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賢解《易經(jīng)》之“易學(xué)啟蒙”
《周易折中》的作者李光地(清代),遍采諸家大儒之說,考訂古今,洋洋凡百萬言。雖闡幽發(fā)微,卻通俗易懂,不可多得。今人讀易,多因少古文功底,望文生義,難解義趣。讀此書,恰似與古之學(xué)者同習(xí)易經(jīng),事半而功倍。誠為學(xué)易者必讀,研易者案頭必備之典籍。詳研之,易道之精微盡在其中矣。
《周易折中》
易學(xué)啟蒙
圣人現(xiàn)象以畫卦,揲蓍以命爻,使天下后世之人,皆有以決嫌疑,定猶豫,而為迷于吉兇悔吝之途,其功可謂盛矣。然其為卦也,自本而干,自干而枝,其勢若有所迫而自不能已;其為蓍也,分合進(jìn)退,從橫逆順,亦無往而不相值焉,是豈圣人心思智慮之所得為也哉。特氣數(shù)之自然,形于法象,見于圖書者,有以啟于其心而假手焉爾。近世學(xué)者,類喜談《易》而不察乎此,其專于文義者,既支離散漫,而無所根著,其涉于象數(shù)者,又皆牽合傅會,而或以為出于圣人心思智慮之所為也,若是者予竊病焉,因與同志,頗輯舊文,為書四篇,以示初學(xué),使毋疑于其說云。
淳熙丙午暮春既望
魏氏了翁曰:朱文公《易》,得于邵子為多。蓋不讀邵《易》,則茫不知《啟蒙》、《本義》之所以作。
本圖書第一
《易大傳》曰:河出圖,洛出書,圣人則之。
孔安國云:“河圖者,伏羲氏王天下,龍馬出河遂則其文,以畫八卦。洛書者,禹治水時,神龜負(fù)文而列于背,有數(shù)至九,禹遂因而第之,以成九類。
集說:朱子答袁樞曰:以《河圖》、《洛書》為不足信,自歐陽公以來,已有此說,然終無奈《顧命》、《系辭》、《論語》皆有是言,而諸儒所傳二圖之?dāng)?shù),雖有交互而無乖戾,順數(shù)逆推,縱橫曲直皆有明法,不可得而破除也。至如《河圖》與《易》之天一至地十者合,而載天地五十有五之?dāng)?shù),則固《易》之所自出也?!堵鍟放c《洪范》之初一至次九者合,而具九疇之?dāng)?shù),則固《洪范》之所自出也。《系辭》雖不言伏羲受《河圖》以作《易》,然所謂仰觀俯察遠(yuǎn)求近取,安知《河圖》非其中一事邪?大抵圣人制作所由,初非一端,然其法象之規(guī)模,必有最親切處,如鴻荒之世,天地之間,陰陽之氣,雖各有象,然初未嘗有數(shù)也。至于《河圖》之出,然后五十有五之?dāng)?shù),奇偶生成,粲然可見,此其所以深發(fā)圣人之獨(dú)智,又非泛然氣象之所可得而擬也。是以仰觀俯察,遠(yuǎn)求近取,至此而后兩儀四象八卦之陰陽奇偶可得而言,雖《系辭》所論圣人作《易》之由者非一,而不害其得此而后決也。
劉歆云:伏羲氏繼天而王,受《河圖》而畫之,八卦是也。禹治洪水,錫《洛書》法而陳之,九疇是也?!逗訄D》、《洛書》相為經(jīng)緯、八卦九章相為表里。
關(guān)子明云:《河圖》之文,七前六后,八左九右,《洛書》之文,九前一后,三左七右,四前左,二前右,八后左,六后右。
集說:朱子書《河圖》、《洛書》曰:讀《大戴禮》書,又得一證甚明。其《明堂》篇有“二九四七五三六一八”之語,而鄭氏注云:“法龜文也”,然則漢人固以九數(shù)者為《洛書》也。
又偶讀《漫記》曰:子華子論《河圖》之二與四抱九而上躋,六與八蹈一而下沈,五居其中,據(jù)三持七,巧亦甚矣,唯其甚巧,所以知其非古書也。
案:鄭注《大戴禮》是確證,至子華子,則位置雖明,但錯以《洛書》為《河圖》故朱子疑其非古書。
邵子曰:圓者星也,歷紀(jì)(注:歷紀(jì);歷法合二始以定剛?cè)?,二中以定律歷,二終以紀(jì)閏余,足所謂歷紀(jì)也。)之?dāng)?shù),其肇于此乎。方者土也,畫州井地(注:井地;州有九,井九百畝,是所謂畫州井地也。)之法,其仿于此乎。蓋圓者《河圖》之?dāng)?shù),方者《洛書》之文,故羲文因之而造《易》,禹箕敘之而作《范》也(注:蔡元定曰:古今傳記,自孔安國劉向父子、班固皆以為《河圖》授羲,《洛書》錫禹。關(guān)子明、邵康節(jié),皆以十為《河圖》,九為《洛書》。蓋《大傳》既陳“天地五十有五之?dāng)?shù),《洪范》又明言“天乃錫禹洪范九疇”,而九宮之?dāng)?shù),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為肩,六八為足,正龜背之象也。唯劉牧臆見,以九為《河圖》,十為《洛書》,托言出于希夷,既與諸儒舊說不合,又引《大傳》以為二者皆出于伏羲之世,其《易》置圖書,并無明驗(yàn),但謂伏羲兼取圖書則《易》、《范》之?dāng)?shù)誠相表里,為可疑耳。其實(shí)天地之理,一而已矣,雖時有古今先后之不同,而其理則不容于有二也。故伏羲但據(jù)《河圖》以作《易》,則不必豫見《洛書》,而已逆與之合矣。大禹但據(jù)《洛書》以作《范》,則亦不必追考《河圖》,而已暗與之符矣。其所以然者何戰(zhàn)?誠以此理之外,無復(fù)它理故也。然不特此爾,律呂有五聲十二律,而其相乘之?dāng)?shù),究于六十,日名有十干十二支,而其相乘之?dāng)?shù),亦究于六十,二者皆出于《易》之后,其起數(shù)又各不同,然與《易》之陰陽策數(shù)多少自相配合,皆為六十者無不合若符契也。下至運(yùn)氣參同太乙之屬雖不足道,然亦無不相通蓋自然之理也。假令今世復(fù)有圖書者出,其數(shù)亦必相符,可謂伏羲有取于今日而作《易》乎?《大傳》所謂“河出圖,洛出書,圣人則之”者,亦汛言圣人作《易》作《范》,其原皆出于天之意,如言“以卜筮者尚其占”,與“莫大乎蓍龜”之類,《易》之書豈有龜與卜之法子?亦言其理無二而已爾。)。
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數(shù)五,地數(shù)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數(shù)二十有五,地數(shù)三十,凡天地之?dāng)?shù)五十有五,此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也。
此一節(jié),夫子所以發(fā)明《河圖》之?dāng)?shù)也。天地之間,一氣而已,分而為二,則為陰陽,而五行造化,萬物始終,無不管于是焉。故《河圖》之位,一與六共宗而居乎北,二與七為朋而居乎南,三與八同道而居乎東,四與九為友而居乎西,五與十相守而居乎中。蓋其所以為數(shù)者,不過一陰一陽,以兩其五行而已。所謂天者,陽之輕清而位乎上者也。所謂地者,陰之重濁而位乎下者也,陽數(shù)奇,故一三五七九皆屬乎天,所謂“天數(shù)五”也。陰數(shù)偶,故二四六八十皆屬乎地,所謂“地數(shù)五”也,天數(shù)地數(shù),各以類而相求,所謂“五位之相得”者然也。天以一生水,而地以六成之,地以二生火,而天以七成之,天以三生木,而地以八成之,地以四生金,而天以九成之,天以五生土,而地以十成之,此又其所謂“各有合”焉者也。積五奇而為二十五,積五偶而為三十,合是二者而為五十有五,此《河圖》之全數(shù),皆夫子之意,而諾儒之說也。至于《洛書》則雖夫子之所未言,然其象其說,已具于前,有以通之,則劉歆所謂經(jīng)緯,表里者可見矣。
案:中間述《大傳》處,是夫子之意,天一生水之類,則是諸儒之說,蓋諸儒舊說,皆以五行說圖書,故朱子于《啟蒙》、《本義》,因而仍之,它日又曰:《河圖》、《洛書》于八卦九章不相著,未知如何也。然則朱子之意,蓋疑圖書之精蘊(yùn),不盡于諸儒之所云者爾。
或曰:《河圖》、《洛書》之位與數(shù)其所以不同何也?曰《河圖》以五生數(shù)統(tǒng)五成數(shù)而同處其方,蓋揭其全以示人而道其常,數(shù)之體也?!堵鍟芬晕迤鏀?shù)統(tǒng)四偶數(shù)而各居其所,蓋主于陽以統(tǒng)陰而肇其變,數(shù)之用也。
集說:趙氏汝楳曰:一對二,三對四,而五居中,六七合一二,八九合三四,而十合五,奇偶數(shù)對,陰陽有合,而數(shù)之體以立。圣人所謂“陰陽合德而剛?cè)嵊畜w”者,此其類也。體立矣不變則數(shù)不行,故陽以三左行,陰以二右行,三其一為三,而居?xùn)|,三其三為九,而居南,三其九為二十七,而七居西,三其二十七為八十一,而一復(fù)居北,等而上之,至于億兆,其余數(shù)之位皆然。二其二為四而居?xùn)|南,二其四為八而居?xùn)|北,二其八為十六,而六居西北,二其十六為三十二,而二復(fù)居西南,上而億兆亦然。八位既列,五仍居中,而數(shù)之用以通,圣人所謂“參伍以變,錯綜其數(shù)”者,此其類也。
鮑氏云龍曰:以《洛書》變數(shù)推之,陽以三左行,天圓徑一圍三。三,天數(shù)也。一在北:一而三之,三在東;三其三為九,而居南;九而三之,三九二十七而居西;三其二十七為八十一,而一復(fù)居于北。北而東,東而南,南而西,西而復(fù)北,循環(huán)不窮,有以符天道左旋之義。地方徑一圍四,兩其二也,蓋以地上之?dāng)?shù)起于二,而陰資以為始,位在西南而右行,二而二之為四,而居?xùn)|南,二而四之為八,而居?xùn)|北:二其八為十六,而居西北,二其十六為三十二,而二復(fù)居西南本位。西南而東南,東南而東北,東北而西北,西北而復(fù)西南,亦循環(huán)不窮有以協(xié)地道右行之說。一三九七,陽居四正,二四八六,陰居四隅,左右旋轉(zhuǎn),相為經(jīng)緯,造化之妙如此。若以《河圖》推之亦然,但陰陽對布,內(nèi)外交錯,有不同爾。
