腳之外,只剩一個平聲字了。七言是五言的擴展, 所以在“仄仄平平仄仄平”這個句型中第三個字如果用了仄聲,也叫犯孤平。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五言第一子,七言第三字必須用仄聲,另有一種補救辦法。 (五)特定的一種平仄格式 在五言“平平平仄仄”這個句型中,可以使用另一格式,就是“平平仄平仄”;在七言“仄仄平平平仄仄”這個句型中也可以使用另一格式,就是“仄仄平平仄平仄”。這種格式的特點是:五言第三四兩字的平仄互換位置,七言第五六兩字的平仄互換位置。注意:在這種情況下五言第一字,七言第三字必須用平聲,不再可以可平可仄了。(注意:犯孤平指的是平腳的句子,仄腳的句子即使只有一個平聲字,也不算犯孤平)。 (六)救拗 凡平仄不以常格的句子,叫做拗句。在律詩中,前面一字用拗,后面還必須有“救”。一般來說前面該用平聲的地方用了仄聲,后面必須在適當(dāng)?shù)奈恢蒙涎a償一個平聲。 (a)該用“平平仄仄平”的地方,第一個字用了仄聲,第三個字補償一個平聲,以免犯孤平。這樣就變成了“仄平平仄平”。七言則是由“仄仄平平仄仄平”換成“仄仄仄平平仄平”。這是本句自救。 (b)在該用“仄仄平平仄”的地方,第四字用了仄聲(或三四兩字都用了仄聲)就在對句的第三字改用平聲來補償。這樣就成為“(仄)仄(平)仄仄,(平)平平仄平”。七言則成為“(平)平(仄)仄(平)仄仄,(仄)仄(平)平平仄平”。這就是對句相救。 (c)在該用“仄仄平平仄”的地方,第四字沒有用仄聲,只是第三字用了仄聲。七言則是第五字用了仄聲。這是半拗,可救可不救。 (七)所謂“一三五不論” 關(guān)于律詩的平仄相傳有這樣一個口訣:“一三五不論,二四六分明”。對于初學(xué)律詩的人是有用的,因為它簡單明了的。但是它分析問題是不全面的。 (八)古風(fēng)式的律詩(略) 第四節(jié) 律詩的對仗 (一)對仗的種類 詞的分類是對仗的基礎(chǔ)。同類的詞相為對仗。我們應(yīng)該特別注意四點: ?。╝)數(shù)目自成一類,“孤”“半”等字也算是數(shù)目。 ?。╞)顏色自成一類。 ?。╟)方位自成一類,主要是“東”“南”“西”“北”等字。 (d)不及物動詞常常跟形容詞相對。 連綿詞只能跟連綿詞相對,不同性質(zhì)的連綿詞不能相對。名詞只能跟名詞相對,最好是人名對人名,地名對地名。 (二)對仗的常規(guī)——中兩聯(lián)對仗 為了說明便利,古人把律詩的第一二句叫首聯(lián),第三四句叫頷聯(lián),第五六句叫頸聯(lián),第七八兩句叫尾聯(lián)。對仗一般在頷聯(lián)和頸聯(lián)。 (三)首聯(lián)的對仗是可用可不用的。凡是首聯(lián)用對仗的律詩,實際上常常是用了總共三聯(lián)對仗。 (四)尾聯(lián)一般是不用對仗的。 (五)少于兩聯(lián)的對仗 (六)長律的對仗 長律的對仗與律詩同。只有尾聯(lián)不用對仗,首聯(lián)可用可不用,其余各聯(lián)一律用對仗。 (七)對仗的講究 (1)工對 凡同類的詞相對,叫做工對。同義詞相對,似工而實拙,出句與對句完全同義,叫做“合掌”,最是詩家大忌。 (2)寬對(略) (3)借對 一個詞有兩個意義,詩人在詞中用的是甲義,但是同時借用它的乙義來與另一詞相為對仗。有時候不是借意義,而是借聲音。 (4)流水對 對仗一般是平行的兩句話,它們各自有獨立性。但是也有一種對仗是一句話分成兩句說,其實十個字或十四個字只是一個整體,出句獨立起來沒有意義,至少是意義不全,這叫流水對。 總之律詩的對仗不像平仄那么嚴格。 第五章 絕句 絕句應(yīng)該分為律絕和古絕。 (一)律絕 律絕跟律詩一樣,押韻限于平聲韻腳,并且依照律句的平仄,講究粘對。 (甲)五言絕句 (1)仄起式 (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 (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 (2)平起式 (平)平平仄仄,(仄)仄仄平平, (仄)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 (乙)七言絕句(1)仄起式 (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0仄仄平平,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 (2)平起式 (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 (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跟律詩一樣五言絕句首句以不入韻為常見,七言絕句首句以入韻為常見;五言絕句以仄起為常見,七言絕句以平起為常見。律絕必須依照韻書的韻部押韻。如果用對仗,往往用在首聯(lián)。 (二)古絕 凡合于下面的兩種情況之一的,應(yīng)該認為古絕: (1)用仄韻。 (2)不用律句的平仄,有時還不粘、不對。五言古絕比較常見,七言古絕比較少見。 第六節(jié) 古體詩 古體詩除了押韻之外不受任何格律的束縛,這是一種半自由體的詩。 (一)古體詩的韻 古體詩既可以押平聲韻,又可以押仄聲韻。在仄聲韻當(dāng)中,還要區(qū)別上聲韻、去聲韻、入聲韻;一般地說不同聲調(diào)是不可以押韻的。古體詩用韻,比律詩稍寬;一韻獨用固然可以,兩個以上的韻通用也可以。但是所謂通用 也不是隨便亂來的,必須是鄰韻才能通用。 (二)柏梁體 有一種七言古詩每句押韻的,稱為柏梁體。 (三)換韻 律詩是一韻到低的,古體詩固然可以一韻到底,但也可以換韻,而且可以幾次換韻。 (四)古體詩的平仄 古體詩的平仄沒有任何規(guī)定。 (五)古體詩的對仗 古體詩的對仗是極端自由的。一般不要求對仗。 (六)長短句(雜言詩) 雜言也就是長短句,從三言到十一言可以隨意變化。 (七)入律的古風(fēng)(略) 第三章 詞律 第一節(jié) 詞的種類 詞是長短句,但是全篇的字數(shù)是有一定得。每句的平仄也是有一定得。 詞大致可分三類:(1)小令(五十八字以內(nèi));(2)中調(diào)(五十九字至九十字);(3)長調(diào)(九十一字以外)。 (一)詞牌 詞牌就是詞的格式的名稱。絕大多數(shù)的詞都不是用“本意”的。詞牌只不過是詞譜的代號罷了。 (二)單調(diào)、雙調(diào)、三疊、四疊 單調(diào)的詞往往就是一首小令。雙調(diào)就是把一首詞分為前后兩闋,兩闋的字數(shù)相等或基本上相等,平仄也同。三疊就是三闋。四疊就是四闋。 第二節(jié) 詞譜 每一詞牌的格式叫詞譜。依照詞譜所規(guī)定的字數(shù)、平仄以及其他格式來寫詞叫做“填詞”。古人所謂詞譜乃是拔出一件樣品,讓大家照樣去填。 第三節(jié) 詞韻,詞的平仄和對仗 (一)詞韻 平聲與仄聲的界限也是很清楚的。某調(diào)規(guī)定用平韻,就不能用仄韻;規(guī)定用仄韻就不能用平韻。關(guān)于詞韻,并沒有任何正式規(guī)定,戈載的《詞林正韻》從前運用的人頗多。 (二)詞的平仄 詞的特點就是全部用律句或基本上用律句。詞句常常是不沾不對的。從律句解釋詞的平仄,十分之九的問題都解決了。 (三)詞的對仗 詞的對仗有固定的,有一般用對仗的,有自由的。固定的對仗是很少見的。凡前后兩句字數(shù)相同的都有用對仗的可能。詞的對仗有兩點和律詩不同。第一,對仗不一定要以平對仄,以仄對平。第二,詞的對仗允許同字相對。除了這兩點以外,詞的對仗跟詩的對仗是一樣的。 第四章 詩詞的節(jié)奏及其語法特點 第一節(jié) 詩詞的節(jié)奏 (一)詩詞的一般節(jié)奏 這里所講的詩詞的一般節(jié)奏,也就是律詩的節(jié)奏。是以每兩個音節(jié)(即每兩個字)作為一個接著單位的。 如果是三字句、五字句和七字句,則最后一個字單獨成為一個節(jié)奏單位。如:平平——仄;仄仄——平。應(yīng)當(dāng)指出三字句,特別是五言、七言的三字尾,三個音節(jié)的結(jié)合是比較密切地,同時,節(jié)奏點也是可以移動的。移動以后就成為另一種情況。如:平——平仄;仄——仄平。 (二)詞的特殊節(jié)奏 詞在節(jié)奏上有它的特點,那就是那些非律句的節(jié)奏。 第二節(jié) 詩詞的語法特點 (一)不完全句 所謂不完全句,一般指沒有謂語,或謂語不全的句子。最明顯的不完全句是所謂名詞句。一個名詞性的詞組就算一句話。有時候表面上好像有主語,有動詞,有賓語,其實仍是不完全句。有時候副詞不一定要像在散文中那樣修飾動詞。 (二)語序的變換 在詩詞中為了適應(yīng)聲律的要求,在不損害原意的情況下,詩人們可以對語序作適當(dāng)?shù)淖儞Q。 (三)對仗上的語法問題 詩詞的對仗,出句和對句常常是同一句型。語法結(jié)構(gòu)相同的句子(即同句型的句子)相為對仗,這是正格。但詩詞的對仗還有另一種情況,就是只要求字面上相對,而不要求句型相對??梢妼φ淌遣荒芴心嘤诰湫拖嗤摹R磺行问揭挠谒枷雰?nèi)容,對仗的句型也不能例外。 (四)煉句 煉句常常也就是煉字。就一般說詩句中最重要一個字就是謂語的中心詞(稱為“謂詞”)。把這個中心詞煉好,詩句就變?yōu)樯鷦拥摹⑿蜗蟮牧?。謂語的中心詞一般是用動詞充當(dāng)?shù)?。因此,煉字往往也就是煉動詞。形容詞和名詞,當(dāng)它們被用作動詞的時候,也往往是煉字。 結(jié)語 任何規(guī)則都有它的靈活性,詩詞的格律也不能是例外。處處拘泥格律,反而損害了詩的意境,同時也降低了藝術(shù)。格律是為我們服務(wù)的;我們不能反過來成為格律的奴隸,我們不能讓思想內(nèi)容去遷就格律。但是假如我們學(xué)寫舊體詩,就應(yīng)該以格律為準(zhǔn)繩。而不能以突破束縛為借口,完全不講韻律和平仄。如果寫出一種沒有格律的“律詩”,那就名實不符了。詞的平仄本來比詩更嚴,如果一首詞沒有按平仄的規(guī)則來寫,就不成其為詞了。舊體詩詞的好處在它的音韻優(yōu)美,而不在于字數(shù)的固定。假如只知道湊足字數(shù),而置音韻于不顧,那就是買櫝還珠,寫舊體詩詞變?yōu)楹翢o意義的事了。
書山有路勤為徑學(xué)海無涯苦作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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