案:朱子此條,己盡圖書之大義。蓋以生數(shù)統(tǒng)成數(shù)而同處其方者,自五以前為方生之?dāng)?shù),自五以后為既成之?dāng)?shù)。陰生則陽成,陽生則陰成,陰陽二氣,相為終始,而未嘗相離也。以奇數(shù)統(tǒng)偶數(shù)而各居其所者,四正之位,奇數(shù)居之;四維之位,偶數(shù)居之。陰統(tǒng)于陽,地統(tǒng)于天,天地同流,而定分不易也。揭其至以示人,而道其常者數(shù)至十而始全,缺一則不全矣。故曰數(shù)之體主于陽以統(tǒng)陰,而肇其變者,始于一,終于九,所以起因乘歸除之法,故曰數(shù)之用。然生成之理則明矣,而正維之位所自定者,唯趙氏鮑氏之說,為能推明其義,諸家皆不及也。
曰:其皆以五居中者何也?曰:凡數(shù)之始,一陰一陽而已矣。陽之象圓,圓者徑一而圍三,陰之象方,方者徑一而圍四,圍三者以一為一,故參其一陽而為三。圍四者以二為一,故兩其一陰而為二,是所謂“參天兩地”者也。三二之合,則為五矣,此《河圖》、《洛書》之?dāng)?shù),所以皆以五為中也。
案:三二之合,五也,一四之合,亦五也,一一二二之積,又五也,三二四四之積,又五之積也,此五所以為數(shù)之會而位之中與。
然《河圖》以生數(shù)為主,故其中之所以為五者,亦具五生數(shù)之象焉。其下一點(diǎn),天一之象也,其上一點(diǎn),地二之象也,其左一點(diǎn),天三之象也,其右一點(diǎn),地四之象也,其中一點(diǎn),天五之象也。《洛書》以奇數(shù)為主,故其中之所以為五者,亦具五奇數(shù)之象焉。其下一點(diǎn),亦天一之象也,其左一點(diǎn),亦天三之象也,其中一點(diǎn),亦天五之象也,其右一點(diǎn),則天七之象也,其上一點(diǎn),則天九之象也,其數(shù)與位,皆三同而二異,蓋陽不可易,而陰可易,成數(shù)雖陽,固亦生之陰也。曰:中央之五,既為五數(shù)之象矣,然其為數(shù)也,奈何?曰:以數(shù)言之通乎一圖,由內(nèi)及外,固各有積實(shí)可紀(jì)之?dāng)?shù)矣,然《河圖》之一二三四各居其五象本方之外,而六七八九十者,又各因五而得數(shù),以附于其生數(shù)之外?!堵鍟分蝗呔牛喔骶悠湮逑蟊痉街?,而二四六八者,又各因其類以附于奇數(shù)之側(cè),蓋中者為主,而外者為客,正者為君,而側(cè)者為臣,亦各有條而不紊也。
集說:翁氏泳曰:《河圖》東北陽方,則主之以奇,而與合者偶,西南陰方,則主之以偶,而與合者奇。
吳氏曰慎曰:陽始北而終西,一三陽尚微,故居內(nèi)。七九陽盛而著于外也,必實(shí)其中而后能著乎外,故五居中。陰始南而終東,二四陰尚微,故居內(nèi)。六八陰盛而凝于外也,必堅乎外而后能實(shí)其內(nèi),故十居中。自中而外,陽之生長,自外而中,陰之收藏,觀于草木之枝葉果實(shí),亦可見矣。
五,生數(shù)之終,十,成數(shù)之終,而藏于中,此“太和”之所以“保合”深固,而生機(jī)之所以充實(shí)于內(nèi)也。
案:此段即與上生數(shù)統(tǒng)成數(shù)奇數(shù),統(tǒng)偶數(shù)一段相發(fā)明。以生數(shù)統(tǒng)成數(shù)者,生數(shù)常居內(nèi)而為主,成數(shù)常居外而為客。如一歲之寒暑往來,一月之陰魄死生,一日之晝夜進(jìn)退,其自生而長者皆為主者也,其自盛而衰者,皆為客者也,此《河圖》之大義也。以奇數(shù)統(tǒng)偶數(shù)者,奇數(shù)居四正而為君、偶數(shù)居四側(cè)而為臣,如天之以圓而運(yùn)旋,則樞在四正,地之以方而奠位,則維在四隅,天尊而地卑之位也,陽主而陰輔之分也,此《洛書》之大義也。翁氏吳氏之論《河圖》,深得朱子內(nèi)外賓主之意,其于《洛書》雖未及,然前文趙氏鮑氏之說,足以通之矣。
曰:其多寡之不同何也?曰:《河圖》主全,故極于十,而奇偶之位均,論其積實(shí),然后見其偶贏而奇乏也。洛書主變,故極于九,而具位與實(shí),皆奇贏而偶乏也。必皆虛其中也,然后陰陽之?dāng)?shù),均于二十而無偏耳。
案:此段亦與上段數(shù)之體、數(shù)之用相發(fā)明。
曰:其序之不同何也?曰《河圖》以生出之次言之,則始下次上次左次右以復(fù)于中,而又始下也。以運(yùn)行之次言之,則始東次南次中次西次北,左旋一周而又始于東也。其生數(shù)之在內(nèi)者,則陽居下左而陰居上右也,其成數(shù)之在外者,則陰居下左,而陽居上右也?!堵鍟分危潢枖?shù),則首北次東次中次西次南,其陰數(shù),則首西南次東南次西北次東北也。合而言之,則首北次西南次東次東南次中次西北次西次東北而究于南也。其運(yùn)行,則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右旋一周,而土復(fù)克水也,是亦各有說矣。曰:其七八九六之?dāng)?shù)不同何也?曰《河圖》六七八九,既附于生數(shù)之外矣,此陰陽老少進(jìn)退饒乏之正也,其九者,生數(shù)一三五之積也,故自北而東,自東而西,以成于四之外。其六者,生數(shù)二四之積也,故自南而西,自西而北,以成于一之外。七則九之自西而南者也,八則六之自北而東者也,此又陰陽老少、互藏其宅之變也?!堵鍟分v橫十五而七八九六,迭為消長,虛五分十,而一含九,二含八,三含七,四含六,則參伍錯綜,無適而不遇其合焉,此變化無窮之所以為妙也。曰:然則圣人之則之也,奈何?曰:則《河圖》者虛其中,則《洛書》者總其實(shí)也?!逗訄D》之虛五與十者,太極也奇數(shù)二十偶數(shù)二十者,兩儀也。以一二三四為六七八九者,四象也,析四方之合,以為乾坤離坎,補(bǔ)四隅之空,以為兌震巽艮者,八卦也?!堵鍟分畬?shí),其一為五行,其二為五事,其三為八政,其四為五紀(jì),其五為皇極,其六為三德,其七為稽疑,其八為庶徽,其九為福極,其位與數(shù)尤曉然矣。
集說:《朱子語類》云:《洛書》本文,只四十五點(diǎn)。班固云:六十五字,皆《洛書》本文,古字畫少,恐或有模樣,但今無所考。漢儒此說未是,恐只是以義起之,不是數(shù)如此,蓋皆以天道人事參互言之:五行最急,故第一;五事又參之,故第二;身既修,可推之于政,故八政次之;政既成,又驗(yàn)之于天道,故五紀(jì)次之;又繼之以皇極居五,蓋能推五行,正五事,用八政,修五紀(jì),乃可以建極也,六三德,乃是權(quán)衡此皇極者也,德既修矣,稽疑庶征繼之者,著其驗(yàn)也,又繼之以福極,則善惡之效,至是不可加矣,皇極非大中也,皇乃天子,極乃極至,言皇建此極也。
吳氏曰慎曰:《河圖》虛中宮以象太極,故周子曰“無極而太極”,《洛書》主中五以為皇極,故曰皇建其有極。
陰陽皆自內(nèi)始生,窮外而盡,觀四時之寒暑相推,萬物之榮枯生死可見?!逗訄D》生數(shù)始于內(nèi),成數(shù)終于外,先天圓圖,震一陽至乾三陽,巽一陰至坤三陰,皆自內(nèi)而外,內(nèi)者為主而漸長,外者為客而漸消,此法象之不可《易》者也。
《洛書》上三數(shù)象天,中三數(shù)象人,下三數(shù)象地,人能參天地,贊化育,建中和,故歸重于五皇極焉。
案:吳氏三條,于圖書卦疇,深有發(fā)明。所謂無極有極云者,則《易》、《范》之第一義也,其以先天圖合《河圖》,語尤真切。圣人所謂則之者,為其理之符契耳,豈必規(guī)規(guī)于點(diǎn)畫方位而求密合哉!《洛書》以四正之參數(shù)象天,四隅之兩數(shù)象地,中宮之合數(shù)象人,吳氏分三重者,似亦本于《大戴禮》子華子之說,然今以《洪范》考之,蓋始于一二三,中于四五六,終于七八九,而各以相天道,建主極,協(xié)民居,為之先后次第,自日用飲食修己治人之近,層累增高,至于上下同流而后已焉,皆所謂得其理而不規(guī)規(guī)于點(diǎn)畫方位以求密合者。大抵《易》卦以八為節(jié),其根起于兩儀也,《范·疇》以九為節(jié),其根起于三才也,知《易》、《范》所起之根,則知“圖書”所蘊(yùn)之妙矣。
曰:《洛書》而虛其中,則亦太極也,奇偶各居二十,則亦兩儀也,一二三四而含九八七六,縱橫十五而互為七八九六,則亦四象也,四方之正,以為乾坤離坎,四隅之偏,以為兌震巽艮,則亦八卦也?!逗訄D》之一六為水,二七為火,三八為木,四九為金,五十為土,則固《洪范》之五行,而五十有五者,又九疇之子目也,是則《洛書》固可以為《易》,而《河圖》亦可以為《范》矣。且又安知“圖”之不為書,“書”之不為“圖”也邪!曰:是其時雖有先后,數(shù)雖有多寡,然其為理則一而已。但《易》乃伏羲之所先得乎“圖”,而初無所待于“書”,《范》則大禹之所獨(dú)得乎“書”,而未必追考于“圖”耳。且以《河圖》而虛十,則《洛書》四十有五之?dāng)?shù)也,虛五則大衍五十之?dāng)?shù)也,積五與十,則《洛書》縱橫十五之?dāng)?shù)也,以五乘十,以十乘五,則又皆大衍之?dāng)?shù)也?!堵鍟分澹肿院宥檬?,而通為大衍之?dāng)?shù)矣,積五與十,則得十五,而通為《河圖》之?dāng)?shù)矣,茍明乎此,則橫斜曲直,無所不通,而《河圖》、《洛書》,又豈有先后彼此之間哉!
原卦畫第二
朱子答袁樞曰:伏羲之《易》,初無文字,只有一圖以寓其象數(shù),而天地萬物之理陰陽始終之變具焉。文王之《易》,即今之《周易》,而孔子所為作《傳》者是也??鬃蛹纫蛭耐踔兑住芬宰鳌秱鳌?,則其所論,固當(dāng)專以文王之《易》為主,然不推本伏羲作《易》畫卦之所由,則學(xué)者只從中半說起,不識向上根原矣,故“十翼”之中,如“八卦成列”“因而重之”,太極兩儀四象八卦,而天地山澤雷風(fēng)水火之類,皆本伏羲畫卦之意。今新書原卦畫一篇,亦分兩義,伏羲在前,文王在后。
古者包羲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yuǎn)取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大傳》又言包羲畫卦所取如此,則《易》非獨(dú)以《河圖》而作也,蓋盈天地之間,莫非太極陰陽之妙,圣人于此,仰觀俯察,遠(yuǎn)求近取,固有以超然而默契于其心矣。故自兩儀之末分也,渾然太極,而兩儀四象六十四卦之理,已粲然于其中。自太極而分兩儀,則太極固太極也,兩儀固兩儀也,自兩儀而分四象,則兩儀又為太極,而四象又為兩儀矣,自是而推之,由四而八,由八而十六,由十六而三十二,由三十二而六十四,以至于百千萬億之無窮。雖其見于摹畫者,若有先后而出于人為,然其已定之形,已成之勢,則固已具于渾然之中,而不容毫發(fā)思慮作為于其間也。程子所謂加一倍法者,可謂一言以蔽之,而邵子所謂畫前有《易》者,又可見其真不妄矣,世儒于此,或不之察,往往以為圣人作《易》,蓋極其心思探索之巧而得之,甚者至謂凡卦之畫,必由蓍而后得,其誤益以甚矣。
集說:謝氏良佐曰:堯夫《易》數(shù)甚精,明道聞?wù)f甚熟,一日因監(jiān)試無事,以其說推算之皆合,出謂堯夫曰:堯夫之?dāng)?shù),只是加一倍法,以此知《太玄》都不濟(jì)事。
朱子答虞大中曰:太極兩儀四象八卦,此乃《易》學(xué)綱領(lǐng),開卷第一義,孔子發(fā)明伏羲畫卦自然之形體,孔子而后;千載不傳,唯康節(jié)明道二先生知之,蓋康節(jié)始傳先天之學(xué)而得其說,且以此為伏羲之《易》也?!墩f卦》天地定位一章,“先天圖”乾一至坤八之序皆本于此,然康節(jié)猶不肯大段說破《易》之心髓全在此處。不敢容易輕說,其意非偶然也。明道以為加一倍法,其發(fā)明孔子之言,又可謂最切要矣。
《易》有太極
太極者,象數(shù)未形,而其理已具之稱,形器已具,而其理無[目關(guān)]之目,在《河圖》、《洛書》,皆虛中之象也。周子曰:“無極而太極?!鄙圩釉唬骸暗罏樘珮O?!庇衷唬骸靶臑樘珮O。此之謂也。
案:太極之在《易》書者雖無形,然乾即太極也,偏言之,則可以與坤對,亦可以與“六子”并列,專言之,則地一天也,“六子”亦一天也。故程子曰:夫天,專言之則道也,以形體言謂之天,以主宰言謂之帝,以妙用言謂之神,以性情言謂之乾,其言可謂至矣。雖然畫卦之初亦未有乾之名,其始于一畫者即是也,摹作圓形者,始自周子,朱子蓋借之以發(fā)《易》理之宗,學(xué)者不可誤謂伏羲畫卦,真有是象也。
是生兩儀
太極之判,始生一奇一偶,而為一畫者二,是為兩儀,其數(shù)則陽一而陰二,在《河圖》、《洛書》則奇偶是也。周子所謂“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陰,靜極復(fù)動,一動一靜,互為其根,分陰分陽,兩儀立焉”,邵子所謂“一分為二”者,皆謂此也。
集說:朱子答袁樞曰:如所論兩儀,有曰乾之畫奇,坤之畫偶,只此乾坤字便未穩(wěn)當(dāng),蓋儀,匹也,如俗語所謂一雙一對云耳,自此再變至第三畫,八卦已成,方有乾坤之名。當(dāng)其為一畫之時,方有一奇一偶,只可謂之陰陽,未得謂之乾坤也。
兩儀生四象
“兩儀”之上,各生一奇一偶,而為二畫者四,是謂“四象”,其位則太陽一;少陰二;少陽三;太陰四。其數(shù)則太陽九;少陰八;少陽七;太陰六。以《河圖》言之,則六者一而得于五者也,七者二而得于五者也,八者三而得于五者也,九者四而得于五者也。以《洛書》言之,則九者十分一之余也,八者十分二之余也,七者十分三之余也,六者十分四之余也。周子所謂“水火木金”,邵子所謂“二分為四”者,皆謂此也。
集說:朱子答程迥曰:所謂“兩儀”為乾坤初爻,“四象”為乾坤初二,相錯而成,則恐立言有未瑩者,蓋方其為“兩儀”,則未有“四象”也,方其為“四象”,則未有八卦也,安得先有乾坤之名,初二之辨哉?“兩儀”只可謂之陰陽,“四象”方有太少之別,其序以太陽少陰少陽太陰為次,此序既定,遞升而倍之,適得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之序也。
又答袁樞曰:“四象”之名,所包甚廣,大抵須以兩畫相重四位成列者為正,而一二三四者其位之次也,七八九六者,其數(shù)之實(shí)也。其以陰陽剛?cè)岱种?,合天地而言也,其以陰陽太少分之者,專以天道而言也,若專以地道言之,則剛?cè)嵊肿杂刑僖?,推而廣之,縱橫錯綜,凡是一物,無不各有四者之象,不但此數(shù)者而已矣。
《語類》云:《易》中七八九六之?dāng)?shù),向來只從揲蓍處推起,雖亦吻合,然終覺曲折太多,疑非所以得數(shù)之原。因看“四象”次第,偶得其說,極為捷徑,蓋因一二三四便見六七八九,老陽位一便含九,少陰位二便含八,少陽位三便含七,老陰位四便含六,數(shù)不過十,唯此一義,先儒未曾發(fā),但說中間進(jìn)退而已。
四象生八卦
“四象”之上,各生一奇一偶,而為三畫者八,于是三才略具,而有八卦之名矣,其位則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在《河圖》,則乾坤離坎分居四實(shí),兌震巽艮分居四虛。在《洛書》,則乾坤離坎分居四方,兌震巽艮分居四隅?!吨芏Y》所謂三《易》“經(jīng)卦皆八”,《大傳》所謂“八卦成列”,邵子所謂“四分為八”者,皆指此而言也。八卦之上,各生一奇一偶,而為四畫者十六,于經(jīng)無見,邵子所謂“八分為十六者是也,又為'兩儀”之上,各加八卦,又為八卦之上,各加“兩儀”也。
案:四畫十六者,為八卦之上,各加“兩儀”,又為“四象”之上,各加四象也。于經(jīng)雖無見,然及六十四卦既成之后,以其自二至五,四爻互之,或自初至四,或自三至上,或自四而又至初,或自五而又至二,或自上而又至三,錯綜顛倒互之,皆得《乾》《坤》、《既濟(jì)》、《末濟(jì)》、《剝》、《復(fù)》、《垢》、《夬》。《漸》,《歸妹》、《大過》、《頤》、《解》《蹇》、《睽》、《家人》諸卦適合十六之?dāng)?shù),孔子于雜卦發(fā)其端矣。漢儒互卦之說,蓋本諸此也。邵子詩云:四象相交,成十六事。即以此四畫者,為四象相交者爾,學(xué)者誤以上文天地否泰十六卦當(dāng)之,失其指矣。
四畫之上,各生一奇一偶,而為五畫者三十二,邵子所謂“十六分為三十二者”是也,又為“四象”之上,各加八卦,又為八卦之上,各加四象也。
案:五畫三十二者,自初至三,可互一卦,自三至五,又可互一卦,六十四卦既成之后,依此法錯綜,顛倒互之,則得《復(fù)》、《垢》、《頤》、《大過》、《屯》、《鼎》、《恒》《益》、《豐》、《渙》、《坎》、《離》、《蒙》、《革》、《同人》、《師》、《臨》,《遯》、《成》、《損》、《節(jié)》、《旅》、《中孚》、《小過》、《大壯》、《觀》、(大有》、《比》、《夬》、《剝》、(乾》、《坤》諸卦亦適合三十二之?dāng)?shù),先儒亦有以是說互卦者,如《損》、《益》皆互《頤》,《頤》象離為龜,故《損》、《益》二五言“十朋之龜”之類。
五畫之上,各生一奇一偶,而為六畫者六十四,則“兼三才而兩之”,而八卦之乘八卦亦周,于是六十四卦之名立而《易》道大成矣?!吨芏Y》所謂三《易》之別,皆六十有四,《大傳》所謂“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邵子所謂“三十二分為六十四者”是也。若于其上各卦,又各生一奇一偶,則為七畫者百二十八矣;七畫之上又各生一奇一偶,則為八畫者二百五十六矣;八畫之上,又各生一奇一偶,則為九畫者五百十二矣;九畫之上,又各生一奇一偶,則為十畫者千二十四矣;十畫之上,又各生一奇一偶,則為十一畫者二千四十八矣;十一畫之上,又各生一奇一偶,則為十二畫者四千九十六矣。此焦贛《易林》變卦之?dāng)?shù),蓋亦六十四乘六十四也,今不復(fù)為圖于此,而略見第四篇中。若自十二畫上,又各生一奇一偶,累至二十四畫,則成千六百七十七萬七千二百一十六變,以四千九十六自相乘,其數(shù)亦與此合,引而伸之,蓋未知其所終極也,雖未見其用處,然亦足以見《易》道之無窮矣。
案:《易林》之?dāng)?shù),蓋古占筮之法,《洪范》占法,“曰貞曰悔”,夫以八卦變?yōu)榱难灾瑒t八卦貞也,重卦悔也,《春秋傳》“貞風(fēng)悔山”是也。以六十四卦變?yōu)樗那Ь攀灾?,則六十四卦貞也,變卦悔也,《春秋傳》“貞屯悔豫”是也,因卦畫之生生無盡,故占筮之變化無窮,焦贛能知其法,而至各綴之以辭則鑿矣,邵朱二子,所為傳心之要者在此。
集說:朱子答林栗曰:太極兩儀四象八卦,生出次第,位置行列,不待安排,而粲然有序,以至于第四分而為十六,第五分而為三十二,第六分而為六十四,則其因而重之,亦不待用意推捧,而與前之三分焉者,未嘗不吻合也。比之并累三陽以為乾,連疊三陰以為坤,然后以意交錯而成“六子”,又先畫八卦于內(nèi),復(fù)畫八卦于外,以旋相加而為六十四卦者,其出于天理之自然,與人為之造作,蓋不同矣。
又答袁樞曰:若要見得圣人作《易》根原直截分明,不如且看卷首橫圖,自始初只有兩畫時,漸次看起,以至生滿六畫之后,其先后多寡既有次第,而位置分明不費(fèi)辭說,于此看得,方見六十四卦全是天理自然挨排出來,圣人只是見得分明,便只依本畫出,元不曾用一豪智力添助。蓋本不繁智力之助,亦不容智力得以助于其間也。及至卦成之后,逆顧縱橫,都成義理,千般萬種,其妙無窮,卻在人看得如何,而各因所見為說,雖若各不相資,而實(shí)未嘗相悖也。蓋自初未有畫時,說到六畫滿處者,邵子所謂“后天之學(xué)”也,卦成之后,各因一義推說,邵子所謂“先天之學(xué)”也。先天后天既各自為一義,而后天說中,取義又多不同,彼此自不相妨,不可執(zhí)一而廢百也。
《語類》問自一陰一陽,見一陰一陽又各生一陰一陽之象,以圖言之,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節(jié)節(jié)推去,固容《易》見,就天地間著實(shí)處,如何驗(yàn)得?曰:一物上又自各有陰陽,如人之男女陰陽也,逐人身上,又各有這血?dú)猓幎鴼怅栆?,如晝夜之間,晝陽而夜陰也,而晝陽自午后又屬陰,夜陰自子后又屬陽,便是陰陽各生陰陽之象。
又云:先天圖直是精微,不起子康節(jié),希夷以前元有,只是秘而不傳,次第是方士輩所相傳授,《參同契》中,亦有些意思相似,揚(yáng)雄《太玄》,全模仿《易》,他底用三數(shù),《易》卻用四數(shù),他本是?!兑住?,故就他模底句上看《易》,也可略見得《易》意思。
又云:自有《易》以來,只有邵子說得此圖如此齊整,如揚(yáng)雄《太玄》,便零星補(bǔ)湊得可笑。若不補(bǔ),又卻欠四分之一,補(bǔ)得來,又卻多四分之三,如《潛虛》之?dāng)?shù)用五,只似如今算位一般,其直一畫則五也,下橫一畫則為六,模二畫則為七,蓋亦補(bǔ)湊之書也。
黃氏瑞節(jié)曰:先天圖與太極圖同時而出,周邵二子不相聞,則二圖亦不相通,此勿論也。陳瑩中云:司馬文正與康節(jié)同時友善,而未嘗有一言及先天之學(xué),邵伯溫云,伊川在康節(jié)時,于先天之學(xué)非不問,不語之也。即二先生之論,則先天圖在當(dāng)時,豈猶未甚著邪,陳瑩中云,先天之學(xué),以心為本,其在《經(jīng)世書》者,康節(jié)之余事耳。又曰:闡先圣之幽,微先天之顯,不在康節(jié)之書乎,然則朱子以前表章尊敬此圖者,了翁為有見也。
天地定位,山澤通氣,雷風(fēng)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錯,數(shù)往者順知來者逆,是故《易》,逆數(shù)也。
雷以動之,風(fēng)以散之,雨以潤之,日以晅之,艮以止之,兌以說之,乾以君之,坤以藏之。
邵子曰:此一節(jié),明伏羲八卦也。八卦相錯者,明交相錯而成六十四也,“數(shù)往者順,若順天而行,是左旋也,皆已生之卦也,故云“數(shù)往”也。“知來者逆”,若逆天而行,是右行也,皆未生之卦也,故云“知來”也。夫《易》之?dāng)?shù),由逆而成矣,此一節(jié)直解圖意,若逆知四時之謂也。(注:以橫圖觀之,有乾一而后有兌二,有兌二而后有離三,有離三而后有震四,有震四面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亦以次而生焉,此《易》之所以成也,而圓圖之左方自震之初為冬至,離兌之中為春分,以至于乾之末而交夏至焉,皆進(jìn)而得其已生之卦,猶自今日而追數(shù)昨日也,故曰“數(shù)往者順”。其右方,自巽之初為夏至,坎艮之中為秋分,以至于坤之末而交冬至焉,皆進(jìn)而得其未生之卦,猶自今日面逆計來日也,故曰“知來者逆”,然本《易》之所以成,則其先后始終,如橫圖及圓圖右方之序而已,故曰“《易》逆數(shù)也。)
集說:《朱子語類》云:若自乾一橫排至坤八,此則全是自然,故《說卦》云:“《易》逆數(shù)也。”皆自己生以得末生之卦,若如圓圖,則須如此,方見陰陽消長次第,震一陽,離兌二陽,乾三陽,巽一陰,坎艮二陰,坤三陰,雖似稍涉安排,然亦莫非自然之理。
附錄:項(xiàng)氏安世曰:“數(shù)往者順”,以指上文,“知來者逆”,以指下文,“是故《易》逆數(shù)也”,此一句以起下文八句也。上文據(jù)八卦已成之后,對而數(shù)之,其序順而理明,故曰“數(shù)往者順”。下文據(jù)八卦始畫之初,左右對畫,而上下逆生,故曰“知來者逆”。非圣人于順之外別為逆象也,此之逆象,即上文之順象。
章氏潢曰:自乾純陽,歷兌離以至一陽之震,自坤純陰,歷艮坎以至一陰之巽,非數(shù)往之順乎?自震一陽,歷離兌以至乾之純陽,自巽一陰,歷坎艮以至坤之純陰,非知來之逆乎?左旋則總為“知來”,右旋則總為“數(shù)往”,但《易》以“知來”為主,生生不窮,是以逆而數(shù)之。
案:邵子所謂左旋者,猶言向左而旋耳。所謂右行者,猶言向右而行耳,與歷家所謂左旋右轉(zhuǎn),義正相反,各為一說也。其所謂“已生”“未生”,正指陰陽生生而言,如章氏之說,而項(xiàng)氏說尤得前后聯(lián)貫語氣。蓋其順數(shù)者,既如上文所列矣,而圖之作,主于逆數(shù),故其終始生成,又如下文之所敘也。朱子之解似又自為一說,學(xué)者分別觀之。
又曰:太極既分,兩儀立矣,陽上交于陰,陰下交于陽,而四象生矣。陽交于陰,陰交于陽,而生天之四象。剛交于柔,柔交于剛,而生地之四象。八卦相錯,而后萬物生焉,是故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八分為十六,十六分為三十二,三十二分為六十四。猶根之有干,干之有枝,愈大則愈小,愈細(xì)則愈繁。
集說:《朱子語類》:問:程《易》乾辭下解云,圣人始畫八卦,三才之道備矣,因而重之,以盡天下之變,故六畫而成卦?;蛞纱苏f卻是圣人始畫八卦,每卦便是三畫,圣人因而重之為六畫,似與邵子一分為二,而至六十四為六畫,其說不同。曰:程子之意,只云三畫上疊成六畫,八卦上疊成六十四耳,與邵子說誠異,蓋康節(jié)此意,不曾說與程子,程子亦不曾問之,故一向只隨他所見去。但程子說圣人始畫八卦,不知圣人畫八卦時,先畫甚卦,此處便曉不得。
是故乾以分之,坤以翕之,震以長之,巽以消之。長則分,分則消,消則翕也,乾坤定位也,震巽一交也,兌離坎艮再交也,故震陽少而陰尚多也,巽陰少而陽尚多也,兌離陽浸多也,坎艮陰浸多也。
又曰:無極之前,陰含陽也,有象之后,陽分陰也。陰為陽之母,陽為陰之父,故母孕長男而為《復(fù)》,父生長女而為《姤》,是以陽起于《復(fù)》,陰起于《垢》也。
集說:《朱子語類》:問:“無極”如何說前?曰:邵于就圖上說循環(huán)之意,自《娠》至《坤》,是陰含陽;自《復(fù)》至《乾》,是陽分陰。《坤》、《復(fù)》之間乃“無極”。問“無極”之前,既有前后,須有有無。曰:本無間斷。問先天圖陰陽自兩邊生,若將坤為太極,與太極不同,如何?曰:姑自據(jù)它意思說,即不曾契勘濂溪底,若論它太極,中間虛者便是,它亦自說圖從中起,它兩邊生,即是陰根陽,陽根陰,這個有對,從中出者即無對。
案:周子所謂“無極而太極”者,以陰陽之本體言之,《中庸》所謂“天命之性”也。邵子所謂“無極”者,以動靜之樞紐言之,《中庸》所謂“未發(fā)之中”也。天命之性,固周流而無不在,然人生而靜,天之性也,則沖漠無[目關(guān)]之時,乃本體之真之所以具,故周子亦言主靜,程子言其本也,真而靜,三子之說,實(shí)相發(fā)明而不相悖也。
又曰:震始交陰而陽生,巽始消陽而陰生。兌,陽長也,艮,陰長也,震兌,在天之陰也,巽艮,在地之陽也,故震兌上陰而下陽,巽艮上陽而下陰。天以始生言之,故陰上而陽下,交泰之義也。地以既成言之,故陽上而陰下,尊卑之位也。乾坤定上下之位,坎離列左右之門,天地之所闔辟,日月之所出入,春夏秋冬,晦朔弦望,晝夜長短,行度盈縮,莫不由乎此矣。(注:震始交陰而陽生,是說圓圖震與坤接而一陽生也,巽始消陽而陰生是說圓圖巽與乾接而二陰生也。)
集說:邵子曰:陽爻,晝數(shù)也;陰爻,夜數(shù)也。天地相銜,陰陽相交,故晝夜相離,剛?cè)嵯噱e。春夏,陽也,故晝數(shù)多,夜數(shù)少。秋冬,陰也,故晝數(shù)少,夜數(shù)多。
胡氏方平曰:此一節(jié)先論震巽艮兌四維之卦,而后及于乾坤坎離四正之位。震始交陰而陽生,以震接坤言也,至兌二陽,則為陽之長。巽始消陽而陰生,以巽接乾言也,至艮二陰則為陰之長。震兌在天之陰者,邵子以震為天之少陰,兌為天之太陰,唯其為陰,故陰爻皆在上,而陽爻皆在下。天以生物為主,始生之初,非交泰不能,故陰上陽下,而取交泰之義。巽艮在地之陽者,邵子以巽為地之少剛,艮為地之太剛,唯其為剛,故陽爻皆在上,而陰爻皆在下。地以成物為主,既成之后,則尊卑定,故陰下陽上,而取尊卑之位。乾坤定上下之位,天地之所闔辟也,坎離列左右之門,日月之所出入也。歲而春夏秋冬,月而晦朔弦望,日而晝夜行度,莫不胥此焉出,豈拘拘爻畫陰陽之間哉。
又曰:乾四十八而四分之,一分為陰所克也,坤四十八而四分之,一分為所克之陽也,故乾得三十六,而坤得十二也。(注:兌離以下更思之。今按,兌離二十八陽二十陰,震二十陽二十八陰,艮坎二十八陰二十陽,巽二十陰二十八。)
又曰:乾坤縱而六子橫,《易》之本也。
又曰:陽在陰中,陽逆行,陰在陽中,陰逆行,陽在陽中,陰在陰中,則皆順行,此真至之理,按圖可見之矣。
又曰:《復(fù)》至《乾》凡百一十有二陽,《垢》至《坤》凡八十陽,《垢》至《坤》凡百一十有二陰,《復(fù)》至《乾》凡八十陰。
又曰:坎離者,陰陽之限也,故離當(dāng)寅,坎當(dāng)申,而數(shù)常逾之者,陰陽之溢也。然用數(shù)不過乎中也。(注:此更宜思。離當(dāng)卯,坎當(dāng)酉,但以坤為子半可見矣。)
集說:蔡氏元定曰:此論陰陽往來,皆以馴致,不截然為陰為陽也,以坎離而言,離中當(dāng)卯,坎中當(dāng)酉,然離之所生,巳起于寅震中,坎之所生,巳起于申巽中矣,故邵子謂離當(dāng)寅,坎當(dāng)申也,坤當(dāng)子半,乾當(dāng)午半,即離卯坎酉之謂也。
又曰:先天學(xué),心法也,故圖皆自中起,萬化萬事,生于心也。
又曰:圖雖無文,吾終日言而未嘗離乎是,蓋天地萬物之理,盡在其中矣。
案:自孔子既沒,易道失傳,義理既巳差訛,圖象尤極茫渺,唯《大傳》“帝出乎震”一條,所載八卦方位,顯然明白,故學(xué)者有述焉。其余如“卦氣”“月候”之屬,皆漢儒傅會,非圣人本法也,至宋康節(jié)邵子,乃有所謂“先天圖”者,其說有六十四卦生出之序,則今之橫圖,自一畫至六畫,一每分二者是已,有八卦方位,則今之小圓圖乾南坤北離東坎西者是已,有六十四卦方位,則今之大圓圖,始《復(fù)》、《姤》、終《乾》《坤》者是巳,大圓圖中自方圖,又所以象天地之相函也。諸圖之義,廣大高深,信非圣人不能造作,然當(dāng)邵子之時,伊川程子則未之見,龜山楊氏見而未之信,唯明道程子,稍見其書,而括以加倍之一言,然則當(dāng)時知邵子者,明道一人而已。南渡之后,如林栗袁樞之徒,攻邵者尤眾,雖象山陸氏,亦以為先天圖非圣人作《易》本指。獨(dú)朱子與蔡氏,闡發(fā)表章,而邵學(xué)始顯明于世,五百年來雖復(fù)有為異論者,而不能奪也。顧朱子之意,以為孔于之后諸儒不能傳授,而使方外得之,故其流為丹灶小術(shù),至康節(jié)然后返之于易道。今以《參同契》諸書觀之,其六卦月候,蓋即“納甲”之法,其十二辟卦主歲,蓋即“卦氣”之流,所為始于震復(fù)者,與先天偶同爾,似未足為先天傳受之據(jù)。唯揚(yáng)雄作《太玄》,其法始于三方,重于九洲,又重于二十七部,又重于八十一家,則與先天極儀象卦加倍之法相似也。流行之序,始于中羨從,中于更晬廓,終于減沈成,則與先天始《復(fù)》終《乾》,始《姤》終《坤》之序相似也。首用九九,策用六六,則與先天卦用八八,策用七七之?dāng)?shù)相似也。意者康節(jié)讀揚(yáng)雄之書而心悟作《易》之本與,然非揚(yáng)雄之時,《易》傳未泯,則雄亦無自而依仿之,故康節(jié)深服《太玄》,以為見天地之心,蓋其學(xué)所啟發(fā)得力處也。然白邵書既出,則《太玄》為僭經(jīng),為汨陰陽之?dāng)?,與邵書迥乎如蒼素之不相侔矣。觀明道程子之意,蓋以為康節(jié)能自得師,故于希夷之傳,揚(yáng)雄之書,皆有取焉,而其純一不雜,汪洋浩大,則非揚(yáng)陳之所能及也,故曰堯夫之?dāng)?shù),似玄而不同。又曰:穆李皆得之希夷者,而其言與行事,概可見矣,堯夫特因其門戶而入者爾,程子之言至當(dāng),后之學(xué)者,欲考先天之傳,不可以不知。
帝出乎震,齊乎巽,相見乎離,致役乎坤,說言乎兌,戰(zhàn)乎乾,勞乎坎,成言乎艮。萬物出乎震,震,東方也。齊乎巽,巽,東南也。齊也者,言萬物之潔齊也。離也者,明也,萬物皆相見,南方之卦也。圣人南面而聽天下,向明而治,蓋取諸此也。坤也者,地也,萬物皆致養(yǎng)焉,故曰致役乎坤。兌,正秋也,萬物之所說也,故曰說言乎兌。戰(zhàn)乎乾,乾,西北之卦也,言陰陽相薄也??舱撸?,正北方之卦也,勞卦也,萬物之所歸也,故曰勞乎坎。艮,東北之卦也,萬物之所成終而所成始也,故曰成言乎艮。神也者,妙萬物而為言者也。動萬物者莫疾乎雷,撓萬物者莫疾乎風(fēng),燥萬物者莫熯乎火,說萬物者莫說乎澤,潤萬物者莫潤乎水,終萬物始萬物者莫盛乎艮。故水火相逮,雷風(fēng)不相悖,山澤通氣,然后能變化既成萬物也。
邵子曰:此一節(jié)明文王八卦也。
又曰:至哉文王之作《易》也,其得天地之用乎。故乾坤交而為《泰》,坎離交而為《既濟(jì)》也。乾生于子,坤生于午,坎終于寅,離終于申,以應(yīng)天之時也。置乾于西北,退坤于西南,長子用事,而長女代母,坎離得位,而兌艮為偶,以應(yīng)地之方也。王者之法,文王也其盡于是矣。(注:此言文王改《易》伏羲卦圖之意也。蓋自乾南坤北而交,則乾北坤南而為《泰》矣。自離東坎西而交,則離西坎東而為《既濟(jì)》矣。乾坤之交者,自其所已成,而反其所由生也。故再變則乾退乎西北,坤退乎西南也??搽x之變者,東自上而西,西自下而東也。故乾坤既退,則離得乾位,而坎得坤位也。震用事者,發(fā)生于東方,巽代母者,長養(yǎng)于東南也。)
案:邵子言乾坤交而為“泰”者,釋“先天”變?yōu)椤昂筇臁敝敢?。先天之位,乾南坤北,今變?yōu)榍崩つ希试弧敖弧?。然邵子言乾生于子,坤生于午,今按圖考之,則乾在西方,乃亥而非子,坤在西南,乃未而非午,其故何也?曰:陽自靜以之動,故氣肇于子。然自亥月而已聯(lián)兆胚胎,故古人以亥為陽月,言天道于是始也。陰自動以之靜,故功著于午。然至未而后育養(yǎng)蕃庶,故古人以未為中央,言土德于是,王也。亥字從草為[上艸下亥],從木為核,皆[目關(guān)]兆胚胎之意。未從日為昧,言日于是始向昧谷,而萬物將西成也。樂律黃鐘子為天統(tǒng),然自應(yīng)鐘亥而陽氣已應(yīng)于內(nèi),故曰應(yīng)鐘。林鐘未為地統(tǒng),故班固引“西南得朋”釋之,下至納甲星命淺術(shù),亦以亥為天門,未為坤始,疑皆本于后天以為說也。若乃火雖始于東而盛于南,水雖始于西而盛子北,雷霆之氣,雖動于寅,而發(fā)聲于卯,膏澤之潤,雖暢于巳而收功于酉,風(fēng)在西南,則涼風(fēng)也,成萬物者也,故《春秋傳》曰“風(fēng)落山”,在東南,則和風(fēng)也,生萬物者也,故薰風(fēng)之操曰:可以阜吾民之財,艮在西北,則動極而靜者也,故《大傳》曰“艮以止之”,在東北,則靜極,復(fù)動者也,故《大傳》曰“萬物之所成終而所成始也”。凡此皆先天后天相為發(fā)明之妙,要之無非造化之所以流行而發(fā)育者,先儒有乾坤不用之說,考以孔子之言,則坤曰“致役”,曰“致養(yǎng)”,其為用莫大于是,至于乾曰“戰(zhàn)”,則又所以著剛健之體,有以克勝群陰,而主宰天命,八卦之用,皆其用也,夫豈不用者哉!此圣人精意,不可不表而出之者。
又曰:《易》者,一陰一陽之謂也。震兌始交者也,故當(dāng)朝夕之位,坎離交之極者也,故當(dāng)子午之位,巽艮不交而陰陽猶雜也,故當(dāng)用中之偏,乾坤純陽純陰也,故當(dāng)不用之位也。
又曰:兌離巽,得陽之多者也,艮坎震,得陰之多者也,是以為天地用也。乾極陽,坤極陰,是以不用也,又曰:震兌橫而六卦縱,《易》之用也。(注:嘗考此圖而史為之說曰:震東兌西者,陽主進(jìn),故以長為先而位乎左,陰主退,故以少為貴而位乎右也。坎北者,進(jìn)之中也,離鹵者,退之中也,男北而女南者,互藏其宅也。四者皆當(dāng)四方之正位,而為用事之卦,然震兌始而坎離終,震兌輕而坎離重也。乾西北坤西南者,父母既老而退居不用之地也,然母親而父尊,故砷猶半用頁乾全不用也。艮東北巽東南者,少男進(jìn)之后而長女退之先,故亦皆不用也,然男未就傅,女將有行,故巽稍向用,而艮全未用也。四者皆居四隅不正之位,然居?xùn)|者耒用而居西者不復(fù)用也。故下文歷舉“六子”而不數(shù)乾坤,至其水火雷風(fēng)山澤之相偶,則又用伏羲卦云。)
集說:邵子曰:乾統(tǒng)三男于東北,坤統(tǒng)三女于西南。
案:邵子之言,可蔽圖之全義,《周易》、《坤》,《蹇》、《解》諸卦彖辭,皆出于此也,大抵先天則以東南為陽方,西北為陰方,故自陽儀而生之卦,皆居?xùn)|南,自陰儀而生之卦,皆居西北也。后天則以北東為陽方,南西為陰方,故凡屬陽之卦,皆居?xùn)|北,屬陰之卦,皆居西南也。然先天陽卦雖起于東,而其重之以敘卦氣,則所謂“復(fù)見天地心”者。仍以北方為始,后天陽卦雖起于北,而其播之以合歲序,則所謂“帝出乎震”者,仍以東方為先。蓋兩義原不可以偏廢,必也參而互之,則造化之妙,《易》理之精,可得而識矣。歲始于東,終于北,而西南在其間,后天圖意主乎陽以統(tǒng)陰,故自震而坎而艮者,以陽終始?xì)q功也,自巽而離而兌者,以陰佐陽于中也。震陽生,故直春生之令,以始為始也,乾則以終為始,而莫得其端,乃《傳》所謂“大始”者也,所謂“不可為首者”也,兌陰成,故畢西成之事,陰功之終也,坤則致役以終事,而不居其成,乃《傳》所謂“作成”者也。所謂“無成而代有終”者也,是故陽居終始,而陰在中間,乃天地萬物之至理。如草木之種實(shí),陽也;華葉,陰也。人類之父子,陽也;妻妾,陰也。始于植種,終于成實(shí),而其間華葉盛焉,始于有父,終于有子,而其間嫡媵繁焉,實(shí)生于華,子生于母,此陰佐陽之驗(yàn),然而實(shí)成、則為來歲之種矣,子生則為它日之父矣,此又所謂以終為始者,而元陽之生生不已,其首尾端倪,真不可得而窺矣。謝氏良佐論一起于震,發(fā)生也。又曰:一起于乾,探本也,其有得于后天之精意者與。
乾,健也;坤,順也;震,動也;巽,入也;坎,陷也;離,麗也;艮,止也;兌,說也。
程子曰:凡陽在下者動之象,在中者陷之象,在上止之象,陰在下者入之象,在中者麗之象,在上說之象。
乾為馬,坤為牛,震為龍,巽為雞,坎為豕,離為雉,艮為狗,兌為羊。
此遠(yuǎn)取諸物之象。
乾為首,坤為腹,震為足,巽為股,坎為耳,離為目,艮為手,兌為口。
此近取者身之象。
集說:《朱子語類》云:伏羲畫八卦,只此數(shù)畫該盡天下萬物之理,學(xué)者于言上會者淺,于象一亡會得者深,王輔嗣伊川皆不信象,伊川說象只似譬喻樣說,郭子和云,不獨(dú)是天地雷風(fēng)水火山澤謂之象,只是卦畫便是象,亦說得好。鄭東卿專取象,如以鼎為鼎,革為爐,小過為飛鳥,亦有義理,但盡欲如此牽合傅會便疏脫,學(xué)者須先理會得正當(dāng)?shù)览?,然后于此等另碎處收拾以相資益,不為無補(bǔ)。
乾,天也,故稱乎父。坤,地也,故稱乎母。震一索而得男,故謂之長男;巽一索而得女,故謂之長女??苍偎鞫媚?,故謂之中男;離再索而得女,故謂之中女,艮三索而得男,故謂之少男;兌三索而得女,故謂之少女。
今按坤求于乾,得其初九而為震,故曰“一索而得男”,乾求于坤,得其初六而為巽,故曰“一索而得女”。坤再求而得乾之九二以為坎,故曰“再索而得男”。乾再求而得坤之六二以為離,故曰“再索而得女”。坤三求而得乾之九三以為艮,故曰“三索而得男”。乾三求而得坤之六三以為兌,故曰“三索而得女”。
凡此數(shù)節(jié),皆文王觀于已成之卦,而推其未明之象以為說,邵子所謂后天之學(xué),入用之位者也。
案:邵子既以“天地定位”一章為先天之《易》,因以“帝出乎震”以下為后天之《易》,先羲后文,其序既可信,而先天圖易簡渾涵,得畫卦自然之妙,后天圖精深切至,于《周易》義例合者為多,其理尤可信也:,然后天所以改置先天之意,朱子之說頗略,其見于答袁樞書者,可以得先賢慎重之盛心矣。諸家以五行為說者,亦有條理,然今即八卦之象求之,則唯坎水離火巽木坤土,合于本象耳。金者乾之一象,而不足以盡乾也。蒼筤竹者震之一象,而不足以盡震也。艮山之為土,猶可假借,兌則絕無為金之義也,況《易》之為書,不言五行,而《說卦》解釋圖體,亦與五行生克,邈不相涉,則疑文王之意,不出乎此也。質(zhì)以孔子之言、蓋不離乎八卦之德象而得之。何則?以德言之,則震者動也,陽氣動則出,而萬物亦于是乎出也;巽者入也制也,陽動則陰亦動,亦陰氣凝滯,陽能入而散之,則陰與陽齊,而萬物亦于是乎齊也;離者明也,故曰“相見”,帝與物相見,而萬物亦于是乎相見也;坤者順也,故曰“致役”,又曰“致養(yǎng)”,自帝言之,坤則以順而效其勞,自萬物言之,坤則以順而厚其生也;兌者說也,帝之生意,于是乎充,萬物之生意,亦于是乎足也;乾者健也,故曰“戰(zhàn)”,陰功已成,則當(dāng)斂其機(jī)而化其跡,唯天德之剛,故能制伏群陰,使之退聽,而不已之命,于是乎流行矣;坎有習(xí)險之義,故為勤勞之卦。習(xí)久則熟矣,故又為休勞之卦。帝生物之勤,既成而休,萬物之生,亦既成而息也;艮者止也,不止則不行,不息則不生,故不唯成終而且成始也。以象言之,動陽氣而出之者莫如雷,撓陰氣而散之者莫如風(fēng),揚(yáng)之以發(fā)其光焰者莫如火,滋之以足其精液者莫如澤,澤既足其精液矣,而至于枯落之后,則有源之水,復(fù)潤其根,水既潤其本根矣,而至于生息之交,則艮德之厚,又固其氣。凡此者,皆統(tǒng)于乾而具于坤。乾坤以德言之,則健也順也,可與八卦并敘。以象言之,則天也地也,不可與“六子”分職也。是故以形體言謂之天,“天地定位”是也。以性情言謂之乾,乾君坤藏是也,以主宰言謂之帝,“帝出乎震”是也。以妙用言謂之神,“神妙萬物”是也,其實(shí)一天也。夫天專言之則道也,其實(shí)一太極也。以乾為主,而流行為八卦之功用,此先天后天,所以相為經(jīng)緯,異而同,二而一者也。
明蓍策第三
大衍之?dāng)?shù)五十。
《河圖》、《洛書》之中數(shù)皆五,衍之而各極其數(shù)以至于十,則合為“五十”矣?!逗訄D》積數(shù)五十五,其“五十”者,皆因五而后得,獨(dú)五為“五十”所因,而自無所因,故虛之則但為“五十”。又五十五之中,其四十者,分為陰陽老少之?dāng)?shù),而其五與十者無所為,則又以五乘十,以十乘五,而亦皆為“五十”矣。《洛書》積數(shù)四十五,而其四十者,散布于外,而分陰陽老少之?dāng)?shù),唯五居中而無所為,則亦自含五數(shù),而并為“五十”矣。
案:《洪范》曰:“卜五占用二衍忒?!毖苷?,推衍也。忒者,過差也。卜筮所以推衍人事之過差,故揲蓍之法,謂之“大衍”。大音太,如太卜太筮之比,乃尊之之稱,非如先儒小衍大衍之說也。五十之?dāng)?shù),說者不一,唯推本于圖書者得之,《河圖》之?dāng)?shù)則贏五,數(shù)之體也。《洛書》之?dāng)?shù)則虛五,數(shù)之用也。大衍者,其酌河洛之?dāng)?shù)之中,而兼體用之理之備者與。
其用四十有九。
大衍之?dāng)?shù)五十,而蓍一根百莖,可當(dāng)大衍之?dāng)?shù)者二,故揲蓍之法,取五十莖為一握,置其一不用,以象太極,而其當(dāng)用之策,凡四十有九,蓋兩儀體具而未分之象也。
集說:崔氏憬曰:“其用四十有九”者,法長陽七七之?dāng)?shù)也,六十四卦,既法長陰八八之?dāng)?shù),故四十九蓍,則法長陽七七之?dāng)?shù),蓍圓而神象天,卦方而智象地,陰陽之別也,舍一不用者,以象太極虛而不用也。
邵子曰:蓍之用數(shù),“掛一以象三”,其余四十八,則一卦之策也。四其十二為四十八也,十二去三而用九,四三十二,所去之策也,四九三十六,所用之策也;十二去五而用七,四五二十,所去之策也,四七二十八,所用之策也;十二去六而用六,四六二十四,所去之策也,四六二十四,所用之策也;十二去四而用八,四四十六,所去之策也,四八三十二,所用之策也。是故七九為陽,六八為陰,九者陽之極數(shù),六者陰之極數(shù),數(shù)極則反,故為卦之變也。
又曰:奇數(shù)極于四而五不用,策數(shù)板于九而十不用,故去五十而用四十九也。
分而為二以象兩,掛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時,歸奇于扐以象閏,五歲再閏,故再扐而后掛。
掛者,懸于小指之間。揲者,以大指食指間而別之。奇,謂余數(shù),扐者,扐于中三指之兩間也,蓍凡四十有九,信手中分,各置一手,“以象兩儀”;而掛右手一策于左手小指之間,以象三才,遂以四揲左手之策,“以象四時”;而歸其余數(shù)于左手第四指間,“以象閏”;又以四揲右手之策,而再歸其余數(shù)于左手第三指間,“以象再閏”;五歲之象,掛一一也,揲左二也,扐左三也,揲右四也,扐右五也,是謂一變。其掛扐之?dāng)?shù),不五即九。
案:《河圖》之中宮,太極也?!堵鍟分袑m,人極也。故大衍之?dāng)?shù),其虛一者,既以象太極之無為,其掛一者,又以象人極之參贊,虛一之后,繼以分二者,明乎分陰分陽,造化之本也。掛一之后,繼以揲四歸奇者,明平定時成歲,人事之綱也。分二掛一,則天地設(shè)位,而人立焉,而二才之體具矣。揲四歸奇,則四氣交運(yùn),五行參差,百物生焉,萬事起焉,而三才之用行矣,大衍之?dāng)?shù),所以為酌河洛之中,而兼體用之備者如此。
得五者三,所謂奇也。(注:五除掛一即四,以四約之為一,故為奇,即兩儀之陽數(shù)也。)
得九者一,所謂偶也。(注:九除掛一即八,以八約之為二,故為偶,即兩儀之陰數(shù)也)
一變之后,除前余數(shù),復(fù)合其見存之策,或四十,或四十四,分掛揲歸如前法,是謂再變,其掛仂者不四則八。
得四者二,所謂奇也。(注:不去掛一,余同前義。)
得八者二,所謂偶也。(注:不去掛一,余同前義。)
再變之后,除前兩次余數(shù),復(fù)合其見存之策,或四十,或三十六,或三十二,分掛揲歸如前法,是謂三變,其掛扐者如再變例。
三變既畢,乃合三變,視其掛肋之奇偶,以分所遇陰陽之老少,是謂一爻。
右(即左圖)三奇為老陽者凡十有二,掛扐之?dāng)?shù)十有三,除初掛之一為十有二,以四約而三分之,為一者三,一奇象圓而圍三,故三一之中各復(fù)有三。而積三三之?dāng)?shù)則為九,過揲之?dāng)?shù)三十有六,以四約之,亦得九焉(注:掛扐除一,四分四十有八而得其一也,一其十二而三其四也,九之母也。過揲之?dāng)?shù)四分四十八而得其三也,三其十二而九其四也,九之子也。)。皆徑一而圍三也,即四象太陽居一含九之?dāng)?shù)也。
右(即下左圖)兩奇一偶,以偶為主,為少陰者凡二十有八,掛扐之?dāng)?shù)十有七,除初掛之一為十有六,以四約而三分之,為一者二,為二者一,一奇象圓而用其全,故二一之中各復(fù)有三。二偶象方而用其半,故一二之中復(fù)有二焉。而積二三一二之?dāng)?shù)則為八,過揲之?dāng)?shù)三十有二,以四約之亦得八焉,掛扐除一,四其四也,自一其十二者而進(jìn)四也,八之母也,過揲之?dāng)?shù),八其四也,自三其十二者而退四也,八之子也,即四象少陰居二含八之?dāng)?shù)也。
右(即前右圖)兩偶一奇,以奇為主,為少陽者凡二十,掛扐之?dāng)?shù)二十有一,除初掛之一為二十,以四約而三分之,為二者二,為一者一,二偶象方而用其半,故二二之中各復(fù)有二。一奇象圓而用其全,故一三之中,復(fù)有三焉。而積二二一三之?dāng)?shù)則為七,過揲之?dāng)?shù)二十有八,以四約之亦得七焉。掛扐除一,五其四也,自兩其十二者而退四也,七之母也,過揲之?dāng)?shù),七其四也,自兩其十二者而進(jìn)四也,七之子也,即四象少陽居三含七之?dāng)?shù)也。
右(即左圖)三偶為老陰者四,掛扐之?dāng)?shù)二十有五,除初掛之一為二十有四,以四約而三分之,為二者三,二偶象方而用其半,故三二之中各復(fù)有二,而積三二之?dāng)?shù)則為六,過揲之?dāng)?shù)亦二十有四,有四約之亦得六焉,掛扐除一,六之母也,過揲之?dāng)?shù),六之子也,四分四十有八而各得其二也,兩其十二而六其四也,皆圍四而用半也,即四象太陰居四含六之?dāng)?shù)也。
集說:蔡氏元定曰:蓍之奇數(shù),老陽十二,老陰四,少陽二十,少陰二十八,合六十有四。三十二為陽,老陽十二,少陽二十;三十二為陰,老陰四,少陰二十八;其十六則老陽老陰也,老陽十二,老陰四;其四十八則少陽少陰也,少陽二十,少陰二十八。老陽老陰,乾坤之象也,二八也,少陽少陰,“六子”之象也,六八也。
凡此四者,皆以三變皆掛之法得之,蓋經(jīng)曰“再抽而后掛”,又曰“四營而成易”,其指甚明,注疏雖不詳說,然劉禹錫所記僧一行、畢中和、顧彖之說,亦已備矣。近世諸儒,乃有前一變獨(dú)掛,后二變不掛之說,考之于經(jīng),乃為六仂而后掛,不應(yīng)“五歲再閏”之義,且后兩變又止三營,蓋已誤矣。
集說:胡氏方平曰:案王輔嗣注云,“分而為二”,一營也;“掛一象三”,二營也;“揲之以四”,三營也;“歸奇于扐”,四營也。孔穎達(dá)疏云,“再扐而后掛”者,既分天于左手,地于右手,乃四四揲天之?dāng)?shù),最末之余,歸之合為掛扐之一處,是一扐也。又以四四揲地之?dāng)?shù),最末之余、又合于前所歸之扐而總抽之,是“再扐而后掛”也。劉禹錫《辨易九六論》云,畢中和之學(xué),其傳原于一行撣師,一行唐開元時所作《大衍歷·本議》云:綜盈虛之?dāng)?shù),五歲而再閏,蓋其衍法皆以再扐而后掛也。畢中和有揲法,其言三揲皆掛,正合四營之火。朱子亦謂畢氏揲法,視疏義為詳,顧彖之說未詳。禹錫又自言揲法,第一指余一益三;余二益二,余三益一,余四益四;第二指余一益二,余二益一,余三益四,余四益三。第三指與第二指同,此可以見三變皆掛矣。近世儒者,若郭雍所著《蓍卦辨疑》,專以前一變獨(dú)掛,后二變不掛,其載橫渠先生之言曰:“再扐而后掛”,每成一爻而后掛也,謂第二第三揲不掛也。且謂橫渠之言,所以明注疏之失。朱子辨之曰:此說大誤,恐非橫渠之言也。“再扐”者,一變之中,左右再揲而再扐也,一掛再揲再仂而當(dāng)五歲,蓋一掛再揲,當(dāng)其不閏之年,而再扐,當(dāng)其再閏之歲也?!岸髵臁闭?,一變既成,又合見存之策,分二掛一,以起后變之端也。今日第一變掛,而第二第三變不掛,遂以當(dāng)掛之變?yōu)閽於箝c,以不變之變?yōu)閽A,而當(dāng)不閏之歲,則與《大傳》所云“掛一象三”,“再扐”、“象閏”者,全不相應(yīng)矣。且不數(shù)第一變之再扐,而以第二第三變?yōu)樵賿A,又使第二第三變中,止有三營,而不足乎成易之?dāng)?shù),且于陰陽老少之?dāng)?shù),亦多有不合者。其載伊川先生之說曰:再以左右手分而為二,更不重掛奇。朱子辨之曰:此說尤多可疑。然郭氏云:本無文字,則其傳授之際,不無差舛,宜矣。郭氏又云,第二第三揲雖不掛,亦有四八之變,蓋不必掛也。朱子辨之曰:所以不可不掛者有兩說,蓋三變之中,前一變屬陽,故其余五九皆奇數(shù),后二變屬陰,故其余四八皆偶數(shù)。屬陽者為陽三而陰一,皆圍三經(jīng)一之術(shù),屬陰者為陰二而陽二,皆以圍四用半之術(shù)也。是皆以三變皆掛之法得之,后兩變不掛,則不得也。三變之后,其可為老陽者十二,可為老陰者四,可為少陰者二十八,可為少陽者二十,雖多寡之不同,而皆有法象,是亦以三變皆掛之法得之,而后兩變不掛則不得也。郭氏僅見第二第三變可以不掛之一端耳,而遂執(zhí)以為說,夫豈知其掛與不掛之為得失,乃如此哉。大抵郭氏它說偏滯雖多,而其為法尚無甚戾,獨(dú)此一義,所差雖小,而深有害于成卦變爻之法,尤不可不辯。愚嘗考之,第一變獨(dú)掛,后二變不掛,非特為六扐而后掛,三營而成易,于再扐四營之義不協(xié)。且后二變不掛,其數(shù)雖亦不四則八,而所以為四八者,實(shí)有不同:蓋掛則所謂四者,左手余一,則右手余二,左手余二,則右手余一。不掛則左手余一,右手余三,左手余二,右手余二,左手余三,右手余一,此四之所以不同也。掛則所謂八者,左手余四,右手余三,左手余三,右手余四,不掛則左手余四,右手亦余四,此八之所以不同也。三變之后,陰陽變數(shù),皆參差不齊,無復(fù)自然之法象矣。
且用舊法,則三變之中,又以前一變?yōu)槠?,后二變?yōu)榕?,奇故其余五九,偶故其余四八。余五九者,五三而九一,亦圍三?jīng)一之義也。余四八者,四八皆二,亦圍四用半之義也。三變之后,老者陽饒而陰乏,少者陽少而陰多,亦皆有自然之法象焉。(注:蔡元定曰:案五十之蓍,虛一分二,掛一揲四,為奇者三,為偶者二,是天三坤二自然之?dāng)?shù)。而三揲之變,老陽老陰之?dāng)?shù)本皆八,合之得十六,陰陽以老為動,而陰性本靜,故以四歸于老陽,此老陰之?dāng)?shù)所以四,老陽之?dāng)?shù)所以十二也。少陽少陰之?dāng)?shù)本皆二十四,合之四十八,職陽以少為靜,而陽性本動,故以四歸于少陰,此少陽之?dāng)?shù)所以二十,而少陰之?dāng)?shù)所以二十八也。陽用老而不用少,故六十四變,所用者十六變,又以四約之,陽用其三,陰用其一,蓋一奇一偶對待者,陰陽之體,陽三陰一一饒一乏者,陰陽之用。故四時春夏秋生物,而冬不生物,大地東西南可見。而北不可見,人之瞻視,亦前與左右可見,面背不可見也,不然,則以四十九蓍,虛一分二,掛一揉四,則為奇者二,為偶者二,而老陽得八,老陰得八,少陽得二十四,少陰得二十四,不亦善乎?圣人之智,豈不及此,而其取此而不取彼者,誠以陰陽之體數(shù)常均,用敷則陽三而陰一也。)
集說:蘇氏軾曰:唐一行之學(xué),以為三變皆少,則乾之象也,乾所以為老陽,而四數(shù)其揲得九,故以九名之;三變皆多,則坤之象也,坤所以為老陰,而四數(shù)其揲得六,故以六名之;三變而少者一,則震坎艮之象也,震坎艮所以為少陽,而四數(shù)其揲得七,故以七名之;三變而多者一,則巽離兌之象也,巽離兌所以為少陰,而四數(shù)其揲得八,故以八名之。故七八九六者,因揲數(shù)以名陰陽,而陰陽之所以為老少者,不在乎是,而在乎三變之間,八卦之象也,此唐一行之學(xué)也。
《朱子文集》曰:初一變得五者三,得九者一,故曰余五九者,五三而九一。后二變得四者二,得八者二,故曰余四八者,四八皆二。三變之后,為老陽者十有二,老陰四,故曰陽饒而陰乏,少陽二十,少陰二十八,故曰陽少而陰多。沈氏《筆談》云,《易》象九為老陽,七為少陽,八為少陰,六為老陰,其九七八六之?dāng)?shù),皆有所從來,得之自然,非意之所配也,凡歸余之?dāng)?shù),有多有少,多為陰,如爻之偶,少為陽,如爻之奇。三少,乾也,故曰老陽,九揲而得之,故其數(shù)九,其策三十六;兩多一少,則一少為之主,震坎艮也,故皆謂之少陽,少在初為震,中為坎,末為艮,皆七揲而得之,故其數(shù)七,其策二十有八;三多,坤也,故曰老陰,六揲而得之,故其數(shù)六,其策二十有四;兩少一多,則一多為之主,巽離兌也,故皆謂之少陰,多在初謂之巽,中為離,未為兌,皆八揲而得之,故其數(shù)八,其策三十有二。諸家揲蓍說,唯《筆談》簡而盡??追f達(dá)非不曉揲法者,但為之不熟,故其言之易差,然其子大數(shù)亦不差也。畢中和視疏義為詳,柳子厚詆劉夢得以為膚末于學(xué)者,誤矣!畢論三揲皆掛一,正合“四營”之義,唯以三揲之掛扐分措于三指間為小誤,然于其大數(shù)亦不差也。其言余一益三之屬,乃夢得立文太簡之誤,使讀者疑其不出于自然,而出于人意耳。此與孔氏之說,不可不正,然恐亦不可不原其情也。蔡氏所謂以四十九蓍虛一分二掛一揲四者,蓋謂虛一外,止用四十八。分掛揲之余,為奇偶各二,老陽老陰變數(shù)各八,少陰少陽變數(shù)各二十四,合為六十四,八卦各得八焉,然此乃奇偶對待加倍而得者,體數(shù)也,若天三地二衍而為五十者,用數(shù)也,蓋體數(shù)常均,用數(shù)則陽饒而陰乏也,此正造化之妙,若陰陽同科,老少一例,是體數(shù),非用數(shù)也。
若用近世之法,則三變之余,皆為圍三徑一之義,而無復(fù)奇偶之分。三變之后,為老陽少陰者皆二十七,為少陽者九,為老陰者一,又皆參差不齊,而無復(fù)自然之法象,此足以見其說之誤矣。至于陰陽老少之所以然者,則請復(fù)得而通論之。蓋四十九策,除補(bǔ)掛之一而為四十八,以四約之為十二,以十二約之為四,故其揲之一變也;掛扐之?dāng)?shù),一其四者為奇,兩其四者為偶,其三變也;掛扐之?dāng)?shù),三其四,一其十二,而過揲之?dāng)?shù),九其四,三其十二者,為老陽;掛扐過揲之?dāng)?shù),皆六其四,兩其十二者,為老陰;自老陽之掛扐而增一一四,則是四其四也,一其十二而又進(jìn)一四也,自其過揲者而損一四,則是八其四也,三其十二而損一四也,此所謂少陰者也;自老陰之掛扐而損一四,則是五其四也,兩其十二而去一四也,自其過揲而增一四,則是七其四也,兩其十二而進(jìn)一四也,此所謂少陽者也;二老者,陰陽之極也,二極之間,相距之?dāng)?shù)凡十有二,而三分之,自陽之極,而進(jìn)其掛扐,退其過揲,各至于三之一,則為少陰。自陰之極,而退其掛扐,進(jìn)其過揲,各至于三之一,則為少陽。老陽居一而含九,故其掛扐十二為最少,而過揲三十六為最多。少陰居二而含八,故其掛扐十六為次少,而過揲三十二為次多。少陽居三而含七,故其掛扐二十為稍多,而過揲二十八為稍少。老陰居四而含六,故其掛扐二十四為極多,而過揲亦二十四為極少。蓋陽奇而陰偶,是以掛扐之?dāng)?shù),老陽極少,老陰極多,而二少者,一進(jìn)一退而交于中焉,此其以少為貴者也。陽實(shí)而陰虛,是以過揲之?dāng)?shù),老陽極多,老陰極少,而二少者,亦一進(jìn)一退而交于中焉,此其以多為貴者也。凡此不唯陰之與陽,既為二物,而迭為消長,而其一物之中,此二端者,又各自為一物,而迭為消長,其相與低昂如權(quán)衡,其相與判合如符契,固有非人之私智,所能取舍而有無者。而況掛扐之?dāng)?shù),乃七八九六之原,而過揲之?dāng)?shù),乃七八九六之委,其勢又有輕重之不同,而或者乃欲廢置掛扐而獨(dú)以過揲之?dāng)?shù)為斷,則是舍本而取末,去約以就繁,而不知其不可也,豈不誤哉。
集說:歸氏有光曰:九具于揲,則三奇見于余;六具于揲,則三偶見于余;七具于揲,則二偶一奇見于余;八具于揲,則二奇一偶見于余。不必反觀其在揲之?dāng)?shù),而已舉其要矣!其曰“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二篇之策萬有一千五百二十”,何也?掛扐雖舉其要,而七八九六之?dāng)?shù),仍以在揲之策為正,七八九六者,自揲之以四而取也,若掛仂之策,因過揲而見者也。故曰“揲之以四以象四時”,又曰“當(dāng)期之日”,而歸奇以象閏。
何氏楷曰:案翼言“揲四以象四時,歸奇以象閏”。四時,正也,閏余也。下文云:“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凡三百有六十,當(dāng)期之日,二篇之策,萬有一千五百二十,當(dāng)萬物之?dāng)?shù)也?!苯砸云甙司帕饠?shù),明乎用正數(shù)而不用余數(shù)矣。
案:歸氏何氏之說,亦可與朱子相參酌。
邵子曰:五與四四,去掛一之?dāng)?shù),則四三十二也,九與八八,去掛一之?dāng)?shù),則四六二十四也,五與八八,九與四八,去掛一之?dāng)?shù),則四五二十也,九與四四,五與四八,去掛一之?dāng)?shù),則四四十六也,故去其三四五六之?dāng)?shù),以成九八七六之策,此之謂也。一爻已成,再合四十九策,復(fù)分掛揲歸以成一變,每三變而成一爻,并如前法。
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凡三百有六十,當(dāng)期之日。
“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者,積六爻之策各三十六而得之也;“坤之策百四十有四”者,積六爻之策各二十有四而得之也;“凡三百六十”者,合二百一十有六百四十有四而得之也;“當(dāng)期之日”者,每月三十日,合十二月為二百六十也,蓋以氣言之,則有“三百六十六日”;以朔言之,則有“三百五十四日?!苯衽e氣盈朔虛之中數(shù)而言,故曰三百有六十也,然少陽之策二十八,積乾六爻之策,則一百六十八,少陰之策三十二,積坤六爻之策,則一百九十二,此獨(dú)以老陰陽之策為言者,以《易》用九六,不用七八也,然二少之合,亦三百有六十。
二篇之策,萬有一千五百二十,當(dāng)萬物之?dāng)?shù)也。
“二篇”者,上下經(jīng)六十四卦也,其陽爻百九十二,每爻各三十六策,積之得六千九百一十二,陰爻百九十二,每爻二十四策,積之得四千六百八,又合二者,為力'有一于五百二十也。若為少陽,則每爻二十八策,凡五千三百七十六,少陰則每爻三十二策,凡六千一百四十四,合之亦為萬一千五百二十也。
是故四營而成易,十有八變而成卦,八卦而小成。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天下之能事畢矣。
“四營”者,四次經(jīng)營也。“分二”者,第一營也;“掛一”者,第二營也;“揲四”者,第三營也;“歸奇”者,第四營也,《易》變易也,謂揲之一變也,四營成變,三變成爻。一變而得兩儀之象,再變而得四象之象,三變而得八卦之象。一爻而得兩儀之畫,二爻而得四象之畫,三爻而得八卦之畫,四爻成而得其十六者之一,五爻成而得其三十二者之一,至于積七十二營而成十有八變,則六爻見,而得乎六十四卦之一矣。然方其三十六而九變也已得三畫,而八卦之名可見,則內(nèi)卦之為貞者立矣,此所謂“八卦而小成”者也,自是而往,“引而伸之”,又三十六營九變以成三畫,而再得小成之封者也,則外卦之為悔者亦備矣。六爻成,內(nèi)外卦備,六十四卦之別可見,然后視其爻之變與不變,而觸類以長焉,則天下之事,其吉兇悔吝,皆不越乎此矣。
顯道神德行,是故可與酬酢,可與祐神矣。
道因辭顯,行以數(shù)神,“酬酢”者,言幽明之相應(yīng),如賓主之相交也?!坝由瘛闭?,言有以佑助神化之功也。
卷內(nèi)蔡氏說,為奇者三,為偶者二,蓋凡初揲,左手余一余二余三皆為奇,余四為偶。至再揲三揲,則余三者亦為偶,故曰奇二而偶二也。
考變占第四
《乾》卦用九“見群龍無首,吉”?!断蟆吩唬骸坝镁?,天德不可為首也。《坤》卦用六“利永貞”。《象》曰:“用六永貞,以大終也?!?/span>
“用九”“用六”者,變卦之凡例也,言凡陽爻皆用九而不用七,陰爻皆用六而不用八。用九,故老陽變?yōu)樯訇?;用六,故老陰變?yōu)樯訇?;不用七八,故少陽少陰不變。?dú)于《乾》,《坤》二卦言之者,以其在諸卦之首,又為純陽純陰之卦也。圣人因系以辭,使遇《乾》而六爻皆九,遇《坤》而六爻皆六者,即此而占之,蓋“群龍無首”,則陽皆變陰之象,“利永貞”,則陰皆變陽之義也。余見六爻變例。(注:歐陽子曰:《乾》、《坤》之“用九”“用六”何謂也?曰:《乾》爻七九,《坤》爻八六,九六變而上八無為,《易》道占其變,故以其所占者名爻,不謂六爻皆九六也。及其筮也,七八常多,而九六常少,有無九六者焉,此不可以不釋也。六十四斟皆然,特于《乾》、《坤》見之,則余可知耳。
愚案此說發(fā)明先儒所未到,最為有功。其論七八多而九六少,又見當(dāng)時占法,三變皆卦,如一行說。)
凡卦六爻皆不變,則占本卦彖辭,而以內(nèi)卦為貞,外卦為悔。(注:彖辭為卦下之辭,孔成子筮立衛(wèi)公子元,遇《屯》,曰“利建侯”。秦伯伐晉筮之遇《蠱》,曰貞風(fēng)也,其悔山也。)
一爻變,則以本卦變爻辭占。(注:沙隨程氏曰,畢萬遇《屯》之《比》,初九變也;蔡墨遇《乾》之《同人》,九二變也;晉文公遇《大有》之《睽》,九三變也;陳敬仲遇《觀》之《否》,六四變也;南蒯遇《坤》之《比》六五變也;晉獻(xiàn)公遇《歸妹》之《睽》,上六變也。)
集說:胡氏一桂曰:《啟蒙》謂一爻變,則以本卦變爻辭占,其下引畢萬所筮,以今觀之,未嘗不取之卦,且不特論一爻,兼取貞悔卦體,似可為占者法也,觀陳宣公筮公子完之生,尤可見矣。
二爻變,則以本卦二變爻辭占,仍以上爻為主。(注:經(jīng)傳無文,今以例推之當(dāng)如此。)
集說:胡氏一桂曰:案陳摶為宋太祖占,亦旁及諸爻與卦體。
三爻變,則占本卦及之卦之彖辭,而以本卦為貞,之卦為悔,前十卦主貞,后十卦主悔。(注:凡三爻變者。通二十卦有圖在后。
沙隨程氏曰:晉公子重耳筮得國,遇貞《屯》悔《豫》皆八,蓋初與四五凡三爻變也,初與五用九變,四用六變。其不變者二三上,在兩卦皆為八,故云皆八,而司空季子占之曰“皆利建侯。)
集說:胡氏一桂曰:案《啟蒙》但云占本卦之卦彖辭,然以晉侯《屯》、《豫》之占,則并占卦體可見。
熊氏朋來曰:七八皆不變爻,何以罕言七而專言八。曰:七七,蓍數(shù)也,八八,卦數(shù)也。
四爻變,則以之卦二不變爻占,仍以下爻為主。(注:經(jīng)傳亦無文,今以例推之當(dāng)如此。)
五爻變,則以之卦不變爻占。(注:穆姜往東宮,筮遇《艮》之八,史曰“是謂艮之隨”,蓋五爻皆變,唯二得八,故不變也,法宜以“系小子失丈夫”為占,而史妄引《隨》之彖辭以對,則非也。)
六爻變,則《乾》、《坤》占二用,余卦占之卦彖辭。(注:蔡墨曰,《乾》之《坤》曰,“見群龍無首吉”是也,然“群龍無首”,即《坤》之“牝馬”“先迷”也,《坤》之“利永貞”,即《乾》之“不言所利”也。)
于是一卦可變六十四卦,而四千九十六卦在其中矣,所謂“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天下之能事畢矣”,豈不信哉。今以六十四卦之變,列為三十二圖,最初卦者,自初而終,自上而下,得末卦者,自終而初,自下而上,變在第三十二卦以前者,占本卦爻之辭,變在第三十二卦以后者,占變卦爻之辭。(注:凡言初終上下者,據(jù)圖而言,言第幾卦前后者,從本卦起。)
以上三十二圖,反復(fù)之則為六十四圖,圖以一卦為主,而各具六十四卦,凡四千九十六卦,與焦贛《易林》合,然其條理精密,則有先儒所未發(fā)者,覽者詳之。
集說:胡氏一桂曰:焦延壽卦變法,以一卦變?yōu)榱呢?,六十四卦通變四千九十六卦,而卦變之次,本之文王序卦,且如以《乾》為本卦,其變首《坤》,次《屯》、《蒙》,以至《未?jì)》,又如以末一卦《未濟(jì)》為本卦,其變亦首《乾》,次《坤》、《屯》,以至《既濟(jì)》,每一卦變六個三卦,通本卦成六十四卦,紫陽夫子以爻變多寡,順而列之,以定一卦所變之序,又以《乾》、《卦》所變之次,引而伸之,為六十四卦所變相承之序,然后次第秩然,各得其所,雖出于焦,而比焦尤密。
案:朱子三十二圖,其次第最為詳密,而后學(xué)之疑義有二:一曰筮法用“九”、“六”不用“七”、“八”,今四爻五爻變者,用之卦之不變爻占,則是兼用“七”、“八”也;二曰周公未系爻之先,則彖辭之用,有所不周也。三代筮法,既不盡傳,今唯以經(jīng)傳為據(jù)而推之,則“用九”“用六”,經(jīng)文甚明,而用“七”、“八”者,諸書皆無明文,唯杜預(yù)以為夏商用之,先儒已摘其非矣。考之《春秋》內(nèi)外傳,蓋無論變與不變,及變之多寡,皆論卦之體象與其彖辭。即一爻變者,雖占爻辭,而亦必先以卦之體象與其彖辭為主,則知古人占法,未有爻辭之先,即彖辭而已周于用,既有爻辭之后,則但以專動考占,而初亦不離乎彖辭以為斷也,唯其一卦可變?yōu)榱?,則兩卦相參,而可以盡事物之理。故卦之有變者,意主于生卦,不主于成爻。爻之有變者,專動則有占,雜動則無占,如是則傳記之文皆合,而學(xué)者之疑可釋矣。至內(nèi)外傳言得八者三:一曰《泰》之八,則不變者也;一曰貞《屯》悔《豫》皆八,則三爻變者也;一曰《艮》之八為《艮》之《隨》,則五爻變者也。諸儒以八為不動之爻,考之文意,似未符協(xié)。蓋三占者,雖變數(shù)不同,然皆無專動之爻,則其為用卦一也,卦以八成,故以八識卦,猶之爻以“九”“六”成,則以“九”“六”識爻云爾,觀朱子之圖者,更須以《左傳》、《國語》諸書互相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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